第13章 威德之剑，人道洪流
深夜长安，显德殿中，灯火通明。
大殿之中，一众文臣们依旧留在这里，处理着国政。
有宫人特意奉了长孙皇后之命，为殿中君臣送上了宵夜。
如今尽管渭水北岸的突厥大军尚未撤离，但所幸在座的大唐君臣却是都知道突厥此行只为求金银财货，所以并不太过而担忧。
之所以留到现在，更多还是在为了之后的国家治理！
如今的大唐，可真算得上内忧外患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绣獬豸纹华丽五色袍的百骑司校尉，此时快步走进了大殿之中，引得在座大臣抬头朝此人看去。
百骑司校尉手捧密函，俯身便拜，沉声道：
“陛下，长安城中勾结李艺，私通突厥者共一十三名官员，现已被百骑司尽数拿下！”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齐齐一愣，更让一部分昔日站队错误的文臣们心中一慌。
李艺获封燕郡王，在大唐之中官爵极高。这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私通突厥的内奸，很难不让朝中众臣错愕惊骇。
而更关键的是，李艺是建成死忠！
此时殿中大部分人很难不怀疑李二凤这是登上了皇位，要开始借着彻查突厥奸细为名头，开始秋后算账了……
坐在上首的李二凤头都没抬，一边继续对付着手中端着的羊肉泡馍，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派人前去泾州传旨，褫夺罗艺的封赏、官爵、赐姓，贬为庶人，让尉迟恭把人押送回长安！”
长安这边刚刚就收到了尉迟恭的密报，他已经取得了天节军、天纪军的兵权，并且软禁了罗艺。
李艺的“李”姓，乃是当初他带着幽州归降，太上皇为了酬谢他的功劳而赐下的国姓。
如今所有赏赐被褫夺，一切功绩被抹平，国姓自然也要被收回。
不过对于本性桀骜刚愎的罗艺来说，他一开始也未必愿意跟着李二凤父子姓就是了……
百骑司校尉闻言，再度躬身一礼，领命而去。
大唐的燕郡王、左翊卫大将军，执掌关中十二卫天节军的罗艺，三言两语之间便被彻底打成罪人，抹除了昔日功绩！
李二凤放下手中的碗，感受着殿内有些压抑紧张的气氛，不由轻笑一声，继续开口道：
“詹事府主簿魏徵何在？”
此言一出，众臣心中更加忐忑了起来。
谁都知道，魏徵也是建成旧部，甚至还是最为重要的幕僚之一，曾经给李二凤添了很多麻烦！
难不成，皇帝真的是开始秋后算账了？
而相较于殿中其余众臣的紧张，反倒是坐在后面的正主魏徵神态从容，放下手中碗筷抹了抹沾着汤水的胡须，施施然起身来到大殿之中俯身一礼道：
“臣在！”
李二凤随手将手边的一份奏折递给身边内侍，让他交给魏徵，然后继续道：
“河北上报，地方上有寇建德旧部蠢蠢欲动，如今更有建成、元吉党残党踞此地，人心思乱，便如那旱苗望雨。”
“所以朕欲派你前去，替朝廷安抚人心，你可愿意？”
魏徵此人，先从李密，再归寇建德。最后在面对李二凤的招揽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选择了向李建成效忠。
这些举动，堪称是“反方向站队奇才”了！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货是当真有才，只是此前效忠之人皆不能接纳他的谏言。
玄武门之变后，李二凤便已经赦免了他，授予他太子詹事府主簿，纳为幕僚！
也正是因为之前的工作经历，魏徵在寇建德旧部、建成残党内皆有人脉。
如今李二凤对地方要以安抚维稳为主，用他前去最是合适！
而此时站在大殿之中的魏徵，却是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李二凤，开口道：
“臣领旨！”
“即刻拟旨，擢詹事府主簿魏徵为谏议大夫，替朝廷宣慰河北！”
随着李二凤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刚刚还无比紧张的一众官员，此时心中顿时一松。
当众擢升魏徵的官爵，如此信任地让他前去宣慰地方。
对于其他官员们来说，这样的举动也是皇帝对朝野释放出的政治信号。
连魏徵这样的建成心腹他都愿意任用，对于罗艺的惩处也绝对不是想秋后算账，清洗朝堂！
见殿中百官心中稍安，李二凤也觉得他们这是吃得差不多了，方才温声开口道：
“夜色已深，诸卿早些回去吧，明日再行处理政务。”
心中大定的一众大臣们闻言，连忙躬身一礼，起身下班。
唯有大殿之中的魏徵，却是一反常态，沉声道：
“臣请求和陛下，单独奏对！”
后人都以为魏徵是个喜欢犯颜直谏的刚正之人，但其实人家也是“见人下菜碟”。
此前在李密、李建成麾下效力，人家不采纳他的建议，他也便罢了。
但在真实的历史上，魏徵却敢屡次三番触怒皇帝。
那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谏言在情在理，李世民就算再生气也只能自己憋着！
人这一世的玄武门之变后，魏徵选择接纳了李二凤的招募，但任职之后却始终谨慎虚心，老老实实做事。
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他本就应该如此夹着尾巴！
但魏徵本身的性格，以及他的志向理想，又难免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所以他想要借机试探，试探李二凤的气度肚量。
若真的是一位值得效忠的贤主，他并不介意真正向他效忠……
对于魏徵突然提出的单独奏对，李二凤眉头一挑，然后嘴角上扬地道：
“准！”
片刻之后，百官屏退，便只留下了李二凤和魏徵两人。
魏徵看向上首的李二凤，便率先开口道：
“陛下让臣去宣慰地方，若想要有所成效，臣便想请陛下授予便宜行事，临危决断之权！”
如今大唐的河北之地，那可是反贼遍地啊。
一个昔日建成心腹被授予了重任，却又请求如此大的权利，鬼知道他会不会心怀反叛之心？
一般的皇帝，敢同意这样的要求吗？
李二凤就敢！
“准了！”李二凤当即毫无迟疑地道。
魏徵这样的大志向之人，他的忠诚从来都不是对于某一个人的，永远都是天下黎民！
李二凤很自信，魏徵会为他所用的！
此时的魏徵见李二凤对于自己的小心试探，竟然就如此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饶是以他的心机智谋，也是猛地恍惚了一下。
愣神片刻之后，魏徵深吸一口气，对着李二凤正色道：
“臣必不负陛下信重！”
“不必担心辜负朕，只望卿能以黎民为重。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不要再让百姓们遭受战乱荼毒了！”李二凤神情凝重地道。
魏徵闻言，呼吸顿时沉重了几分，旋即竟然以最为隆重的叩拜大礼，对着上首的李二凤行礼参拜。
以前我和你就是假玩，但今天之后可就是真效忠了啊！
等到魏徵抬头之时，李二凤和他对视一眼，嘴角露出笑容，君臣之间自有默契。
而就在这个时候，魏徵忽然眉头一皱，有些敏锐地朝身后看去。
便见大殿之中除了君臣二人之外便再无别的身影，大殿门外的天策府兵披坚执锐，卫戍在外，属于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那种。
可魏徵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是更加紧张，猛地起身而立，喝道：
“何人竟敢冒犯圣驾！”
洪钟大吕之声，便扬起浩然正气。
在寻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魏徵头顶悬着的玉质仙箓之上流光大盛。
人道气运化作洪流汹涌而来，再度汇聚魏徵胸口养着的浩然正气，竟然直接凝实成了一柄气势浩然的威德之剑。
李二凤静静地坐在上首，看着忽然大发神威的魏徵，眉头微微扬起。
他早知道如今这一世界，绝非是没有妖魔鬼怪的正经历史位面！
哪怕是在李二凤还没有传下玄幻武道修行之法的时候，就已经是《隋唐演义》的剧本了。
有猛将身负四象不过之力的，有单臂能举三千斤金狮的，还有号称上界雷声普化天尊临凡的……
只是武将如此夸张就算了，魏徵这一文臣竟然也是如此？
李二凤此前曾听过传闻，说魏徵此人刚正不阿，持身极正，更是养了一口胸中浩然气。他隋末在武阳郡为官之时，曾经孤身斩杀了一尊向凡人索要血食的神灵。
如今看来，这个传闻恐怕未必只是传闻……
如今的显德殿，本就是人间帝皇居所，人道气运最为强盛之处。
此时魏徵头悬威德之剑，浩然正气汹涌肆虐，引得人道气运宛若洪流滚滚而来。
充斥在整座大殿之中，立时隔绝了天地灵气，宛若形成了一方末法小世界，一切仙神术法尽皆失效。
大殿之中，原本隐身悄然而来的白衣秀士，被魏徵头顶的这柄威德之剑压制得狼狈至极，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面对着这柄人道威德之剑的锋芒，白衣秀士哪里还有平时“司雨大龙神”的尊荣仪态，反而是带着惶恐地大声喊道：
“且慢……误会，皆是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