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怜子之心
华妃知道自己要被禁足五日的时候还是震惊的，她看向颂芝:“小唐不是已经顶罪了吗？怎么本宫还要被禁足？”
她的眼里似乎要冒出火焰来，把颂芝烫的猛的瑟缩一下。
邹云海适时站了出来劝道:“娘娘，这禁足对娘娘来说实在不算大事。”
见华妃看过来，邹云海头垂的更低:“娘娘您想，其实那天七夕，皇上就已经对您产生了怀疑，查过之后肯定也知道这事与您脱不开关系，可皇上却依旧之罚了您禁足，且只有五日。怎么不算心系娘娘呢？”
华妃心知肚明邹云海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抓起一旁的茶盏就往邹云海的头上扔。
清凉殿内的宫人瞬间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皇上怎么怀疑我了？！啊？你怎么看出来皇上怀疑我了？！瞎了眼的狗奴才，信不信本宫挖了你的眼？！”
华妃破口大骂着，骂完了喘着粗气，尤不解气，站起来把邹云海狠狠踹了一脚。
其他人都在高呼“娘娘恕罪”了，偏偏邹云海还是一副沉默寡言闷葫芦的做派。
直到华妃累了，颂芝又着急忙慌给上了新茶，邹云海才又道:“娘娘其实不必惊慌，皇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娘娘离心的。”
念着邹云海平日里虽然嘴笨些，老是说一些令她不快的话，也不会阿谀奉承之语，但是个实实在在做事的，华妃到底还是没有怎么样他。
只是让他多跪了一会儿。
“哦？你这么厉害？连皇上的心意都能揣摩透？本宫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
“倒也不用奴才揣摩皇上，皇上对娘娘情意，那是明眼人都能看的见的。”
邹云海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因此此刻说这种话不仅让华妃没有觉得他在阿谀奉承，反而真实无比。
于是仅仅一句话，华妃又被邹云海给哄好了。
“起来吧。”华妃骄矜的抬了抬下巴，“总是跪来跪去的，别人还以为本宫是什么严苛的主子。”
邹云海站起了身，只不过跪的有些久，腿还微微发颤。不过他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的，颂芝在一旁也不由得佩服。
“娘娘，奴才刚才已经细细问过了，皇上说是禁足，却没有阻了娘娘叫人来，除皇后以外也没人知道娘娘您是被禁足，不妨就借着外头天热，娘娘不想多走动，也全了颜面。”
“娘娘若是无聊了，把人叫来清凉殿来就行，交际也是正常的。因此奴才觉着，皇上待娘娘到底有些情意在。”
华妃听着，觉着邹云海说的不无道理。
说是禁足，可除了她不能出清凉殿以外，倒与往日无异了。别的妃子禁足那是严防死守，可她却不同……
华妃已经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遭遇了，现在满心满眼觉着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与旁人不同，因此笑的也甜蜜了些。
午后宜修与皇上在勤政殿下棋，曹贵人进来的时候皇上正在问皇后事办的如何。抬眼看见曹贵人手中端着东西进来，便随口问了句:“手里拿的什么？”
“臣妾新剥的莲子。”曹贵人小心翼翼将一盘白玉一般的莲子仁放在案上，脸上带着讨好:“皇上成日批折子难免上火，莲子最能清心。”
“倒难为你了。”皇上瞥一眼桌上的莲子，一个个莹润光洁没有坑洼，显然是下了功夫:“剥这个东西最伤指甲。”
曹贵人腼腆一笑，轻声道:“皇上平日喝的都是莲子汤，这新鲜的莲子，臣妾已经剔除莲心……别有别有一番滋味。”曹贵人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些祈求。
皇上拾了两颗进嘴里，果然清甜爽口，点了点头又说:“只是莲子没了莲心，少了一番风味。”
皇上这话一出，曹贵人终于忍不住心酸泪盈于睫，哽咽道:“莲子之心最苦，旁人不能体会。所以……便剔除了。”
皇上的心一瞬间酸涩非常。
他抬头叹了口气，又将手中莲子掰开，良久才道:“莲子之心已无。”
“可……你的怜子之心却是良苦。朕早起听老太监们嚼闲话，万历朝有位景妃，最喜欢利用亲子争宠。甚至不惜让怀中小儿发热，引皇帝注意。你怎么看？”
曹贵人咬了咬牙，看向皇上:“臣妾若是万历皇帝，一定杀死景妃以正宫闱。十月怀胎一朝临产之苦，非为人母不能体会。景妃身为人母却害子，除非……不是生母……”曹贵人说到这里，眼睛看向皇上时，心里藏不住的期待。
期待皇上能听懂她话中有话。
皇上自然能听懂，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叹口气又看向曹贵人:“你一向温顺，难得这么激愤。”
“臣妾失言了。”曹贵人说话间哽咽了一下，等顺过气来又道:“因为臣妾也是人母，一时有感而发。”
这已经不算暗示，算是明示了。
皇上又怎么不懂曹贵人的意思。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也有些湿润:“怜子之心，不仅母亲有，父亲也有。难为你剥了这么久，你既细心，又有耐心，华妃她……到底没有生养过。”
“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带回去吧。”
“赶紧去清凉殿带温宜回去吧。”
曹贵人等的可就是这句话，她顿时流下泪来，可听到皇上亲口说让她亲自抚养温宜，还是笑了出来。
又哭又笑好不狼狈，可皇上看着曹贵人如此，非但没觉得难看，反而还有几分动容。
宜修看着皇上如此，一下就猜出了皇上心中所想。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这点子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她知晓皇上又因着太后当年对他的冷待而心生怨怼了。
正想开口劝慰，就见苏培盛走了进来。
“皇上，您和曹贵人说了什么，奴才见着曹贵人高兴的很呐。”
苏培盛说着，就察觉到皇上心情不太好:“怎么皇上您瞧着，倒是有些不大高兴？”
皇上无权奉告，只问苏培盛曹贵人出门时如何。
“高兴的差点没飞起来了，直奔清凉殿去了。”苏培盛说完这一句，才自觉有些失言，忙说奴才该死。
宜修赶紧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这么紧张做什么。”皇上又拾了两颗莲子放进嘴中嚼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说的是实话。”抬眼见宜修依旧担忧的看着他，皇上又垂下眼，过了半晌才终于忍不住说:
“正因为如此，朕才觉得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