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郡之战（三）
晨曦初露，扶苏与章邯各自乘一叶扁舟，于河面中央相会，两船仅隔五步之遥。
章邯率先起身，隔水拱手道：“章邯见过扶苏公子。”
扶苏亦起身回礼，赞道：“章邯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气宇轩昂。”
许是为了避嫌，章邯不欲过多寒暄，直言道：“不知公子约章邯前来，有何见教？”
扶苏闻言，淡然一笑，说道：“并无要事，只是想与将军探讨一二当今天下大势。”
章邯面露诧异，不解道：“如今大秦一统六国，疆域辽阔，不知公子有何忧虑？”
扶苏长叹一声，语气沉重：“表面强盛，实则暗流涌动。
六国遗民复燃之火从未熄灭，他们散布谣言，武力抗争，不断破坏着我朝在东方的统治。
再者，秦法严苛，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腾，犹如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更有甚者，朝堂之上奸佞当道，胡亥得位不正，即位后不思进取，只知贪图享乐，赵高等宵小之辈窃居高位，排除异己，颠倒黑白。
如此种种，大秦危矣！”
章邯听罢，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其他人后，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所言，句句属实。
然，始皇帝雄才伟略，一统天下，乃万世之功。
如今大秦虽有隐患，但根基尚稳，公子又何必如此悲观？”
扶苏苦笑一声，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父皇虽雄才大略，却也刚愎自用。
他一心追求长生不老，迷信方士之言，大兴土木，耗费民力财力无数，早已激起民愤。
如今各地叛乱四起，皆因父皇倒行逆施所致啊！”
章邯闻言，心中凛然。
他虽为武将，但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这些年来，他亲眼目睹了秦法严苛给百姓带来的苦难，也看到了朝堂之上赵高等人是如何排除异己、结党营私。
如今听扶苏一席话，更觉大秦危机四伏，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那依公子之见，该如何是好？”章邯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
扶苏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当今之计，唯有推行仁政，减轻赋税，安抚百姓，方能平息民怨，稳固根基。
同时，也需整顿朝纲，清除奸佞，重用贤才，方能使大秦重回正轨。”
章邯听后，陷入沉思。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继续沉声道：“若想救大秦，必先除掉赵高！此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留着必成祸患！至于胡亥……”
说到此处，扶苏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邯见状，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公子可是想……”
“将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扶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章邯闻言，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扶苏这是在邀请他一起推翻胡亥，拥立新君！
章邯闻言，心中大惊失色，扶苏这是要造反！
他虽然对大秦的未来感到担忧，也对赵高等奸佞之臣深恶痛绝，但是让他背叛皇帝，拥立新君，他万万做不到。
“公子恕罪！章邯世受皇恩，蒙始皇帝器重，才得以进入中枢，为国效力。
如今始皇帝虽然驾崩，但胡亥陛下继位已是既定事实，章邯身为臣子，岂敢妄议朝政，更遑论拥立新君？
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公子三思！”
章邯拱手说道，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扶苏见章邯拒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知道章邯是忠义之士，不会轻易背叛朝廷，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力争取。
“将军言重了，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与将军探讨救国之道。
将军忠义无双，我心中敬佩，只是希望将军能够明白，如今的大秦已经危在旦夕，若再不思改变，恐怕就要重蹈六国覆辙了！”
扶苏语气诚恳地说道。
章邯沉默不语，他知道扶苏所言不虚，但让他背叛胡亥，他实在做不到。
扶苏见章邯态度坚决，心中无奈，他知道今日无法说服章邯，便不再强求，只是语气深沉地说道：“既然将军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强求。
只是希望将军能够记住今日我说的话，若有一日，将军发现自己进退两难，生死悬于一线时，希望将军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七月份的时候，函谷关以东将不再属于大秦，届时六国复辟，天下大乱，胡亥必会与我签订合约，并派将军东进平叛。
到那时，还望将军可以三思而后行。”
章邯闻言，心中一震，他不知道扶苏为何如此笃定七月份会发生巨变，但他能感受到扶苏语气中的决绝，他知道扶苏所言并非虚言。
“公子放心，章邯虽然愚钝，但也明白忠义的意义。若是胡亥陛下真的昏庸无道，残害忠良，章邯定当不会坐视不管！”
章邯拱手说道，语气虽然平静，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扶苏见章邯如此说，心中稍安，他知道章邯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但只要他心中还有正义，就还有机会。
“如此甚好，今日与将军相谈甚欢，只是时间有限，就先告辞了。
即日起，直到七月，我不会率军渡河，将军可以无忧。
只是希望将军能够记住我说的话，也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扶苏说完，便准备离开。
“公子慢走。”章邯也拱手相送。
扶苏让侍者划船返回，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章邯说道：“还有一事，希望将军能够注意。届时东进平叛之时，有一人名叫项羽，乃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后，勇猛无比，足智多谋，将来必成大器。若是将军与他对阵，切不可轻敌。”
章邯闻言，心中一凛，他知道扶苏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人，看来此人定有过人之处，便拱手说道：“多谢公子提醒，章邯记下了。”
扶苏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登船离去。
章邯目送扶苏的船只远去，心中思绪万千，他对扶苏的判断有些拿不准。
若真如扶苏所言，七月东地巨变，那大秦的延续说不得还是要靠扶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