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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雨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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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托阿莱雅的保护,车队跟随着光芒,返回了支起庞大屏障的灯塔。

    但看起来灯塔的屏障支起的也不及时,建筑的表面有着不小的损伤,直到灰星等人回来也还在马不停蹄地维修中。

    灯塔内部已经聚集了不少先前失散的参赛者,除了洛云图和剑亿修八人,已经全部返回。

    人们缩在灯塔中,塔外的世界被暴雨覆盖,再没有一丝的光亮。

    相比之下,代理指挥的浮生反而是所有人中最忙碌的,片刻不停地调度着各类物资。

    “为什么大妹子都当上前线指挥了,我还在这当大头兵?”天水长不禁低头反省。

    “嗯!你怎么又回来了?”天水长玩味地看着低头丧气走来的炎牙。

    “别提了,还没走多久她那个神出鬼没的保镖就冒了出来,直接把我赶走了。”炎牙向后指了指,官渡身旁正站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男女。

    对方察觉到两人的视线,转过来看向他们,斗笠下的脸上戴着黑色的伸缩脖套。

    她确认了什么后便回头,继续默默注视着官渡。

    天水长似乎愣了一下,他在来参赛之前对选手做了充分的调查,“我想,她应该是那个来自暗都的修行者,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

    “暗都?那是什么?”

    “它是由一群刺客组成的联盟,是地下世界绝对的巨头势力,那个刺客这两年在刺杀行业风头无两,从新人开始就从没有失手过,她还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鸮」。”

    “哦,是见不得光的人啊,难怪捂得那么严实。”

    “你也别这么说人家,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哪有女孩子家愿意去接那些脏活。”

    天水长苦笑了一阵,转而说,“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她竟然会受雇于鸢尾花集团,嗯……或许只有她本人才知道原由了。”

    “嘁,有钱人啊。”

    听到这,天水长打趣道:“怎么,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了?”

    “什么话!”

    “呃……话说你怎么突然就想……嗯,我以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炎牙挠了挠头,“什么啊?”

    “就,你喜欢官渡?”

    炎牙愣在了原地,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跺脚,“怎、怎么可能,我只是……”

    “只是什么……”天水长极其戏谑地反问。

    炎牙双手一个交叉,移开视线,“哼!只是先前欠她了一笔债,想借此机会还个人情罢了。况且,英雄救美的事,谁不乐意做?”

    个鬼咧。

    天水长在心中暗自说,你和官渡在参赛前没有任何交集,你还能欠她人情?

    不过……他们见面的时候,官渡对炎牙,确实是摆出了一副被欠了钱的架子。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说的话有几句真的?

    百思不得其解,天水长只好按住炎牙肩膀,擅自说道:“我懂的,你我用解释,炎牙你绝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肤浅人物,我懂我懂。”

    在一阵轻松的氛围中,灯塔内的人也安定了许多。

    “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不再关注天水长那莫名其妙的冷嘲热讽,炎牙不知道从哪抽出一串发光的字符。

    “什么啊……”天水长略感好奇地凑上起来。

    外沿是比较常见的符箓画法,其下连着四个潦草的汉字——「覆水难收」。

    炎牙笑着向空中一抓,飘浮的符箓随之解开,金光散去,一团水球悬浮在两人眼前。

    “这是……”天水长端详着这团浊水,神情从一开始好奇逐渐变得震惊,“该死!你这是带了个什么回来。”

    “就是、”

    炎牙的话还没说完,水团一炸,不受控制地心向下坠去,天水长手疾眼快地把炎牙拉走。

    “就是刚才淋雨的时候疼得要死,心想这雨不能白淋,就想方设法带了个样本回来。”炎牙的唇齿颤动,以一个远超常人的语速快速解释道。

    几滴蕴含「暴君」之力的水滴落在灯塔的地面,整个钢铁建筑都震动了一下。

    天水长眼皮狂跳,完全低估了这小子整事的本领,这么危险的东西他怎么敢碰的!

    坚不可摧的壁垒差点就被自己人从内部瓦解了。

    为了避免再生意外,还是赶紧把那几滴雨滴弄出灯塔为妙。

    正这么想着,天水长立即伸手,并拢双指向上一抬,水滴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逐渐从地面抽离,重新凝聚升空。

    「太一生水」,亦为控水。

    “抓”起水滴,天水长便想将它扔出,但还没来得及有进一步的动作,水滴就开始剧烈的颤动,随时都可能再次飞溅。

    “我、控不住它,不……这根本不是水,它的构造……”

    就在水滴即将脱离天水长的掌控时,另一道力将水滴托住,在它的驱使下,水滴向着天水长身后飞去。

    浮生散去操纵,将水滴虚托在手中,一股剧痛刺入眉心,转瞬即逝。

    先前一直有的异样感,原来是怎么回事,真神的……神力吗?

    不过这种碎片的碎片,对于拥有世界之泪的浮生而言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但,还是让人担忧呢,剑亿修那孩子。

    灯塔里的几人大多在暴雨来临前完成了避难,也只有少部分人因此受到了伤害,但还在可以治疗的范畴。

    相比这边,剑亿修那七人才是最危险的,实力弱的人恐怕根本不能在这些雨中坚持到返回。

    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其余的,就相信洛云图吧。

    “这些雨滴太危险,我就先代为保管了,以后别再带这么危险的东西进来。”

    说完,浮生便带着雨滴转身离去。

    天水长和炎牙相互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炎牙指了指浮生的背影,“她是不是……哪不对劲?”

    “工作魔怔了吧……”天水长只能这么理解。

    ·

    另一边,剑亿修七人在暴雨中前行。

    雷米尔的盾牌终究承载不过暴雨之重,屏障垮塌而下,盾牌一点点的开裂,看上去随时都可能破碎。

    南希紧急扭转方向,但终究没能阻止装甲车在暴雨的冲击下翻转。

    佛尔思摔飞了出去,身后传来装甲车不堪重负的爆炸声。

    在空中,佛尔思本能地蜷缩起身子,最后只是背部撞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是暴雨,不断地毁坏着物质的架构,本应冷冽的雨水,浇在身上却灼热如火。

    痛!!!

    他不像别人一样有什么护身法门,也没有绝对的实力无视掉「暴君」神力的伤害。

    换而言之,如果一定会有人死去,他一定会是第一个倒下的。

    暴雨遮挡了佛尔思的视线,他仿佛和世间隔绝,四周一无所有,只有永不停歇的破坏之雨。

    一股温热从他头顶蔓延,佛尔思低头摸索,一滩鲜血浸湿了他的手掌。

    他有些开心的笑了笑了,勉强地说着:“至少还没那么快死。”

    一只手掌从后方将他提起,白夜斥责道:“傻愣着干什么呢,跑啊!”

    等佛尔思回过神来,穷追不舍的骸兽已经将他们包围。

    佛尔思惊恐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跟在白夜身后,看着别人拼尽一切砍出一条血路。

    白夜一直咬着牙,拼命地承受着暴雨侵蚀带来的疼痛感。

    原来,他们也都是在咬牙阴沉。

    雨幕中,白夜猛然回头,将佛尔思扯到地上。

    佛尔思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声清脆的金石声响起,隔着这层雨幕,攻击近在咫尺了才后知后觉。

    白夜的刀光一闪,武器脱手而出。

    这是第二次,白夜为他挡下子弹。

    白夜的手还在颤抖,上一次的伤还没恢复,现在干脆连刀都握不稳了。

    白夜吃痛地闭上半只眼,抬头凝视远处那个狙击手的黑影。

    对方的情况不比白夜好多少,颤颤巍巍地捡起枪,身上不知有多少个地方像积木一样破碎掉,似乎暴雨的破坏之力对荒芜的破坏力更强。

    但错觉般的,感觉他的嘴角还在疯狂的勾起,像是嘲讽着几人。

    “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没有留给他们互相嘲讽的时间,骸兽已经饥渴难耐地扑向了失去防御的两人。

    佛尔思双脚发软,止不住后退。

    “你到底在干什么,眼睁睁等死吗,我让你跑啊!”白夜愤怒地抓起佛尔思的衣领,吼声让那惊恐的脸一度僵硬。

    “我、我……”

    白夜二话不说地推开佛尔思,骸兽的血盆大口落下,利齿嵌入白夜的胸膛。

    佛尔思最后回头看了眼白夜,奋力迈开双腿,不听使唤的腿脚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职责。

    佛尔思仰起头,在骸兽彻底围上来之前冲出包围,骸兽一窝蜂冲向停在原地的白夜。

    白夜双手钳住肩头的骸兽,将它一把甩开。

    还没来得及逃跑,白夜一脸错愕地低头,骸兽轻而易举地在他身上撕开了一个脸大的伤口,凡人,终究是肉体凡胎。

    原来他的身体已经被破坏到这么脆弱的程度了吗。

    被摔翻在地的骸兽吞下到嘴的血肉,还没爬起,更多的骸兽已经涌向白夜。

    白夜捂着伤口,只能听天由命。

    一道剑光闪过,剑亿修握剑冲出,抓起白夜,剑气奔涌。

    一剑劈出,带着白夜闯出重围。

    在他们旁边,抱着剑匣的南希低俯着身体,脚踩着一团不断交织涌动的“黑线”,载着雷米尔和他的盾牌和遁出的剑亿修两人并驾齐驱。

    四人落地,剑气和黑线散去,佛尔思看着他们,劫后余生地笑着。

    暴雨中,骸兽们纷纷抬头悲鸣,最终崩解。

    “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南希悲哀地指出。

    “归无心呢?”剑亿修环顾四周,立刻察觉人员的缺失。

    没有人给出回答,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要回头吗?”雷米尔握紧盾牌,随时做好准备。

    众人跟随他的视线望向剑亿修。

    “不,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了,往前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剑亿修攥紧拳头,久久没有松开。

    南希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相比他们,单独行动的归无心,没了他们的拖累,存活率要高多了,这些雨对她而言根本不算大事。

    剑亿修呼了口气,再次睁眼,毅然决然地说:“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灾主祭·双月之主!”

    “鲜花、音乐、灯光、掌声,欢呼吧!赞颂吧!我已登场!”

    她的笑声比暴雨更盛,嘴角扯到了人类难以做到的高度,无人能为她和声倒彩。

    她行在天上,通天的水柱蜿蜒如龙,跟随她的脚步。

    暴雨化作了她的手足,在此时此地,此她即为人世真神。

    “龙门,淹没在这我主的威光下吧!”

    地上,一排排重盾严阵以待,妄图用凡人之躯阻挡神迹的脚步。

    可异化士兵的防御连暴雨的余威都难以抵挡,火球在雨中一次次熄灭,双月之主站在凡人无从触及的云端大笑。

    像是终于放弃了负隅顽抗,射手们停下射击,术士们将术杖垂下。

    双月之主将视线落下,一阵惊喜。

    在术士的齐声念诵下,大地生长出黑木,一个高台缓缓升起。

    在众人的簇拥下,半人马的将军登上高台,面覆铁甲,挽起大弓,众人称其为「星君」。

    一道圆环自弓与矢前展开,对准天上的狂信徒。

    “哈哈哈,你终于出来了,我刚想先往城里丢几发水龙,这不就赶上了?”

    第二道圆环展开,弦上之箭如有万钧之重。

    双月之主眼神一震,笑意凝固,手上的法杖从身后抡起,数条水龙应召飞出,一时间宛如天穹下坠。

    第三道光环展开,此为射杀灾祸之星,征讨不臣之箭。

    「天狼破」

    贯穿天际的光矢与覆压天日的水龙碰撞,气浪一层层向外扩散。

    桥头的盾队再次架起,悍不畏死地保护着城市,挡下这轰然乍响的余波。

    远处,剑亿修六人不由自主抬头回望,终其一生都忘不掉此刻的震撼。

    天象异变,四野崩塌,两尊无比宏伟的存在碰撞。

    江水再次在干枯的河床奔腾,冲垮石壁发出震天的轰声。

    逆飞的流火从天而起,彼此分割、交织、纠缠,掀起覆天的火海,向着云潮蔓延。

    第二箭。

    「荧惑守心」

    所有的暴雨向着一处涌去拼尽一切的扑灭着火焰,但杯水车薪。

    雨水被火浪蒸发,水汽被不断地挤压向上。

    余波中,双月之主的躯壳被震荡的支离破碎。

    她阴笑了几声,在火海中死去。

    “才怪!!!”

    “想我了没?哈哈哈!”

    一阵阵雾气翻腾,构成了无数个双月之主,她们有的身着白袍,有的身着红袍,彼此说着不相干的话语,有的赞颂起雾之主来。

    「白光千丈,云雾皆非!」

    她们一个个地握紧法杖,张开双臂,水龙的数量陡然一增。

    半人马的星君不发一言,再次取出一支箭矢。

    第三箭——

    「金乌九射」

    “快、快!雨越来越小了,趁现在快跑。”剑亿修焦急地催促着众人狂奔,时不时回头看那一幕震动天地的战斗。

    天上,一个云雾化身成双月之主,她正打算一头冲上去和星君再对轰七八个大招,却突然停在了原地。

    她的视线缓缓移向身后,注意到了被遗忘在战场边缘的几只虫子。

    “外来者?”

    她咧起的嘴角张开,发出癫狂的大笑,“这不是赶巧了吗?”

    “哈哈哈哈哈!”

    ·

    “我这是……在哪?”

    归无心狼狈地从坑坑洼洼的地面爬起,手捂着面庞,痛苦地回忆着。

    说是狼狈,但除了衣服破了些,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紊乱区,是叫这个来着。」

    「你不会傻了吧,还是以为自己很幽默?」

    心底有一道莫名的声音回答着她,但归无心却对此置若罔闻。

    她抬头看向天边肆意战斗的无数个双月之主和星君。

    “对了,我得保护他们。”

    归无心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想要回头,却愣在了原地。

    “不……我根本……”

    「哈哈,你终于发现了,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不、”

    归无心抱着自己的右手,指甲在手臂上抓出血痕,再被暴雨冲刷而去。

    她埋下头,像是默默忍受着心底的自责和那份谩骂。

    “明明说好的,由我来保护大家的。”

    「大话连篇也要有个限度,你真把自己当成神啦?好笑!」

    “却、却……”

    「瞧瞧你现在的狼狈样,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哦、对对对!是为了顾及同伴吧,这可……真是个好找的借口!」

    「连那种货色都垃圾都搞不定,那还好意思代表忘归剑派,自称归无心!」

    「简直——」

    「弱爆了。」

    归无心的自言自语越来越少,耳边的呓语越来越重。

    她右手抓伤自己的脸,从伤害自己中寻求解脱。

    「干脆,让我来帮你你吧。」

    就好像低到她的耳旁,如恶魔般地狱。

    想是终于听见了那般,归无心松开了手。

    她抬头,半跪在地上,看到了一把刀。

    那是白夜在战斗中遗落的武器,现在,神差鬼使地立在自己身前。

    就好像命运安排的那样,为什么先前没有丝毫察觉。

    “不、不……”

    像是抗拒着什么,归无心连连后退想要站起身,却踉跄倒地,看着那把刀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怪物。

    「你在害怕什么?你连拔剑都勇气都没有,懦夫!」

    「知道你那师父为什么不让你碰剑吗?因为瞧不起你,更是因为害怕你!」

    「你比他们想的要更强」

    「来,拿起剑,去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归无心不可抗拒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刀柄。

    没有任何变化。

    刀被它的主人保养的很好,握在手里有种厚实的质感,看的出这把武器对于其人的意义非凡。

    但对于归无心,不过是件趁手之兵罢了。

    没有爆气、没有闪光,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单纯的,拿起了一把刀而已。

    归无心嘴角微微扬起,敛不住喜悦。

    像是某种积压在头顶的忧愁一扫而空,于是由衷地松了口气。

    但是还不够。

    对,不够!

    还有一道气萦绕在心口久久不散。

    不是无尽的不甘,不是无底的自责,而是——

    无边的愤怒!

    “哈哈!”

    “是这边。”

    归无心的脖子一歪,回想起“同伴”离开的方向。

    又或者不用依靠记忆,而是刻在心里的,某种……对于方向的直觉。

    ·

    在愈发稀疏的雨幕中,还有六人在狂奔。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本应如此。

    一团云雾凝聚,构成躯壳,一道黑影从雨中漫步而来。

    剑亿修立即停下,没有半分犹豫,聚气挥剑。

    那人挥动手中的法杖,翠绿的枝丫从上面抖落。

    狂风掀动雨幕,将凌厉的剑气一扫而空。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红袍的祭司张狂地笑着,聚拢的六人却不寒而栗。

    “外来的朋友们,别误会,咱和你们没仇,别像那边那头蠢驴一样不识好歹。”

    双月之主嘟着嘴,自顾自地说着,没人打断她,也没人敢这么做。

    “咱只是——”

    “单纯地看你们不爽罢了!”

    突如其来地,暴雨骤涨,一道水柱冲出,早已绷紧神经的六人瞬间散开。

    这手试探的攻击也让他们看清了对方的深浅——这个分身,不强。

    但从水柱的大小来说都远不如天上的水龙粗壮。

    可即使如此,他们和双月之主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呢?没人清楚,但不赌就一定会死。

    “联手解决他!”

    南希一声高呼,向着双月之主冲去。

    在剑亿修的掩护下,南希一个抬手施术,剑气听凭她的令使,连同剑亿修那份一起在她掌心糅合成风球。

    雷米尔拉着重伤的的白夜后退,嘉仁路灵巧地奔向侧方,挽弓搭箭。

    剑亿修一步跃起,向着双月之主猛劈而去,南希同时从下方发起奇袭。

    双月之主一抬法杖,剑亿修的攻击斩在水墙之上。

    剑气翻腾,一击冲破水墙,但这一剑并未奏效。

    水墙破碎成无数水滴,四散而开,向着剑亿修射去。

    剑亿修在空中翻身躲避,借着反震的力道向后一倒,露出身下的南希。

    南希一步冲向双月之主左侧,手中气团不断向着对方贴去。

    双月之主拿起法杖敲击地面,土石翻涌将她托向身后,轻描淡写地和南希拉开距离。

    土石宛如大蛇向着南希接二连三地冲来。

    剑亿修落地回转,舞起剑芒清扫攻击,南希抽身而退。

    土石游刃有余地打落嘉仁路的箭矢,五根绘着诡异符文的猩红石柱从地底抬起,在双月之主的控制下弯曲,向着众人冲来。

    南希当即将剑气前推,蓄势待发待发的攻击对准石柱,将其底部粉碎。

    失去根基的石柱逐渐崩碎,而双月之主似乎并不在意,五根石柱一合,红色的闪光向着佛尔思撞去。

    还在前冲的佛尔思立即停下,向后退去,眼见带着雷霆之势的攻击逼近,佛尔思除了提起心脏接受死亡之外无从挣扎。

    所幸他及时退到了雷米尔的的抢救范围。

    雷米尔冲刺上前,重盾和红石柱相互碰撞。

    剑亿修当即回撤,对着蠕动般钻着重盾的石柱就是一斩。

    石柱偏离轨迹,向上飞去,落地的瞬间彻底崩解,符文失色。

    南希已然回身,护在白夜身前。

    攻击落空,双月之主却不怒反喜,立马再召唤水龙回转,向着众人再次发起冲击,逐个击破,避无可避。

    “全都抓紧我!”在雷米尔的提醒下,重盾将六人护在身后,水柱对着唯一的目标撞去。

    如果只是普通的水流,根本突破不了防御分毫。

    的确,这些雨水和普通的水并没有多大区别,它们都是一样的,用着最纯粹的物理概念轰击。

    不同的是,那是源自「暴君」的法则,破坏的法则。

    是要将一切都碾碎的神力。

    “暴君之威!”

    在双月之主的狂笑中,水龙击穿重盾,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防御破坏的一干二净。

    就在所有人做好濒死一战的觉悟的时候,双月之主突然愣住,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比起懵圈,那种情绪,更像是惊愕。

    失去了双月之主的操纵,水柱威力大减,仅仅是将六人冲散了而已。

    就在南希从要命的灼痛感中缓过劲来时,剑亿修先一步将她摁倒。

    在这场交战中,除了双月之主和剑亿修等人外,突然介入了一个第八人。

    一个他们熟悉又陌生的……

    南希试图顺着感知向那第八人投去视线,却被剑亿修低声喝止。

    “别看!”

    噗呲——

    一团血污飞溅,在暴雨的冲刷下蔓延。

    一瞬间,双月之主身首异处,但没人为之高兴。

    那个怪物。

    浑身被杀气包裹的人,拿着刀,狞笑着,一刀又一刀切碎着脚下的尸体。

    她抬起头,猛地吸气,像是吮吸着新生的空气。

    “畅快!!!”

    双月之主的躯壳缓缓消解,失去了玩物的少女顿时索然无味,环顾四周,杀意毫不收敛地释放。

    散落开的六人噤若寒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萦绕在心头。

    “归无心……”有人壮着胆子开口。

    “嗯!”归无心的视线一扫,赤红的双眼瞪向出声的佛尔思,一道剑气破空劈来。

    雷米尔拦在了佛尔思身前,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佛尔思,但剑气并没有因此停下。

    “走……”雷米尔声音颤抖地说着,面向佛尔思,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你的,手……”佛尔思不自觉地摇着头,温热的血撒在脸上,在暴雨中滚烫地变质。

    佛尔思不顾一切地抓紧雷米尔,“让我看看你的后背,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这里还有药,我还能治疗……”

    但敌人不会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或者说,曾经的队友。

    “归无心,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回答我。”剑亿修已经立起了长剑,大声质问。

    “归无心!”佛尔思冲到雷米尔前面,愤怒地喊着。

    南希和其他人陷入了混乱,无法接受这个现状。

    “哈哈哈!我…………等、我,我怎么……”

    归无心一时露出癫狂的笑容,一时露出痛苦的神情。

    像是意识到哪里不对,归无心抓着这份异常思考、思考,但每次都只会戛然而止。

    “啊!!!”

    下一刻,少女身形一跃,向着云端跳去,兴冲冲地一头扎进两人的战斗中。

    天地之间,又多了一份癫狂的笑声。

    等少女离开,剑亿修六人才回过神来喘气,抹去脸上浸湿的汗迹。

    “刚才那是……归无心?”南希不敢相信地问,她不可能连同伴的声音都分不出来,但显然,刚才的归无心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她抬头观察众人的神情,看来大家都察觉到了。

    “她想杀了我。”雷米尔回想起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他不禁摇摇头,“她是来真的,我确定她刚才看到我了,那眼神……我也不清楚她最后为什么跑开了。”

    剑亿修艰难地陈述着事实:“无论如何,她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了。”

    杀意、入魔、无间修罗。

    身为剑修,那种状态剑亿修或多或少有些许听闻,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刀剑相向。

    这是每一个踏上剑修这条路,的人都知道的。

    剑亿修只能这么说:“她还会回来的,只是顺序先后的问题而已。”

    “难道我们就这么丢下她吗?”白夜质问。

    “我们自身都难保,没空搭救别人。”说完,南希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人再说什么,纷纷跟上,穿行暴雨。

    ·

    灯塔内,浮生看着手中虚幻的羽毛熊熊燃烧,“洛云图找到他们的位置了,正在赶过去。”

    “但情况不容乐观,对吧?”一旁的灰星如是说道。

    “对的,先生。”浮生微皱起眉头,露出苦涩的笑容。

    “你打算怎么做?”

    浮生早已做好打算,将人造人叫来。

    灯塔将会停止运作半分钟,转换功率后再次重启,收束光芒,对着剑亿修的队伍发射更强的光束。

    只要知道大概的位置,这一切就好办多了。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快看那边,光照过来了。”

    灯塔点亮,穿过重重雨幕,指引着迷途的旅者。

    一瞬间,白色的光芒笼罩众人,四周一片澄澈,宛若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

    几人才刚刚感到欣喜,危险又再次追来。

    一道剑气斩过,横贯在她们面前,在大地上劈出一道深邃的裂缝。

    佛尔思抓住差点撞上攻击的白夜,跌坐在地。

    佛尔思声音颤抖地说:“有够夸张的,我受够了,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可让我好找啊,朋友们,可是……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在他们身后,归无心微笑着,脸上的血迹看上去极为渗人。

    “该死,偏偏在这种时候。”剑亿修心中一沉,视线瞥向离开的方向上那道剑痕。

    “别看了,今天,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你到底是谁?”剑亿修厉声询问。

    “我?我是归无心啊,难道不像吗?”归无心指着自己地脸,眯起赤红的瞳孔,把脸颊捏了又捏。

    “哈!难道说,因为我杀几个人,我就不是我了?搞笑!来来,都过来嘛,或者——你们要是真的怕我,就试试看,能不能把我杀掉啊。”

    怎么可能?

    哪怕是原本的归无心,六人也没有赢的机会,更别说现在这个疯的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

    会死。

    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她杀掉。

    “剑亿修,别发愣!”在南希的呼喊声中,剑亿修猛地回神,归无心的剑气已经近在眼前。

    危机临头,南希义无反顾地冲出,挡在剑亿修身前。

    剑匣在剑气的冲击下破碎,南希果断地握住匣中之剑。

    一缕缕黑线在她四肢延伸,缠绕上剑锋,操控着风流震荡,不断将狂涌而来的剑气挡下、撕裂、压倒。

    “啊啊啊啊!!”在呐喊声中,南希的表情都变得无比狰狞。

    轰————

    不可思议的,剑气在南希的斩击下分开,狂风拂乱她的发檐。

    “挡、下了?”白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眨眼的功夫,佛尔思就借着这片刻的空档冲到了接近归无心的位置。

    见剑气被化解,疯魔的归无心正打算再次追击,突然一道琴声袭来,如此刺耳。

    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若隐若现的琴弦搭上了归无心的身体,在佛尔思的弹奏下,不断“缓解”着听众的情绪。

    这种“安抚”对于现在的归无心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那萦绕周身的狂暴的杀气,随着竖琴的每一次弹奏,被一个个音阶激荡,竟有散开的意思,只不过很快杀气又会再次凝聚。

    众人见此情景,不禁露出喜悦的神情。

    “我坚持、不了,多久……”佛尔思咬牙将这句话说出。

    哪怕现在针对归无心的控制随时可能松开,可他却感觉,弹琴的手感,前所未有的稳。

    绝对不会出错,他对自己说。

    哪怕,是我这么没用的人,也可以……站到这个,最危险的位置上。

    “我没办法再出剑了。”南希抓着握剑的右臂,靠在剑亿修身旁,面色发紫。

    她说:“走,只能趁现在。”

    白夜重伤、雷米尔濒死,南希也无力再战。

    仅凭剩下的人,完全不是归无心的对手。

    “啊——”

    归无心大喊一声,连接在身上的丝线竞相断裂。

    佛尔思一个吐血,迅速退下。

    “你们先走,我来拖她一阵。”剑亿修甩开南希,走到前方。

    “你!”

    南希想要骂什么,但只看了一眼剑亿修坚毅的脸色,把话咽了回去。

    佛尔思看着雷米尔逐渐发白的双唇,默默将他背起,自顾自地离开。

    “你们都给我活着回来。”

    归无心二话不说地递刀斩击,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没有丝毫花哨的技巧。

    只是以最精湛的攻势将开山大力倾泻而出。

    本能的牵使下,剑亿修跃自空中,磅礴剑气擦着他的后背削过。

    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归无心已经一剑斩到他的面前。

    刀剑交叉,归无心回身一踢,剑亿修宛如炮弹般被打飞出去。

    云渊之别。

    “哈哈。”

    “凭你也想逞英雄,笑死个人了。”

    剑亿修落地,一脚后侧刹住身形,拉开剑势,还没进攻,归无心又冲到他的面前。

    一记膝撞将剑亿修击飞,磅礴剑气随着刀刃甩去。

    剑亿修再也站不稳了,摔在地上连翻了数圈,隐隐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剑亿修忍着剧痛爬起,一个个黑点刺进视线,耳边的翁鸣时高时低。

    汗水,血液。

    分不清谁多谁少,从肌肤滑落。

    这残破之躯,又能再撑几时。

    旋转着刀柄,归无心表现的饶有兴致。

    只有剑气毫不留情地斩来。

    快防守,快……

    完全无法反应,究竟是她太快,还是如今的自己已经如此迟钝。

    断。

    在剑亿修拼尽全力的防守下,手中的制式长剑寸寸断裂,他从这一剑中活了下来。

    剑亿修抬起头,看着归无心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那杀气高涨,归无心抓着刀,张开双臂。

    “杀身成神,唯我独尊!”

    霎时间,周遭的雨幕凝滞,雨水在空中凝结,逆流上升。

    这暴虐的野蛮之力,在更为强大的力量面前折服。

    雨滴汇聚膨胀,化成锋利的剑芒,以雨化剑,一道道地指向剑亿修。

    「放弃吧,你不过是个——」

    剑亿修捂着脑袋,眼前的一切不断变化,数之不尽的幻觉席卷而来。

    「平庸之辈!」

    记忆涌上心头。

    那一刻,他回想起,曾几何时。

    他听到过一样的话语。

    杀气冲天的归无心,和那有着猛虎眼神的男人。

    然后,他们的身影开始重叠。

    「放弃吧,」

    「你不过是个,平庸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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