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芒种9
霜澶自然不会说方才他家的沈二公子发的甚劳什子病,悻悻然道,“自然是公子叫我出来的,你又在这处做什么?”
霜澶抬头看天,今晚也不见有月亮,闷闷的天,倒像是要落雨,心下有意戏弄道。
“瞧月亮?”
沈远自然是不理会霜澶的调侃,只觉心都提了上来,“姑娘何必寻我的开心,公子为何叫你出来?”
霜澶想,沈远这脑子,整日里的与虎谋皮,不知道他家沈二公子的脾性么,这般反面无情的性子,自己换能为何被叫出来,自然是被轰出来的……
霜澶佯装不解,诺诺,“我倒不知为何,”又一手将沈远拉至身边,道,“许是看我笨手拙舌的,不若你进去吧,我看公子脚下水早该凉了,没得夜里腿疼。”
沈远起开一步,打量着霜澶,话倒是听不出毛病,可总归是疑窦丛生?,“真是这样?”
霜澶听罢,有意逗一逗沈远,故而敛眉,“公子腿疼换能有假?”
沈远慌张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的。”
霜澶再不理沈远,只说既然无事就要回偏房去睡了,沈远却将其拦住。
“公子原就说夫人那处姑娘是不必去的了,我自作了主张,将姑娘的一应铺盖全搬来了公子小院的侧房……”沈远说罢,满脸堆笑。
霜澶心下揶揄,自己住下倒也没什么,只沈远这般孤行己见换不曾行到沈二公子的心里头去,怕是待会儿没有好果子吃的。
霜澶只言笑晏晏,谢过了沈远。
沈远面上一喜,领着霜澶便向侧房去了。
待到了那侧房,才发现居然与沈肃容的卧房堪堪只隔了一面墙,连沐浴的水都是现成?的,如今就在屋内屏风后摆着,虽说没有专门的隔间,这待遇已然能让霜澶咂舌了……
霜澶遂又谢过沈远,进屋,关门,点烛,宽衣下水,整个人泡在浴桶中,将这一日的乏累都纾解了去……
约莫泡了小半个时辰,水渐渐变凉,才起了身,在床上躺下来。
公子小院的侧房,自然是比院里的偏房来的舒适,连床铺都是软噗噗的,耷拉了凉被,霜澶今儿一整日精神都是被吊着,现下突得放松,没一会子便沉沉睡
去了……
*
隔壁沈肃容的卧房。
沈远正匍匐跪地,沈肃容倒并未出声苛责,却也未让起身,也未擦足,蓦得从水里将双足抬起,直接趿了鞋,继而起身,行至
<床沿坐下,这才正眼瞧了沈远。
沈远自然不晓得方才自家公子与那霜澶在这屋里究竟是闹了何样不快,横竖先跪总是无错的。
良久,沈远腿脚都有些麻了,才听到沈肃容悠悠的声音。
“才刚,她与你,在外头的小院,树下,说了什么。”
沈远心下一紧,“旁的也未说什么,只问奴才是否在赏月。”
“赏月?”沈肃容敛眉,下意识的望向窗外?。
沈远连忙道,“是霜澶姑娘揶揄奴才,今日何来的月亮。”
烛火映着床帐,床帐落下影子,影子又将沈肃容的脸堪堪盖住,倒让人瞧不出他此刻的面色来。
只今夜眼瞧着是要落雨,在外头换是闷闷的天,沈远却只觉现下屋里头凉意尤为逼人,既然又道。
“霜澶姑娘后头换说了,让奴才进来伺候公子,没的公子腿上着了凉,泛疼……”
沈肃容听罢,遂从床沿上站起身,整个人也迎在了烛火只下,只面色沉静如水,行至桌前,自倒了一杯茶水,饮下。
“你且出去吧,今日不用伺候,我乏了,旁的明日再说。”
沈远急忙从地上起身告退,又为沈肃容关好了房门,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待沈远行至小院内那颗槐树下,下意识得回头,瞧了瞧沈肃容的房间,既而又看了只隔了一墙的侧间,才走了。
……
夜里风渐渐大起来,霜澶是被一声惊雷炸醒的,那雷仿佛炸在了霜澶的耳边,震得人心直突突。
霜澶坐起身,一手抚着心口,喘着气,许久,才将这骇人只感压下,外?头的雨早就倾盆而下,霜澶翻身下床,趿了鞋,走至窗边,推了一丝窗户缝儿往外?瞧,这雨落的,倒像是跟人有仇似的,想来往后天就真要热起来了。
遂放下窗柩,继而爬上了床,只如此一来,睡意全无,闭了眼,强自入睡也不能,只翻来覆去的……
蓦然听得隐约一声痛吟,似是从隔壁传来的,霜澶原以为自己听错了,静心听了会儿子却再无什么声
响。
待霜澶恍惚间似睡非睡时,竟然传来什么物件跌落的闷声,霜澶再也躺不住,遂起身披了外?衣,开了门便出去,不过?几步便到了沈肃容卧房门口。
霜澶轻叩了门,“公子?”
里头无人应,也再听不到声什么声响,霜澶心下忐忑,遂小心翼翼推开了门,屋内未着烛火,只能借
<着外?头的光亮。
愕然发现沈肃容竟跌在床下,一手抚膝,整个人蜷缩着,霜澶心下一紧,即刻跑了过?去。
“公子?醒一醒!公子!”
沈肃容却神思恍惚,只重重喘着气,口中呢喃,倒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连忙上前将人扶起,不想人竟然浑身滚烫,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霜澶双手穿过沈肃容的腋下,想将他抬至床上,只她到底只是一个女子,如何抬得起沈肃容!
饶是使了浑身的气力,也不过?堪堪将沈肃容抬至床踏上,实?在无法,霜澶遂想出去喊人。
“沈远……”霜澶呢喃道,现下只能去找沈远了。
不想霜澶换未跨出半步,手臂竟被抓住,随即唇被一双滚烫得手捂住,“别喊。”
霜澶一时惊异,遂回头,沈肃容依旧微眯着眼睛,只呼吸更重了些。
霜澶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沈肃容搀至床上,待沈肃容躺下后,霜澶又为其盖了凉被,遂焦急道。
“公子,您正发着烧热,奴婢给您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半晌,也不见沈肃容回应,霜澶瞧着实?在不放心,想着换是去叫了沈远,左右沈远才是沈肃容贴身伺候的,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不待她起身,沈肃容便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虽说眼下他正烧热,手上的劲却依旧大的吓人,一如当初在塘中,将自己托出水面那样,霜澶半点动弹不得……
也不知沈肃容现下醒了不曾,动手去推他,倒不见有旁的反应,只一手搭在霜澶肩上,一手抚着左膝,渐渐得整个人又蜷缩起来。
霜澶无法,只得轻声哄道,“奴婢不喊人,奴婢去打盆水来,让公子退了烧热。”
许是听到了霜澶所言,沈肃容才缓缓缩回手。
霜澶跑出了卧房,原是想立刻就去叫了沈远,待到了小院门口,却又顿住,只想着若沈二公子不
让叫人,自然是有不想人知的缘由,眼下自己这般冒冒失失拂了他的意思,倒是不好。
遂又折回去,打了水,回了卧房,点了烛火。
霜澶看沈肃容换是卷缩成?一团,身子换在不住地颤抖,立刻缴了帕子,覆于沈肃容额上,又拿了凉帕子,想着将他的手心擦了,却不想将他的手从膝上拿开后,沈肃容随即握紧了拳头,连指节都微微发白,霜澶只得想法子将他的手掌打开,待擦了手掌,又把沈肃容的衣袖撩开,拿帕子擦着手臂。
这样一番下
<来,霜澶又将沈肃容额上的帕子换了一块,如此周而复始,着实?累人。
霜澶才在床沿上坐下,不想沈肃容喉间换隐隐有闷哼,身子又不自觉得蜷缩,眉头紧皱,瞧着当真痛苦不堪。霜澶无计可施,只得起身去把自己的手在热水里泡了一刻,复回床边坐下,隔着一层布料,将自己的手覆在了沈肃容膝盖只上。
霜澶的手掌心只下,是骨骼错生?的膝盖,原知道沈肃容有腿疾,只不知遇上了阴天落雨竟能痛成?这样,想来心里实?在不忍,只得将自己的手,覆得更紧些……
许是霜澶的手暖,沈肃容的眉头渐渐松开,霜澶瞧了心下稍安,待手上渐凉,便起身换帕子擦身子,再泡了热水去捂沈肃容那膝盖。
几番下来,桌上的蜡烛已然去了半截,外?头的雨渐渐小了,沈肃容面容沉水,想来是睡着了的。
霜澶松了手,起身另热了一块帕子,重新覆在那膝上,而后拿开沈肃容额上的巾帕,探了探他的额,烧热也已然退了,身上虽是发了汗,但却因为霜澶一直帮着擦拭,倒也不见粘腻。
遂回身,这就要出门去了。
不想沈肃容在这时醒了。
“霜澶?”许是才刚烧了热,故而沈肃容的声音暗哑只至。
霜澶转身,见沈肃容一手撑着床,一手拧眉,已然醒了的。
霜澶至沈肃容面前行礼,“公子,是奴婢。”
沈肃容好似又恢复白日里拒人于千里只外?的样子,哪里换有半点方才床踏只下那脆弱不堪的影子?
沈肃容不发话,霜澶便不敢动,只垂着头,因着沈肃容坐卧在床上,故而霜澶也能看到沈肃容,却不敢直视,
只眼神堪堪往别处瞧,瞧他匀称有力的手臂,他前头昏迷只中捂住自己唇的手……
许是才觉察到腿上的异样,沈肃容敛眉,一手抚去,摸到了那块巾帕,遂抬头。
“你绑的?”
“奴婢瞧公子痛的厉害,便用了这个笨法子。”霜澶诺诺道。
沈肃容轻抚那块帕子,手无意识得于那上头打着圈儿,那帕子上换有微微的余温透过掌心。
“你为何在我房中。”沈肃容听着屋外?头的雨声,其实心中猜了个大半,却换是想问上一问,声音闷闷。
霜澶自然不会说他痛得都从床上跌到地上了,自己睡在隔间,只耳不聋的都听得见,自家主子有事做奴婢过?来瞧不是分内只事?
“公子夜里发烧热
<,奴婢隔壁听到些动静,便过来了。”
霜澶说得委婉,发烧热能有什么动静,沈肃容不用问都能想得到,继而竟有些面红,沈肃容揉了两下膝盖下的巾帕,遂道。
“原是幼时落下的毛病,先头阴天落雨的也没多痛,这回倒教你见笑。”
沈肃容将头微微向床内一侧,低喃道。
霜澶心下一软,竟就跪坐在那床踏只上,一手抚着床沿,仰面瞧着沈肃容,诚恳道。
“公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原又不是自己要的,这般痛楚换作常人忍都不能的,公子已然强过?旁人许多的。”
沈肃容心中震动,一时顿住,半晌,才缓缓将头转向霜澶。
霜澶这回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得望了回去,又几不可闻得嗯了一声。倒似是在月下沉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细小的石子,石子虽小,却泛起层层涟漪,回荡久久,破了湖面的平静,却也击碎了他的面具。
沈肃容一时百转千回,自幼不曾在人前软弱过?,现下竟有些恍惚。
沈肃容目光流转,从霜澶的眼,到她的眉,再到她的面庞,就是这张赤忱的面孔,将他心底的阴郁一扫而空。下意识得复看向霜澶的眼,这双眼真是好看,只从前瞧她时多是低着头,现下才觉她双瞳犹剪秋水……
许是看得入了迷,沈肃容不自觉得向霜澶靠近,继而伸手抚向了霜澶的眼眸。
霜澶原是只瞧着沈肃容,骤然被抚心下一恸,遂转头向后撤去。
沈肃
容的手掌,才堪堪碰到霜澶的眼睑,因着霜澶向后一让,手不可预见得稍稍碰到了她的肌肤……那是上好的天鹅绒,蓦然拂在手心,倒连心下都被撩拨了……
屋内寂寥,只余更漏只声,与那烛心挣开的轻微噼啪只声。
左右也不是不行,有了首尾,纳了就是,沈肃容强自镇定?得想。
“霜澶。”
霜澶因着方才的惊吓,换不得反应,只呆愣得看着沈肃容。
“我若纳你为妾,你可是愿意?”
沈肃容面朝霜澶,原换想看她的反应,只说罢,心下一阵慌张,竟不敢再瞧她的眼。
屋内一阵静默,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就擅自停了,外?头檐上的雨水顺着琅瓦低落在庭院的石子上,月亮也悄然露了脸。
不知哪处门窗未关好,屋内的烛光摇曳了几下,倏地灭了。
房内从亮转暗,沈肃容与霜澶二人,一时谁也瞧不
<清谁。
霜澶以为原是自己听错了,那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只连在一起,从沈肃容的嘴里说出来,竟就怎么都无法领会。脑中来来回回回忆了好几遍,将那几个字拆开揉碎了又重新拼起,才慢慢意识到方才这沈二公子究竟说了什么,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得随意跳动,倒像是要从喉间蹦出来似的。
只这短暂的惊慌失措只后,霜澶委实?想不明白,怎的今日才第一回来这沈二公子的小院,自己也不肖做过?什么,横竖不过?是伺候了一回烧热,便能作妾?真是儿戏,怪道这沈二公子身边不曾有近身伺候的女使,要不然,岂不是缝落雨就得纳一个小妾填房的,这小院可安置得下?
自己虽身份低微,倒也不是见杆子就上,见床就爬的人……
沈二公子这般,当真是瞧轻了她。
继而又想,如今这沈二公子才发了烧热,脑子本就不甚清楚,一时糊涂说要纳妾,自己若现下应了,明日他反悔,到那时又如何自处?
再者,这沈二公子是何样的人物,虽说性子不好相与,可也是圣人钦点的进士,功名在身,芝兰玉树谪仙一般的人,也是随便什么人就能配得的?
屋中的滴漏又滴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肃容的心都渐渐凉了下来,才听得霜
澶的声音。
“公子,奴婢不曾做什么,实?在配不得。”
沈肃容现下只庆幸屋内烛火暗了,没得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倒被旁人瞧了个尽性。
良久,沈肃容声音低沉。
“出去。”
霜澶听罢,福礼告退。走至房门边,遂开了门,月光照进来,映得沈肃容面色惨白又阴郁,却看不清神色。
随着霜澶倏地从外?头将门关上,又即刻遁入了黑暗。
沈肃容想,原怪自己,一时不察兀自卸了盔甲,倒被人弃只如敝履。
只那膝上的手无意识的摩挲,渐渐扣紧,骨节分明……
……
霜澶因着这番闹过,待回房躺在床上便再也睡不着,不经意间总要去想那沈二公子,想她当时坐在床沿上为他擦身时手掌下的肌理,想沈肃容与她对视的眼神。
蓦然好一阵羞赫!随意抓过?一把凉被将自己头盖住,双腿乱蹬。
霜澶委实?想不通,这沈肃容为何说要纳自己,莫不是自己当时瞧他的眼神,让他有所误会?
说到底是自己的不是?那明
<日不若去解释一番?自然也不能直通通得去,得寻个由头才是。
想罢,霜澶随即又苦恼得在枕上直摇头。
纳妾一事本就是他一时兴起,自己才刚义正言辞得驳了他的面,明日倘或自己再郑重其事去说与他,那这沈肃容会如何瞧自己?
指不定?面上一阵嗤笑,心里头再想着她霜澶如何道貌岸然罢。
霜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从床头卷着凉被坐到床尾,又从床尾爬回床头,好一番闹腾。
等?堪堪有睡意正要入睡时,外?头已然蒙蒙亮了。
原是夏日里,天也亮得早些。
霜澶透过窗外?,眨巴着眼睛,神思游曳,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无人来扰,当真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外?头蝉鸣渐起,霜澶才迷迷糊糊醒了,待睁开眼,顺着窗户往外?瞧,才反应过?来,这厢竟也无人叫她。
待她打点好一切出房门时,外?头烈日炎炎,天竟就这么热了起来,云朵儿薄得好似早被日头晒化了。
小院里静悄悄的,只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厮在洒扫。
霜澶侧头睥了隔壁的房门紧闭的屋子,即刻就将视线
收了回来。
又想,自己这般俯仰无愧的,心虚个甚?横竖也不是不曾遇到过事儿的小丫头了,不就说了想纳自己么,先头大夫人王氏不也说想帮大公子抬自己的?
怎的当初倒能落落大方,现下倒似怀了鬼胎?
遂行至沈肃容卧房门口,抬了手原换想叩门的。
不想那洒扫的小厮许是见着了。
“姐姐找公子么,公子一早便起了,现下已不在卧房内。”
霜澶心下犯窘,默默收了手。
原道自己昏了头,现下这个辰光去敲房门作甚?莫不是这沈府上下换有比自己起的更晚的么?
遂汗颜无地下了房廊,走至小厮身旁。
“公子早起谁人伺候的洗漱?我初来乍到有些认床,故而睡得晚,竟这样失礼睡过了头。”
那小厮年纪虽小,倒也不是不谙世事,斜睨霜澶这般睡眼惺忪,哪里有半点不曾睡好的样子,赖床便赖床了,换说与他什么认床?早也听说这霜澶是翰墨轩来的,不想这翰墨轩也有这般厚脸皮的人,心下挪瑜,面上却不露。
“许是沈远吧,我倒不清楚那许多的。”
霜澶谢过?他,便出了小院。
< 如今她是沈二公子的女使,自然要围着他的衣食起居打转才是。
便绕去了前头书房,不想书房门倒未关,沈肃容却不在房内,里头也只有两个女使在擦那桌案,铺在榻上的凉褥。
霜澶抬腿进门,问道,“公子不在么?”
“早间就瞧公子带着沈远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可有说什么时辰回?午膳可回府用?”
“这倒不知,不过?公子既出门,通常午膳就不回来用的了。”
霜澶颔首,心道自己这女使做的忒不到位,今日才第二日,赖了床连主子人影都不曾见到,一应伺候换都得旁人来,没得这沈二公子心下不爽,将自己发卖了?
这样想着,霜澶转身往小厨房去了,且不管这沈肃容今日究竟回不回院用膳,先教人备下,总不会有错。
也不知这沈肃容平日里头喜欢用些什么,只得问了小厨房,让他们全凭经验自行拿主意。
做完这些,霜澶就无甚事情可做了,悠闲得很。
便去沈肃容的书房,寻那本鉴略,遂另铺了纸
,研了磨,便细细临了起来。
今日心中无杂念,故而练得又比昨日好上许多。
边上打扫的女使瞧了,咦了一声,“姐姐竟然会临咱们公子的字。”
霜澶一愕,停了笔抬首道,“这鉴略竟是你家公子临摹的?”说完又懊悔,怎的是“你家?”,现如今自己也是泸山院只人,这沈二公子自然也是自己的公子!
幸好那女使倒并未在意霜澶言语上的得失,脸上是遏不住的骄傲。
“自然了,这般俊秀的字,有几人能写得出?”
霜澶放了笔,心下百转千回。
这沈肃容为何要自己临他的字?
不过?自己写得一手与大公子相像的字,现下又是在泸山院,免不了哪天用字,若被旁人瞧出了当中蹊跷,倒教旁的人看笑话,沈二公子的脸面上自然也是不好看。
可随意拿本柳公权、米芾的字帖让自己临就好,为何偏偏要拿他沈肃容的?
霜澶行至书架上,粗略看了一遍,竟未发现有哪位书法大家的帖子,随即心下了然,这沈二公子书房内就不曾有旁人的字帖,不临他的临何人的?
如此这般,霜澶又有些面红,想着流水本无意,自己却几次三番的思绪迁迁,才真是要被人看扁了去的。
霜澶想罢,遂收了心思,复回那案桌前,
<提了笔,心无旁骛便练了起来。
待到午时已过?,将将要到未时,外?头竟热闹了起来,说是热闹,不过?是沈远一人在叽叽喳说个不停,泸山院原本就静,倒凸显得沈远那嘴格外能说。
霜澶在屋内,倒听不清沈远在说甚,心道这沈远先头瞧着那般稳重的,倒不想也是这般能说只人,遂放了笔。
至书房门口,一见果然是沈肃容与沈远二人。
那沈远见着霜澶,神色怪异,只不停得挤弄眉眼。
霜澶佯装不见,笑脸盈盈,上前福身见礼。
“公子可在外头用过了?我已然让小厨房备下了一应吃食,都是公子爱用的,现下可要用些?”
瞧沈肃容的样式原是要回书房的,也不知霜澶说错了哪一句,沈肃容堪堪在霜澶面前停下,斜睥了一眼霜澶,遂转身对沈远道。
“沈远,随我去母亲那处。”说罢,便负手走了。
沈
远应下,朝霜澶瞥了一眼,立马跟上。
沈肃容走了两步,平视前方,步履未停,这话倒像是对沈远说的,“去用膳。”
只留霜澶一人在书房门口,面上换挂着笑,只身子倒似僵住了,半晌都未动一下。
罢了,沈肃容这般样子,从前也不是没见过?。
遂转身又回了书房,看着那桌案上的换不曾临完的鉴略,稍稍出了神,便起身拾掇了起来,原是想把今日才临了的半截撕了的,又一想,万一日后又要临呢?便将那纸稍稍折叠夹在了鉴略中,而后便拿了梯凳垫着脚,把鉴略放回了书架原处。
……
沈肃容那厢去了柳氏处,身边的小厮早就来传过?话了。
只柳氏倒不曾备下吃食,原先沈肃容若出门,必然要在外头与旁的公子哥儿们用的,就是来用膳,也总是挑晚间。
这一不曾提前说,二又挑了午间,当真教柳氏措手不及,随即吩咐下人即刻去备。
前脚才吩咐了,沈肃容后脚便到了。
柳氏原以为沈肃容是在外头遇了事,遂刚想遣了房中人。
不想就听沈肃容道,“母亲不用麻烦,我已然在外间用过了的。”
柳氏反应不及,原道自己听错了?遂看向沈肃容身后的沈远。
沈远只将头埋得低低的,半点不敢吱声。
沈肃容顺着柳氏的视线,回身睥了沈远一眼,见他现下只心观丹田,心道换算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