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寿衣老头
皓月当空。
做人时,总喜欢晒晒太阳,为我那虚弱不堪的身体补充一下阳气。
可如今做了鬼也就罢了,竟连阳光也突然变了心了,胆敢天天用针扎我。
我范无间何许人也?
岂能痛苦久居于阳光之下?
当然不能!
于是,大日当头时,我只能拱到坟中的鬼窝里,我一拱再拱。
终于!
再次迎来了清凉爽魂的皎洁夜月。
嘎吱一声!
隔壁坟的魏大哥推开了一扇无形的门,缓缓走了出来。
“魏哥,你也出来月补啊?”
“屋顶漏了,我出来修修。”魏哥一脸愁闷的说道。
修屋顶?这不是我的拿手绝活么!做人穷点也好,起码手艺活攒下了不少。
“要帮忙不?”我边说边朝着他飘了过去。
“没事,老宅了,年年总得修两三次,都修出经验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看屋顶破损的地方,不自觉的就瞄了一眼那扇没关严的门。
我看到了什么?
门里宽敞的空间,少说也有三室一厅,虽说装修比较老旧,可却十分整洁。相比之下,我那个鬼窝……哎!不提也罢。
“魏哥,你这房子什么格局的啊?”
“老房子了,格局还算大。”
岂止是大啊,窝比窝,气死鬼啊!
魏哥看了我一眼,说道:“我死的时候,躺的棺材板,现在都用骨灰盒。”
一提这茬,我真是无语问苍天了,我死的真是死不逢时啊,人家一生都是盖棺定论,我可好,盖盒定论。
看得出来,魏哥确实经常修缮这老房子,三下五除二搞定后,朝着我走了过来,说道:“走,上我家坐坐。”
闻言我也好奇了,心想这三十年的老鬼,家里是否攒下了什么好物件,随即,跟着他飘进了这间略显陈旧的坟山豪宅。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啊!
进门之后,我看到了一个家徒四壁中的战斗机,怪不得这么显大,屋里除了其中一间房有一张床之外,其他几间房空荡荡……
额!
“魏哥,长夜难眠,出去月补一下,也不失为一闲情逸趣啊!”
魏哥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并不存在的头发,开口说道:“前些时日为了去投胎,家里能卖的都送到鬼市卖了。”
原来如此啊!
“魏哥,不如我们去山下土地庙转转,我也想见识下那烂心的买卖。”
魏哥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伤心之地,不去也罢,你去看看就回吧。”
飘出家徒四壁的豪宅,我便乘着如水的月光,悄然飘下了山。
这两日的月补,虽然没有太大的功效,可却不再虚浮不定、摇摇晃晃,鬼魂的也凝实了两分。
虽然刚死不久,才做鬼几天,可我下山的速度却是活着时,想都不敢想的。
因为现在不用走!
我可以飘!
但是飘时间长了也很累,仿佛浑身被掏空,想来,应该是积累的那点月光精华,快被损耗干净了,即使月夜赶路,也有些入不敷出。
想到魏哥可以像人一样脚踏实地的走路,大概是他死的年头太长,鬼魂真身更加凝实,才会有些许重量,不像我,不想飘都不行,根本踩不到地。
正想着,突然前方一句娇喝:“狸小幺,你欺人太甚!”声音柔媚酥骨,听到耳中,便难以忘记。
紧接着一个略显幼稚的女声回道:“嘿嘿哈哈,给你的泥像换成奥特曼~”
我不由得加速向前飘,想看看这究竟是把什么换成了奥特曼?
只见前方不远处,在坟山道口的右侧,一座半米高小土庙伫立在马路边上,黄泥的庙墙,光秃秃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破烂木板,上书土地二字,唯一醒目的就是屋檐下的金色香炉。
此刻,黄泥小庙门口正有一只胖狸花猫一只爪子探进庙里,将一个半尺多高的泥塑勾了出来,随即,将一个十岁小孩都不玩的奥特曼玩具,立在了泥塑本来的位置上。
随后,狸花猫便一只脚踩在了泥塑的胸口,仿佛一只得了胜的将军一般,说道:“你服不?”
“狸小幺,你趁我不在庙中,就做下三滥的事,你白修了三百年。”
狸小幺道:“谁让我打不过你呢,再问你一遍,你服不?”
“服你?笑话!”
狸小幺毫不迟疑的转身用屁股对准了泥塑的脸部,随后一屁股就要坐上去。
“啊!!”泥塑一声尖叫。
“嘿嘿嘿……”狸小幺一串坏笑。
我正看的乐呵,也随着噗呲一乐,竟也没太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泥像和一只猫之间发生的怪事。
突然,狸小幺猛然回头,看向了我。
我去!不对啊!
刚才那猫说话了!
那……泥塑也说话了!
见鬼了?不对啊,我才是鬼啊?
她不是鬼,是妖!
我刚刚转过身,身影略微有些虚浮不定,正要跑路,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猫脸正对着我的脸。
她,竟然也飘在空中。
“路过而已,你忙你的,不用送了。”说罢,我刚想从侧方绕过去,没想到,狸小幺说道:“一个死了几天的小鬼,也敢扰了本小姐的兴致?”
嚣张!
没拿我当盘菜的嚣张!
如果是活着的我,我早就跑了,可惜啊,小爷我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你个小小猫妖?
怕!
谁见过妖啊?
“猫小姐,我……”我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人影势如雷霆,瞬间移动到了狸小幺身后,随手捏住了猫背上的毛,随后一甩手,将狸小幺甩飞了出去。
这时我才看清这人的样貌,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目光炯炯有神,一身黑色……寿衣,一条冥龙蜿蜒盘旋其上,这是一个略显仙风道骨的小老头,当然,首先忽略他一身晦气的黑色寿衣。
这老寿衣的装扮,在这个现代气息浓厚的街道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如果他是人,就从他随手甩飞了一只妖的情况来看,这人不是不简单,而是极其不简单。
敌不动,我不动,以静制动,我动也不敢动。
老寿衣突然笑了,特别和蔼可亲,语气和缓道:“有事耽搁了,晚了几天。”
他不会是个神经病吧?不应该啊。
老寿衣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又继续说道:“你叫范无间,生于2027年秋,卒于2049年冬,也就是四天前。”
我顿时感觉到不存在的汗毛仿佛竖了起来,本能的向后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