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就常在吧
苏培盛在养心殿外看见宜修，先是行过礼，嘴里说着“皇后娘娘吉祥。”然后起身高呼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在殿内自然听见了，平日里他都会起身以示对皇后的敬重，今日却倚靠在榻上并未动作，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缓慢而低沉的念叨着今日在殿选上听到的一句诗:
“嬛嬛一袅楚宫腰。”
皇上念着这句诗，不由得又想起今日那个秀女。
甄嬛。
大理寺少卿甄远道的女儿。
他想着那个十七岁的少女，一身素白的衣裙在一众姹紫嫣红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小巧的两把头上只戴着几只素钗。格外的清丽雅致。
但这并不是他挑中她的理由。
“臣妾前来恭喜皇上。”宜修已被剪秋搀扶着走入殿中，她姿态优雅的行了一礼才笑着开口:“贺皇上又得佳人。”
“皇后何出此言？”皇上把书搁在了一旁，手里百无聊赖的将一串绿玉珠串上的穗子甩来甩去。
宜修笑道:“宫中都已经传开了，今日选秀，皇上龙颜大悦。”
这一下，皇上脸上也带了些许笑意，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古板:“只是泛泛之辈中，总算有一两个素质尚可的。”
“岂止尚可？”宜修紧跟着皇上的夸赞，追了一句，又说:“听说沈自山的女儿，很有当年敬嫔的风范。”
宜修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斟酌着开口道:“那甄氏却长得活脱脱就……”
皇帝本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见“甄氏”二字，便抬起头来，宜修将将对上皇帝的眼神，止住了话头，连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皇帝看着自己的皇后这般，哪能不知道她是心里又不舒服，于是叹了口气安抚道:“只是眉眼处有几分相像罢了。”
宜修听他这话，定了定心神，前世她与皇上这般说的时候，皇上那句“只是眉眼处有几分相像罢了”说的满是警告与不满，此刻这句话再说出来，却是多了几分宽慰。
宜修便又笑着说:“有几分相似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恕臣妾多嘴。”宜修福了福身子，问道“皇上准备给甄氏什么位分哪。”
她记得清楚，前世皇上就这般坐着，漫不经心的说要给甄嬛贵人的位分，还是自己三言两语让皇帝成功换了念头，才将甄嬛放到了常在的位分上，即使这般，最终依旧让甄嬛得了“莞”的封号。
所以此刻，宜修是真的好奇，柔则的影响没那么大，皇上会给甄嬛什么位分了。
皇上没有多加思索，只甩了一下穗子的功夫就定好了甄嬛的位分:“给个常在吧。”
“常在？”宜修复述了一下皇上的话，给予了肯定“好，那就常在吧。”
“若甄氏是常在，其余的也好分配了。那除了前头满军旗的富察氏是贵人，蒙军旗的博尔济吉特氏也是贵人，汉军旗秀女中正好也可以封一位贵人……”
皇上听着，突然问道:“汉军旗里也封一位贵人？”
“是，皇上，是沈贵人，沈自山的女儿，沈自山是汉军旗秀女的父兄中官位最高的。”
皇上心下了然，又听宜修讲到:“皇上重视汉军旗，满蒙联姻也是旧俗，汉军旗自然也是应当要有一位贵人的。”
皇上听了以后，点了点头:“一视同仁，这样就很好。至于甄氏，就常在吧，汉军旗的嘛，位分不宜太高。”
皇上说完，再没了下文，只看着宜修，宜修想着前世皇上还给了甄氏“莞”字的封号，于是等着皇上再说什么。
两人竟默契的都不出声。
一时室内静悄悄一片。
意识到皇上再无给甄嬛封号的想法，宜修心里还满是诧异，刚心下盘算，便听见皇上问她:“皇后来着，便只是来恭贺朕新得秀女的？”
宜修见皇上试探开口，终是绽放了今夜第一个真正的笑容:“自然不是。”
她招了招手，绘春便端着托盘入内，上面放置了一个小盅，还飘着热气。
“皇上今天累了一天，臣妾来给皇上送臣妾做的鸭子汤，希望能够解一解皇上的疲乏。”
宜修说着，就打开了小盅，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
皇上此时早已忘了甄氏不甄氏的，只玩味的看着宜修，戏谑着开口:“皇后前两日不还说，事不过三，不许我多喝几口你做的鸭子汤，今日怎的又送了过来？”
宜修听他打趣，无奈苦笑:“前几日十五的大日子，自然关注者众多，臣妾是皇后，自然应该做到身为皇后的本分。”宜修兀自说着，搭上皇上伸过来的手，被他牵着也坐到了榻上。
“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事不过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臣妾也没办法，故而今日专门带了一盅来给四郎赔罪。”
皇上看着向来端庄的宜修脸上浮现一丝羞赧与无奈，心情大好。
他当皇帝也有半年了，每日政务都忙不完，百忙之中还得挤出时间来选秀本就让他心情不愉快。平日里宜修不用宜修规劝自己自然知道规矩。只是那日在太后那受了些气，张廷玉又让他警惕年羹尧不能以功造过，他心里窝着火，才对宜修发了脾气。
他轻拍了拍宜修的手，对她说:“是朕对不住你。”
到底是与自己同进退的妻子，皇上看着宜修，心里浮现一丝暖意。至于那个甄氏秀女，也不是他钦点的，不重要的人如何能横亘进他与宜修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