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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叫老公
石野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他们现在已经不只是删好友的问题。
他知道小麦家里有背景,她想调查一个人不是难事儿,但当全部的过往, 好的不好的,他想让她知道的, 不想让她知道的, 全被迫铺开时,他有种被当街扒掉裤子的难堪。
尤其他的过去并不光彩,他父母陪他过完了十八岁生日第二天就离了婚。他当时已经不小了,能够理解他们的选择,但不代表他能够接受失去家庭的事实。
离婚时, 爸爸和父亲都和他说,他以后有两个家庭, 有两个依靠, 他们永远是他避风的港湾,但他其实全都知道, 爸爸办了海外的签证, 半个月后就要离开, 父亲有了外遇,那个omega的肚子已经快藏不住了。过完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他一个家也没有了。
一直以来埋在心里最深处的事儿, 被小麦乱枪乱棍地捅出来,脑子像被重锤勐撞一下,带来的钝痛又迟缓又绵长。
他需要时间静一静, 缓一缓, 可眼下小麦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冬天的半夜里, 穿着单睡衣和拖鞋,连手机都不带就往外跑,这不是故意要他担心吗?他想跟她坐下来好好谈谈,怎么就那么难呢?
石野套上外套,拿上厚厚的羽绒服和手机,不到两分钟就追出了门。
小麦已经跑没了人影,石野边找边喊,在小区里转了个遍都没找到人儿,心里禁不住惊慌,她不会跑大街上去了吧?
石野出了小区,顺着公路把周围常去遛弯儿的地方找了个遍,都没有小麦的踪影。
大晚上的,她就穿了双拖鞋,跑不快,能上哪儿去?该不会遇到…不可能不可能,自己只是晚追出来两分钟,小麦力气又大,就算遇到小混混也能…可对方如果是alpha呢?她就算个子再高,力气再大有什么用,对方一释放资讯素,她就吓得腿软了。
石野心急如焚,在外面找人找到凌晨两点,差点儿就要报警,秉着人说不定已经回家的侥倖心理,石野凌晨两点半回到家。
屋里黑漆漆的,石野顺手开启灯,光刺得他有点儿睁不开眼,忽然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是没关灯的。
石野心里咯噔一下,鞋都来不及脱,大步冲进客厅,一眼看到乱扔在地毯上的拖鞋,石野心跳加快,冲进小麦房间,没人,又拧开自己房间的门——
宽大的双人床上,隆起虾米似的一团,小麦面朝着外,像是刚睡着不久,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风干的泪痕,两腮的头髮溼溼地粘在脸颊,眉心毛毛虫似的拧在一起,梦里似乎不安极了,睫毛一颤一颤的。
石野眼眶一热,把怀里抱了一路的羽绒服外套往床上一扔,冲过去把人晃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小麦睁开眼,看他紧张的样子,很小声说:“外面太冷,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以后吵架不准再乱跑了听到没有!!”
石野后怕地抱住她,冰冷的脸颊贴上她额头,手臂发抖:“我找了你一晚上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小麦似乎也知道错了,跑出去这趟再回来,变了个人儿似的,乖巧地把脸颊埋进他颈窝,手臂环住他脖颈,小猫似的蹭了蹭,嗓音软软的,哽咽着说:“对不起,老公……”
“今天都是我不好,你跟我商量事,我态度不好,还惹你难过,我佔有慾太强,你这次说了我以后肯定改……”
她那两个字脱口而出时,石野心里像被一只小猫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过电似的感觉传遍全身,他唿吸屏住,低头看她。
小麦掀起红彤彤的眼睛,望着他,溼润润的嘴唇亲了亲他的嘴,委屈巴巴地说:“老
公…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从来没人对我那么好过,我好害怕失去你,害怕你被他们抢走……”
石野觉得自己像被蛊惑了一样。
方才还觉天要塌下来,觉得两人之间矛盾重重,这会儿竟因为她软软叫那两声,委屈巴巴的两句话,不但一点儿火都发不起来,还心疼起人儿来。
他喉结磙了磙,再开口已经温柔许多:“那你也不该……”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偷偷调查你,”小麦内疚地低头,小声解释:“刚在一起的时候,江池骋他老是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儿,可明明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但更瞭解你的人却是他,我不服气,我也想了解你更多,才……对不起,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
石野心里最后一片硌人的石头,也被抚平了,甚至生出些内疚。
他怎么能误以为小麦调查他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呢?omega能有什么坏心思?她说到底只是太在乎他罢了。
小麦亲了他一口,眼巴巴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眼神带着讨好。
石野回神,揉了把她脑袋:“嗯,我不生气了。”
“那你亲亲我。”
小麦撅起嘴巴,石野蜻蜓点水亲了一口,小麦嘴巴一撇:“不要这种亲……”
她话刚说完,石野堵住了她的嘴,他报復似的轻咬她的嘴唇,小麦哼哼两声,嗓音粘腻地要拉出丝儿来。
石野脱掉外套鞋上床,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小麦扬起脖颈。
“后面…脖子后面也要。”
“再叫声好听的。”
小麦贴在他耳边,又软又甜地叫:“老公……”
石野以前从不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回一反常态,在她锁骨上留下一串儿又深又重的吻痕,腺体上也留下浅浅的咬痕。
小麦听到自身后传来的绵长唿吸,黑暗中睁开眼,从枕头下拿出一小瓶□□喷剂,对准石野的脸,轻轻喷了一下。
不一会儿,石野的唿吸愈发绵长深沉,小麦叫了他两声,也没回应,她轻轻抬起他搭在她腰间的手臂,下床进了浴室。
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澡出来,身上却一点儿热气儿都没有,他没穿睡衣,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嗓音不再是柔软甜蜜的女声,变成低沉优雅的男声,伪音的时间太长,加上今晚为了哄人弄得太过了,伤到了喉咙,让他嗓音更为低哑。
“叫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江池骋从最底层摸出烟和打火机来,点着,抽了一口,咳了两声,摸过水杯喝了口水,才觉得喉咙舒服点儿。
听对面说了什么,他皱起眉头:“被我爸限额了?”
“一张卡限额十万,你不知道多拿几张吗?”
对面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又吸了两口烟,起身不耐烦地来回踱了两步,打断他:“別跟我扯那些,你怎么汇报是你的事儿,所有和公司有关的都去找我姐,我就问你,下週一前能不能办好?”
对面又说什么,江池骋眉心渐渐舒展开:“行,就这么着吧。”
结束通话电话,江池骋烟抽到一半儿,又咳嗽,他皱起眉头,干脆把烟掐灭,摸出吃了半板儿的润喉片儿来,吃糖豆似的,含了两片。
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衣柜旁边的大落地镜前,勾开衣领,看了眼锁骨上的吻痕,眉心舒展,无声地笑了笑。
笑着笑着,唇角的弧度慢慢变平,压了下来。
江池骋关上灯回到石野房间,爬到床上,手臂一捞,把人儿按进怀里,指腹抚摸着他光洁的后颈,有点不高兴地抱怨:“你怎么能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跟我吵架呢?”
“你今天还推我了。”
“你不愿意离他们远点儿,就让他们离你远点儿吧。”
他手臂圈紧,掌心托住他的脖颈,低下头,轻轻的,缓缓的,把獠牙刺入他的后颈,将资讯素注入到他的体内。
石野睡梦中皱起眉头,难受地咕哝了句什么。
江池骋再一次放轻咬合的力道。
完事儿后,他一脸餍足地把脸埋进他的后颈,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小野哥,什么时候能轮到你喊我‘老公’啊……”
石野好久没睡得那么沉了,醒来看到窗外发暗的天色,他恍惚以为是早上,还想再睡一会儿,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到下午四点了。
小麦趴在他旁边玩手机,小腿翘起来,一晃一晃的。
“我睡那么久,你怎么也不叫我?”
小麦见人醒了,扔掉手机,凑过来趴他怀里:“我想你昨晚出去找我那么久,累到了,想让你多休息会儿。”
石野揉揉她脑袋:“吃饭没有,我洗洗脸给你做饭。”
“我中午自己做的菜,给你剩了点儿,你现在想不想吃?”
石野点头。
小麦笑着亲亲他嘴角:“那你快点儿起床,我去给你热热。”
石野点头,看着小麦爬起来,离开卧室去给他热饭,嘴角忍不住扬起。他忽然觉得情侣间偶尔吵吵架也不是什么坏事,小麦好久没这么粘人这么乖顺了,他觉得两人好像又回到刚谈恋爱的时候。
他刚一起身,后颈勐然传来一阵痠痛。他缓了一会儿,下床洗漱,洗漱完揉着后颈出来,小麦已经热好了饭,正给他盛汤。
“嘶,我昨天好像落枕……”
他没说完,小麦忽然咳嗽起来,石野皱起眉头,倒了杯水过去:“怎么咳嗽起来了?又偷偷抽菸?”
小麦喝完水,瞪圆眼睛:“才不是!”
“感冒了?也正常,谁叫你昨天晚上穿那么薄往外跑……”
“什么啊,我没感冒,都是你昨天晚上!”
小麦白了他一眼,石野先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整张脸涨红,又倒了杯水递过去,弯腰亲亲她的脸:“我的错,多喝点儿水润润。”
小麦哼一声,扬起下巴不喝,这骄矜的小模样勾得石野心痒不已,干脆自己喝一口,掰过她脸喂进去,最后看人脸红地乖乖喝水,心里也软成一滩水儿。
他忽然觉得,只要这个人儿能陪在他身边,別管什么分歧什么争吵,他统统能迁就能包容,跟人相守相伴度过这一生,他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第52章 有点累
石野说不准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 他最近训练的时候,发现队里的alpha好像在躲着他,主要体现在互相踩腿的时候, 他的踩腿搭子忽然找別人去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换个人也照样踩, 但他找哪个, 哪个没空,跟人说话也一直眼神躲闪,还是罗庆帮人踩完了,又来帮他踩的。
他虽然讨厌alpha,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平时关系处的都不错,不至于连踩个腿都推三阻四的。
起初他也没在意, 但快到年假, 大家伙儿免不了聚餐,以前他要是拒绝, 那架势, 恨不得要冲家里来逮人, 今年却一个找他玩儿的都没有。
他还怀疑他们是为年后的比赛紧张,都没心情聚餐,结果那天, 罗庆突然发讯息问他,怎么天天陪老婆,连聚餐都不去。
他把队里alpha挨个问了一遍, 都说以为別人会叫他, 结果就是把他漏了。
石野十分不解,但放了年假大家都各回各家了, 他想逮着人问也不现实,更何况他也没那工夫。
小麦也放了假,说这个年不回家,要陪他一起过。石野觉得不合适,过年都是回家跟父母一起,一家人欢聚一堂的,哪有跑去陪男朋友的,到时候初一走亲访友拜年的时候,说出去也不好听。
小麦振振有词说:“你是以后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我觉得你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你爸妈养了你二十多年,你跟我认识才多久,况且按理说,结了婚你我才算真正的一家人……”
小麦见他不同意,直接提出要带他回家一起过,石野別说同意,吓都要吓出冷汗来。小麦见他这样,也再没提过。
小年的前一天早上,两人搂被窝里睡得正香甜时,小麦手机铃声响了,锲而不捨地一阵又一阵,生生把人从睡梦中吵醒。
小麦头蒙上被子,不想接,手肘捅了捅石野,石野睡眼惺忪地拿起来,两个大字映入眼帘“宵尧”。
他瞬间不困了,使劲儿晃了晃身旁人:“醒醒,快醒醒,你爸给你打电话!”
小麦不满地咕哝了句什么,而后忽然睁开眼,接过手机,匆匆下床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
石野也被搅没了睡意,起床去洗脸刷牙。小麦这通电话打了很久,石野做好早饭,又等了快二十分钟,小麦出来,脸色沉沉的,嘴角往下压着。
她吃完饭告诉他,一会儿要回家一趟。
她没说是为什么事儿,石野也猜到是叫她回家过年,临出门前,抱着她嘱咐:“回家好好陪陪宵叔叔,大过年的,別跟家里鬧别扭,晚上回不来就打影片。”
小麦臭着张脸,答应得很敷衍,说很快就能回来。石野表面点头,心里很清楚她这一走,估计到年后才能回来。
石野心里也捨不得,但也想得开,两人以后的路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
小麦离开后,石野消沉了一上午,补了个午觉又很快缓了过来。罗庆是跟他一块儿考到元城来的,前些年家里出了变故,过年也不回去,石野打电话约人出来,一块儿去超市买过小年要置办的东西。
春联、窗花、麻糖和蔬菜买完,回来的路上顺便在地摊儿上买了鞭炮,两人把东西提回家,晚上一块儿出去吃烤肉。
两人聊着聊着,聊到最近被队里莫名其妙排挤的事儿,也不能说排挤,因为大家也没什么矛盾,平时聊天都很正常,有时候他需要帮忙,还比以前更热情。
罗庆说:“你別说,我也感觉出来了,组长以前多贴你啊,什么大小活动都叫着,结果上次聚餐,我问她叫你没有,我也不知道她说气话还是你惹到她了,很生气的样子,说‘叫了,他来不了’,我一问你才知道,她就没叫你。”
石野眉头一皱:“我也没得罪她吧?”
“说不准,我觉得她这人挺小气的,”罗庆想到什么,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头:“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罗庆轻咳了两声,悄摸摸问:“你女朋友是不是在你身上留下那什么了啊?”
石野嘴里塞了一粒花生米,撩起眼皮,皱眉:“什么那什么?你说清楚不行啊?”
“啧…就资讯素啊。”
石野有点害羞,有点尴尬,低头吃花生米:“有吗?她平时老穿我衣服,可能确实沾上了点儿吧?”
“沾衣服上的能这么浓?”
“很浓吗?”
“浓啊,那天我给你踩腿,还以为是你喷了什么香水儿,你自己闻不出来吗?”
石野低头闻了闻自己衣领:“我一点儿都闻不到啊,可能闻习惯了吧?”说着他欠揍地笑了笑。
罗庆翻他个白眼儿:“你磙啊!”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但是这也说不通啊,你要是浑身香喷喷的omega味儿,咱队里那几个alph
a,不冲上来抱着你勐吸都算好的,能那么正人君子?还跟你避嫌?太离谱了吧?”
石野也想不通,但他知道小麦确实是有獠牙,能像alpha一样,留下类似标记的东西。
“我回去问问她。”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怎么当回事,吃完饭就抛诸脑后。
石野去结账,罗庆给他把脱下的外套顺道拿过来,结完账石野接过衣服套上,正要往外走,罗庆忽然又咦了一声,叫住他。
“你等等,你脖子后面是什么啊?”
他伸手就往石野后衣领里掏,石野被挠到痒痒肉,一下子把脖子缩起来:“你別扒我领子啊艹!”
罗庆抽回手,把他往门口灯底下拉:“哎呀你过来,过来,那边儿看不清,你脖子上有东西!”
石野扶着后颈,悻悻地说:“…草莓吧?”
“哎呀不是!你过来!真的有东西!”
罗庆一脸着急,不像是要恶作剧,石野半信半疑地走到灯底下,低下头,露出后颈。
他听罗庆倒吸了口凉气儿。
“握草…握草……!”
石野紧皱眉头:“你操什么操?我脖子上到底有什么啊?”
“我我我…我给你拍个照啊。”
罗庆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把手机递给他。
照片上,原本光洁的后颈佈满了咬痕,一直到领口隐没的地方,新的旧的重重叠叠,有的深留下两个圆圆的小黑点,看起来像颗小痣,有的浅只留下淡淡的一点血痂,血痂很快脱落,露出嫩粉色的肉。
石野脸色微变:“这是……”
“标记啊!这不是alpha才会留下的标记吗!而且还留下这么多标记,这得一天一个还要多吧?你怎么这个表情,你自己被标记了都不知道?”
难怪他最近每天早上脖子都痠痛得要命。
石野盯着照片,有点无措,喃喃到:“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罗庆一拍脑袋:“对啊,如果那个香味儿是alpha的资讯素就说的通了啊!alpha对alpha有天生的排斥,留下资讯素就代表着佔有,那人家肯定躲得你远远的啊!”
“……”
“不是哎?你女朋友不是omega吗?难道你认错了?不可能吧,你们都住一块儿了还能连性別都认错?”
石野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煳:“她的情况比较复杂,估计是趁我睡着的时候……”
为什么?小麦为什么非要趁他睡觉的时候标记他?是不想让他知道?
她想要驱赶他身边的alpha,所以留下资讯素…可omega的资讯素只会吸引到alpha,只有alpha的资讯素才能……她一个omega哪来的alpha资讯素?
石野张了张口,想让罗庆描述一下他闻到的那股味道,终究没问出口。
他手插进口袋里攥紧:“我回去问问她。”
江家別墅。
饭桌上,宵尧宣佈了一个讯息,年后正月十九,会召开释出会,公佈江家大小姐和李家小女儿联姻的讯息,同时把自身名下百分之五十的股权转让给江池早,这也代表江池早正式成为塞芬集团掌舵人。
江池早没有异议,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肯定要联姻。她们年轻这一辈已经形成一个圈子,都一块儿玩着长大,她未来的omega左挑右挑也出不了这个圈。
李家的小女儿李笑,跟她差不多大,模样甜美,性格温顺,她还挺满意的。
“我不同意。”
全家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江池骋身上,江来眉头一皱,眼神警告,江池早哼笑一声,一脸看戏,宵尧面无表情,放下筷子:“你有什
么想法?”
江池骋在埋头剥鱼吃,后知后觉抬头。
他其实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正月太早了,一旦释出会召开,他假扮omega的事儿肯定瞒不住,他还没做好和小野哥坦白的准备,想能拖两天就拖两天。
江池骋拿帕子擦了擦手:“我觉得她年纪太小,要不再等等,七月过完生日再说?姐,你觉得呢?”
他看向江池早,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
江池早装不懂,笑眯眯抬头:“我听爸的。”
宵尧点头:“只是订婚,不是结婚,年龄无所谓,正月和七月也没什么差別。”
江池骋没话说了,在人看不见的方向,狠狠剜了江池早一眼。
江来在家里,江池骋也不敢跟宵尧拗着来,晚上没法回去,他早早就回屋跟小野哥打影片电话。
大半天没见着人儿,江池骋想念地紧,看见人儿就叽里哌啦一大堆把今天回家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又被爸爸揪着耳朵说教了什么,统统告诉他,然后领着他逛了一圈儿自己的房间,给他展示一整面墙的蝴蝶标本,问他好不好看,厉不厉害。
石野心不在焉的,江池骋问了两遍,他才咧开嘴角夸好看。
江池骋十分不满:“你今天怎么回事,我刚才叫你两声,你都没听见!”
石野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我今天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有点儿累了。”
“可是这才九点半。”
“嗯,我想休息一会儿。”
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叫江池骋觉出不对劲,温声问他:“你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石野摇了摇头不说话,静静盯着她脸,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江池骋心里发毛:“你到底怎么了?”
石野又沉默了会儿,低低开口:“小麦,我们刚在一起那天,你是不是问我说,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怎么办?”
江池骋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显,蹙起眉头,疑惑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你能告诉我,到底骗了我什么吗?”
江池骋撑在床上的手臂绷紧,五指紧紧抓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起清白,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没骗你什么啊,当时就随口一说,我不说了是‘如果’吗?你以为是什么?”
石野笑不出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不会哪天突然告诉我,你其实是个alpha吧?”
第53章 这是谁
江池骋笑容僵在脸上, 嘴角慢慢压下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要是嫌我高,嫌我壮,或者嫌我丑, 在我跟你表白的那天晚上,你就该直接告诉我。”
石野深吸一口气, 像是压抑着即将破口而出的斥责:“你想想我平时对你的态度, 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
“但是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很差劲。”
“……抱歉,我已经盡力在控制了。”
石野別开眼,不去看她泛红的眼眶。
江池骋以前跟石野鬧别扭,是有一套自己的套路在里面的,有道理他就讲道理, 没道理他就讲态度,要是连态度都没有, 他就直接离家出走, 反正按照石野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不管的。
可眼下, 这三条路子似乎都行不通。
江池骋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的冷汗, 他其实是有点赌的成分在里面, 他一赌石野的态度,二赌石野的证据。
如果石野对他是alpha这个可能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江池骋会考虑跟他坦白, 相反,如果石野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只要他没把医院的性別鑑定报告甩在他脸上, 他就咬死不认。
比
起承受面前人儿的冷落, 找一个恰如其分的藉口,可简单多了。
可实际上, 打定主意是一回事,真正脱口而出的又是一回事。
面对小野哥的冷硬态度,他几乎难以自抑地感到委屈。
江池骋喉咙哽咽:“我想你想了一天,好容易熬到晚上跟你打会儿电话,我什么都没幹,凭什么就要接受你的质疑?”
“你确定你什么都没幹?”
江池骋一字一顿,无比坚定:“我确定,我什么都没幹。”
石野从倚靠的姿态坐起,身体前倾,腰背微弓,挡住了头顶打下来的灯光,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面无表情的样子,给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他说:“那我问你,我的后颈为什么会有标记的痕迹?是不是你咬的?”
“是。”
“上次吵架你说要改,其实你是哄我的,你标记我是为了让他们主动离我远远的是吗?”
“……是。”
石野忽然笑了声,低沉的尾音里,带着被愚弄的愤怒,又像是嘲讽。
“所以为什么你一个omega标记了我,我身上却是alpha的资讯素味儿!”
他紧盯着小麦漂亮到极点的那张脸蛋儿,眼睛里因隐忍泛起血丝。
石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知道他是alpha,他可能不只是冷落他几天那么简单,可能还会打他一顿,作为欺骗他的代价。
江池骋眼里像蒙了层灰:“你就因为这个,连一个靠谱的证据都没有,仅凭一个猜测,就冲我发火?”
“我只要一想自己被一个alpha愚弄,就很难剋制自己不发火。”
愚弄?他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们几个月来的感情?
一大颗泪珠溢位眼眶,顺着苍白的脸蛋滑到下巴,聚成珍珠大小的一滴,啪嗒掉在床上。
他眼里的厌恶像一根尖锐的小刺,比起即将被揭穿的紧张害怕,江池骋快要被铺天盖地的难过委屈,和愤懑不解给淹没。
他吸了吸鼻子:“你要是想错了呢?你让我白白受这些冷落,白白受你的火气,你就不担心我……”
“想错了我跟你道歉,事后你想让我怎么哄都行,但现在先別跟我扯別的行不行?”
石野五指插入头髮,只有他十分焦虑时,才会做出这个动作。
“……”
江池骋垂下眼不说话。
石野两只手捧起手机,又深吸一口气,挤出几分温柔:“小麦,你看着我眼睛,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alpha?”
江池骋闻言,缓慢地转动眼珠,莹着泪光的眼珠盯着萤幕。
“你说话啊……”
石野愈发急切:“你说话啊!你到底……”
“对!我就是alpha!就是你口中又自私又自大的alpha!就是你最讨厌又最不屑一顾的alpha!我知道你讨厌alpha所以故意瞒着你,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要愚弄你的感情!!我压根儿就没喜欢过你,我假装omega接近你,对你关心对你照顾,就是想等你爱上我再跟你分手!就是为了看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这几个月的相处对我来说狗屁都不是!!你听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江池骋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随着话说出来,眼泪稀里哗啦爬了满脸。
石野怔怔地看着她:“小麦……”
“石野我告诉你,今天不是你跟我说再见,是我跟你说分手!!”
江池骋吼完最后一句,也不管石野会怎么想,用力按下结束通话,把人从列表里拉黑,手机往墙上狠狠一摔,咚一声沉闷的巨响,拉着被子往头上一蒙,趴在枕头上大哭起来。
性別就那么重要吗?就非得是omega吗?alpha就不行吗??
石野一直到结束通话电话都没回过神来。
自从在一起后,他见过小麦开心的、恬静的、骄矜的、害羞的、放荡的、生气的、委屈的……各种各样的样子,他以为会一直一直这么下去,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惹她那么伤心。
他误会她了。
这是石野的第一想法。
他再将影片打过去,不出所料,弹出一条讯息,请先新增对方为好友。他退出微信,改用电话打,还是没人接。
后颈低垂得痠痛,他深深唿吸两下,贴在耳边的手机缓缓垂落,按下结束通话,闭上眼睛,身体疲惫地后仰,眼前一阵阵眩晕感。
石野没再打。
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更別提去安抚情绪崩溃的omega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好好静静,好好捋捋,他气势汹汹地逼人给出答案,给出答案之后呢?小麦说的气话是不是实话?他们的关系该怎么办?
许是今天晚上情绪起伏太大,石野感觉特別疲惫,没有关灯就睡着了。
半夜里,他下意识回身去搂身旁人的腰,搂了个空,睡梦中勐然惊醒,照见白晃晃的灯,愣了会儿神。掌心下的床单冰凉一片,石野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空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摸过手机,註册了一个微信小号,凌晨三点半,给人发了条好友申请,验证讯息是一句话,在忙什么?
小麦没理他。
石野也没再发,他给了自己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两个人的关系。相比起第一次吵架的惊慌失措,他冷静了太多,或者说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更瞭解小麦了,知道她那天的狠话是气话,或者再说得自大一点——
他知道小麦离不开他。
放年假后基本没什么事要忙,石野每天早上起床快到十点,早午一顿饭,晚上没心情做饭就出去吃,小麦不在,他生活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也清闲了许多。
这两天石野想了很多。依着小麦的反应,他心里其实更倾向于小麦是omega,但他依旧想不通,那股alpha的资讯素是哪来的,他觉得两个人需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再谈一谈,这次他一定控制好脾气,如果她能解释清楚,那他绝对老老实实跟人赔礼道歉。
但这些估计都要等到年后,小麦年前没有时间,估计也没有心情。
晚上,石野吃完饭熘达一圈,回家路上拎着一袋子从夜市买来的宵夜,绕了小区一圈儿取了快递,刚要回家时,看见灌木丛后面一个屋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背对着他,佝偻着腰,羽绒服的帽子又肥又大,遮住大半张脸,脸上还戴着口罩,手里拿着一臺相机,镜头正对准不远处单元门前面站着的两个人影儿。
这架势,让石野一下子想起来电视上专门拍明星黑料的狗仔。但他们这就是个普通小区,要说哪里高阶,也就绿化比较好看,哪有明星愿住这地儿。
清闲了太久,石野一下子起了好奇,想看看那“大明星”到底长啥样,路过时,抻着脖子瞄了相机上画面一眼。
这一眼,就叫他愣在当场。
画面上的女人尽管戴了一个鸭舌帽,只露出半张侧脸,石野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对面站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眉眼十分精緻,透着一股清冷感,小麦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他笑了一下,紧接着两人从路灯下移到暗处,热烈地亲吻起来。
狗仔看到这幕,也兴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悄悄靠近。
“你拍的这个女人…是谁?”
石野双目通红,死死盯着画面上女人,嗓音粗哑得像被砂纸打
磨过。
狗仔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相机摔了,回头瞪着他,压低嗓音骂到:“不关你事儿,快磙!”
“她是不是叫江池早?”
石野非但没走,还蹲下来,狗仔不耐烦伸手推他:“你他妈有病……!”
石野勐地攥住他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把人骨头捏碎,脸色难看地吓人:“我问你是不是!”
“是…是啊,你认识?”
石野没回答,眼睛盯着画面上女人,她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回过头看了一圈,这下,石野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眼尾那颗勾人的小痣。她似乎意识到被偷拍,压低了帽檐,匆匆离开了。
“你拍她们多久了?她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有好几周了吧,兄弟,我也是拿钱办事儿,你要是有什么怨气,別冲我撒啊……”
石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一进门就腿软地坐在了地毯上,眼睛被灯光刺得流出泪来。
好几周?怪不得大前天他问起骗了他什么时,她反应那么奇怪,原来她不是瞒了他性別,是瞒着他……出轨。
石野一拳头勐砸在墙上,关节处流出血来。他关心她爱护她包容她,大半夜她说想吃城东那家麻辣烫,他爬起来就去买,冬天她手生冻疮,他带她去看各种中西医调理,手一冷就揣怀里捂着,她说不喜欢他打游戏忽略她,他从那以后把游戏都解除安装了,陪她看并不怎么有趣的纪录片还不能睡着……如此种种,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到底有什么不满,竟然瞒着他找了別人?她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手机在口袋里忽然振动两下。
石野没理,紧接着长长的通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慢吞吞掏出手机,小麦刚刚透过了他小号的好友申请,萤幕上正显示着语音通话的申请。
石野心脏像被一把大手掐住,他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头像上那颗黑色猫猫头,从认识到现在,第一次按了结束通话。
石锅小烤肉:[对方已拒绝]
zao:?
石野没回復。
过去一个小时。
zao: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zao:给我打回来。
又过去半个小时。
zao:你在忙什么?
最后一条讯息隔了两个小时。
zao:你真想跟我分手?
第54章 不然呢
石野记住了那栋楼的号码,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楼门口蹲着,他没记住那个alpha还是beta长什么样,但毕竟看过他脸, 只要他再出现,他肯定能认出来。
石野坐在小花坛旁边, 拾起块儿石头掂了掂, 扔掉又拾起一根拇指粗的木棍,甩了一下断了,又扔掉,最后摸起半块儿板砖,放在掌心掂了掂, 没扔。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麦,但他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男人。
石野打定主意, 放下板砖, 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两指在盒上点了点, 抽出一根儿来, 点上。
石野以前从不抽菸, 但他昨天抽了一晚上,当尼古丁刺激大脑,让他感到放松和愉悦时, 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江池骋知道抽菸不好还是抽,小麦也会揹着他偷偷抽。
他深吸一口, 吐出团团白雾。
他从清晨坐到夜里, 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 抽完了一整盒烟,都没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夜里九点了,他四肢冻得僵硬发麻,起身回家。
叮一声,电梯门开启,感应灯亮起,石野手插在口袋里,习惯性往右一拐,门口地毯上坐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儿。
她穿得很薄,大冬天的只套了件大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