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糖
夏锦绣来到楼上，开始查看接下来的修复任务。
这些任务，按照夏锦绣之前的打算，能修复两个月。
不过现在，她打算在一个月之内，将所有东西全部修复出来。
夏锦绣最擅长字画，她单独把字画挑选出来。
有11件。
她接这些任务的时候，有一些提前看过，有一些是乔子鹏帮她接的，并没有看过。
夏锦绣一一展开，目光落在一件白首齐眉的字画上。
这幅字画夏锦绣印象比较深刻。
是某一天的下午，一位裹脚老太太捧着字画走了进来，说字画需要修复。
乔子鹏接待的老人家，展开画像以后，发现并不是古董，于是就拒绝了对方。
毕竟他这里是修复古董的地方，不是古董，是不修复的。
老太太抚摸着画像，眼中难掩失望。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反而跟乔子鹏讲述了字画的故事。
这字画是老太太的爱人在五十年前所作，是她们的定情信物。
她的爱人，曾经是一名大学教授，教育出无数成绩优异的学生，喜爱书法，也喜欢绘画。
当初，她爱人就是靠着这幅白首齐眉的画，跟她表白，她被对方的才情打动，义无反顾的嫁给了对方。
婚后的岁月，她被捧在手心，两个人一起走过三十多个岁月。
这画像上画着一棵红梅，卓卓盛开，枝头上两只画眉鸟枝头嬉闹，旁边还有一首诗。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可见对方当时一定也是满心欢喜和期许，这才画了这幅画，写下这句诗，来表达自己的欢喜。
老太太提起爱人，脸上也带出追惜往日的幸福。
只可惜，生活总是有无尽的遗憾。
老太太的爱人在运动中没有熬过去，老太太好不容易等到平反。
回到她曾经和爱人的家，只剩下一片狼藉，曾经和爱人一起的家，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而她找遍了所有东西，连一张爱人的照片都没有。
老太太吃过苦，流过血，挨过打，挨过骂，从来没有哭过。
唯有看不到爱人留下的痕迹，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后来，是邻居送来了一幅残缺的画。
就是老太太送到古董店修复的画，这不仅仅是爱人给她的定情信物，还是爱人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老太太说着，眼眶逐渐泛红。
乔子鹏迟疑的看着夏锦绣，夏锦绣接了这幅画的修复工作。
考虑到老太太家境不富裕，夏锦绣没打算收钱。
老太太却掏出发旧泛黄的手绢，露出里面一叠钱票。
“小姑娘，我有钱，我和我爱人都平反了，政府补贴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工资。”
“只要能把这幅画修复好，多少钱都行。”
夏锦绣最后把这幅画的修复价格定在10块钱。
老太太留下画像离开了。
林文平跑过来说了老太太的近况，这老太太住在西区的胡同，年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孩子，在运动中没了。
后来男人也没了，老太太自己熬了十年，终于是平反了。
可惜，一个家里，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
夏锦绣当时把画带到了楼上就出差了，这次动手，她打算先修复这幅画。
这幅画被火烧掉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最中心的位置还被水浸染上。
上面的水墨晕染开，已经看不清画作的内容。
这对于夏锦绣来说，并不难。
不过因为意义特殊，所以她格外认真。
首先，洗画芯。
将旧画洗净。
用热水烫后，用羊肚毛巾挤吸出脏水。
揭去腹背纸。
这一点需要非常小心，不伤及命纸及画芯。
然后，揭命纸。
这是修复古画中最重要的工序。
命纸是画芯的托纸，托纸直接和原画接触，能延长作品的寿命，也能够使作品更加出色。
故而称之为“命纸”。
揭取时要非常小心，不能伤及画芯。
第三步：上浆。
大幅画芯上浆后拣毛。
画芯托好命纸，慢慢阴干。
将阴干的画芯放在窗前，逆光检查画面由于年久导致的断纹。
第四步：修补被水浸染的地方。
第五步：贴断纹。
以1-2毫米细的宣纸贴在断纹处。破旧古画往往会贴满画芯背面。此处需要极大耐心。
画芯阴潮上墙。
将潮润的画面上墙绷平，准备全色。
第六步：全色。
将漏洞处失去颜色的地方补好，使画面统一。
高手要做到“四面光”，即上下左右四个角度全都看不出补过。
夏锦绣是这方面的高手，修整下来，整幅画完整度非常高，即使专业人士过来，也看不出半点问题。
第七步：接笔。
整幅画的三分之一被烧毁，夏锦绣需要按照画家的风格，将烧毁部分画面补充完整。
在接受这幅画的修补工作，夏锦绣就已经和老太太详细了解过画像的大致轮廓，她带入画家的心情，将这幅画补充完整。
夏锦绣做这一步，整整花费了一个小时，等落下最后一笔，将墨水风干，才算是完成这幅画的修复。
夏锦绣忙起来不知道时间，乔子鹏也知道她的性子，准备上楼提醒夏锦绣，就看到她手里的画像。
乔子鹏不是第一次见夏锦绣修复字画，可每一次见到，仍旧忍不住感慨。
“这字画修复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要不是知道是你修复的，我还以为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乔子鹏对于夏锦绣的本领，当真是信服，不管是什么古董，就连玉石，青铜，陶瓷，只要是能摆在夏锦绣面前，她都能修复。
而且修复还原度百分百，丝毫看不出修复的痕迹。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老练的手艺，要不是亲眼见到，乔子鹏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
夏锦绣对于乔子鹏的赞叹，接受的有些心虚。
她是因为活了两辈子，修复了无数古董字画，这才有现在的造诣。
这些东西，是经过时间打磨出来的。
她并不是所谓的天才，只是努力加一点点天分。
乔子鹏总是一副看天才的目光看着她，夏锦绣心虚的厉害，根本骄傲不起来。
可乔子鹏瞧见夏锦绣这副不喜不怒，泰然处之的模样，心中更是佩服。
他也年轻过，尤其是18岁的时候，只是做出一点成绩，都忍不住沾沾自喜，根本没有半点沉稳。
这种安之若素，不被别人的喜恶所影响的这种态度，他只在几个大人物身上看到过。
乔子鹏刚要再夸两句，楼梯上就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就看到乔钰来了。
乔子鹏不由惊讶出声：“你怎么来了？”
乔钰看到乔子鹏，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我怎么不能来了。”
说着，往乔子鹏手里塞了几块糖。
“喜糖。”
夏锦绣的脸瞬间就红了，不过也没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