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师
日月交替，春去秋来。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离人们远去。
方诚这些年一直在跟沐玄学习机关术，有时被沐玄强制观看他演示剑术。沐玄每次教的都不多，方诚分分钟就学会了。
现在，方诚正在沐玄的小屋里帮沐玄整理房间。沐玄坐在门口，捧着杯茶，看着屋内忙碌的方诚。方诚根本不给他帮忙的机会。
“诚儿，你今年多大了？”沐玄突然发问。
“有十六了吧。”方诚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十六了啊……”沐玄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低头喝了口茶。
接着他又说道:“你也该出去闯闯了。总不能一直窝在这个小村子里吧。”
“你该出去闯闯的。雄鹰总有一天是要飞向高天的。”沐玄就这么说着，方诚就这么听着。
方诚没有回话，他默默地将最后的物件整理好。要说不想出去看看，那是假的。方诚实际上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
收拾完毕，方诚就告别沐玄回家去了。
沐玄孤零零地坐在小屋门前。年事已高的他此刻已经完美融入了他身后这年代久远的小屋里。望着方诚远去的背影，沐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像是以前无数个平凡的日子一般，普普通通地过去了。
凌晨时分，天地之间依旧昏暗。明月尚悬挂于高空，离太阳升起，还要些时间。
许家村内，大家还在熟睡，只有几只尚未睡去的家禽还在啼叫。空旷的村内，一道修长的身影闪转腾挪，空气中隐约还传来阵阵破空之声。
且看那道身影是谁，正是方诚。他正拿着一柄木剑施展剑招。
平日里，他嘴上一直说着练剑没意思，也一直抗拒跟任何人学习剑术。可方诚从来都没有真正厌弃过剑。
自他能够行动自如之后，他总会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刻，尽情施展自己掌握的剑术。
方诚熟练掌握各式各样的顶级剑法，他的剑却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套路。情之所及，剑之所至。方诚施展剑招，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他认为下招该怎么出，就怎么出。
最初他选择学剑，是因为他觉得剑客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快意是真的帅。
后来，热情终将会被时间消磨，方诚感到了厌倦与麻木。他不再关心任何与剑相关的东西，他开始认真学习其他辅助技艺。厨艺、炼丹、医术、暗器技巧……他差不多都学完了。如果经验条还能再涨，那么他一定会再去钻研。
跟沐玄学习机关术也是其中的一环。他需要多一点的新鲜感。
可方诚从来没有放弃过剑术，可能是系统的缘故，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剑术已经刻进了方诚的骨子里。
他忘不了，一拿起剑，心中终会出现难以言喻的悸动。
方诚仍沉浸在剑与他的世界中。
咻——
一道黑影从黑暗中飞射而来。
方诚瞬间回到现实，转头看向那片黑暗。至于那飞来的物件，方诚没去关心，因为目标本来就不是他。
由于强大的冲击，那物件深深地插入土中。那是一柄剑，一柄没出鞘的剑。
“勤奋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才对。”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这声音方诚可太熟悉了，来人正是沐玄。
“师父，你不睡觉的吗？”方诚忍不住吐槽道，沐玄的出现让他倍感意外。
“体谅一下为师吧。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睡不着。”沐玄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想着起来练练剑，活动活动身子，却遇到了在练剑的方诚。
方诚将插在地上的剑拿起，想要还给沐玄。沐玄却抬手阻止。
“陪为师走走。”说罢，沐玄就迈开了脚步。
方诚快步跟上。看沐玄走的方向，是去他的小屋。
沐玄走的很快，方诚紧紧跟在后面。若是现在有其他人看到他们的话，他一定会被惊掉下巴。这师徒二人此刻跨出的一步就相当于常人走出十来步。
沐玄对方诚的表现是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消极怠工的方诚剑术修为竟然如此高深。沐玄心里不自觉地升起了考教的心思，赶路时用上了些许身法。见方诚也能轻松跟上，沐玄沉寂的内心重新活络了起来。
他本来已经对方诚没有太多期待了。今日所见，让他又看见了一丝希望。当年，他收方诚为徒，可不仅仅是因为惜才。沐玄站在剑术之巅太久了，他需要一点新鲜的刺激。他希望能够培养出一名超越自己的剑客，然后亲手将其击败。或许，他能够借机窥探到一丝陆地神仙的门槛。
据他观察，方诚的剑术造诣和轻功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以他们的速度，不过几个呼吸，他们已经到了小屋门口。
沐玄推门进屋，方诚则留在屋外。
“接着！”
沐玄又向方诚丢了件东西，这次的力道远超于先前那次。
方诚抬手，将其稳稳接住，又是一柄剑。这柄剑非常没有见过。
没等方诚开口，沐玄就已经回到门口，道:“这就是为师送你的礼物。收集材料花了我不少时间。所幸钟老头的手艺没有辜负那些材料。”
说话时，沐玄的脸上带着一抹十分显眼的笑意。此刻，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战意。沐玄枯朽的身体仿佛再次变得高大了起来。
方诚此刻已经明白沐玄的用意了。
二人移步至空旷处。
“这是出师的考验吗？”方诚随口问了一句，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可以是。乖徒儿，你可准备好了？”沐玄心情非常不错，乐呵呵地回答着方诚的问题。他的手也已经搭上了剑柄。
一阵微风吹来，几片树叶抵挡不住风力，被裹挟着飘向空中。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早有定数，那几片落叶正巧飘到了二人中间。
叶一落地。只听“叮——叮——叮——”，两剑相交，剑鸣一声接着一声，在空中回荡。
方诚与沐玄在短短一刻就已经过上数招。二人出招时携带的劲风竟然将已经落地的树叶再度卷起，飞向半空。
树叶在空中被二人的招式牵引，起起伏伏。
兵刃再度相交，方诚与沐玄迅速分开，恢复到了对峙的状态。可怜的被再次吹起，不知要飘向何处。
“小子，不用为师教你的剑招吗？”
沐玄此刻心情畅快无比，也不知是多少年没有过了，让他的话也不禁多了起来。
“我哪敢啊！那不是师父你自创的绝技吗？班门弄斧可是要吃大亏的。”
方诚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半点畏惧，甚至还带着些许兴奋的神色。
“再来！”
沐玄举剑再攻。一起手施展的就是揽月五式。既然方诚不用，那他可要用了。
月相变化，周而复始。沐玄的剑招本就是脱胎于月相。他的起手也如同那新月一般，无影无踪。
方诚反应也不慢，将剑横于胸前，以守待攻。
刚才被吹飞的落叶不知遭了什么罪，重新回到了这里，再次落于二人之间。
还没等它落地，剑刃就将其彻底切开。沐玄的攻势瞬息而至。方诚翻转剑身，迎上前去。强横的力道从方诚的剑上传来，将沐玄第一轮攻势直接荡开。
沐玄顺时收剑，准备第二次攻击。方诚则是严阵以待。
“这不是他们老钟家的‘闭门不纳’吗？你什么时候学的？”
沐玄认出方诚所用的就是王权剑经里唯一的防守招式。
“跟大力比试的时候学会的。”
大力是方诚给钟并起的绰号。钟并常常跟着钟仞来拜访沐玄，一来二去，方诚与钟并就熟络了起来。二人总是在长辈的监督下切磋技艺。方诚之所以叫钟并大力，是因为他力气确实大得离谱。钟并倒是也接受了这个绰号。随后他也给方诚起了个绰号——方兔子。因为方诚身法比钟并好上太多了，所以总是能轻松闪过他的攻击。方诚一直上蹿下跳让钟并有力无处使，就只好起个绰号出出气了。方诚不可能考试沐玄真相，只能拿钟并当挡箭牌。
“偷师可不是小事啊！”沐玄嘴上警告着。可他脸上却是洋溢着遮不住的笑意。
“您不说就行。”
方诚迎合着沐玄的调笑。
二人在插科打诨之间，不忘调整架势，平复气息。
剑吟再起。
沐玄没给方诚太多喘息的时间，再次攻来。前两次都带着试探，他担心方诚的实力没有达到他的预期。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现在，他可要放开手脚了。
沐玄化作一道残影，迅速靠近方诚。微弱的月光映照在沐玄的剑上，反射的光亮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狭长的弧线。
方诚后退一步，调整身位，剑走立圆。沐眼看攻势难成，立即收势改道，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方诚追身而上，高举长剑，运上气力，劈下。
沐直接回身，剑锋划过一个大圆，将方诚这击挡下。
方诚攻势不停，沐玄也是边打边退。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村外。
沐玄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液，方诚此刻周身也散发着热气。
“痛快！老头子我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率先开口的是沐玄。
方诚有些诧异，沐玄今天说的话比之前要多得多。
“别分神！”
话音未落，沐玄的声音就淹没在了风中。
滔天的剑气此刻就像是一张捕兽网将方诚笼罩。
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嘿！”
方诚在此刻也露出了狂野的笑容，放平时根本想不到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表情。面对沐玄这极具压迫感的招式，方诚感到极度兴奋。
一道更加霸道的剑气拔地而起，将剑网撕碎。
沐玄没有停下进攻，对方诚的应对他更是连声称赞。沐玄的攻势变得更加迅猛，周围的环境似乎也被沐玄惊人的武学修为影响。剑气汇于沐玄周身，凝而不散。剑气交融，极速流转，一轮明月赫然出现在了方诚眼前。
明月不断迫近，方诚耳边传来了沐玄的狂笑:“乖徒弟，把这招接下来！让为师再高兴高兴！”
战斗的爽快让沐玄产生了中自己又年轻了几十岁的错觉，剑招里不自觉地用上了自己的几乎十成功力。年事已高？修为停滞？这些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沐玄现在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只想打赢这场架。
方诚现在被沐玄带得热血沸腾了起来。他脸上的狂笑也不逊色沐玄半分。
内力流转，方诚朝空中奋力一跃。
“这可不是好决定！”沐玄一剑落空，收势再起。这次的剑更快、更利！
跃至半空的方诚现在就是一个活靶子。
当真如此吗？
不是！方诚的下一剑从天上来！
方诚当时学完所有实装剑法后，触发了个隐藏任务。“天剑”，这是他完成任务后弹出的成就。他的技能池里也多了个没有名字的技能。伤害高，特效帅，方诚超爱用这招打收割。
剑势在方诚周身凝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强到影响到了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已是乌云密布，时不时有几道闪电在云层间显现。
沐玄清楚地感受到方诚这招的压迫感。
要认输吗？
沐玄心中竟然升起了退却之心。很快，他就将这一想法彻底粉碎。
怕输还练什么武！怕输还突破个屁！
沐玄可不愿就此认输。他剑势已满，随即就出招了！
方诚剑招也不慢。天空中的团团乌云此刻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隐约发散着阵阵金光。
是剑！云层中出现了一把巨剑。霸道、锋利、无可匹敌……无数形容词在沐玄脑海中闪过，但都不足以将那巨剑的威势形容完全。
巨剑落下。刹那间天地之间似乎都为之停滞，巨剑带着无上天威就要将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彻底击溃！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沐玄却没有半分退意。
巨剑与沐玄那轮巨大的月亮相碰。
巨剑毫无阻碍地将明月击碎，贯通天地！
沐玄败了。他的身体从空中无力的落下，他的眼神确实充满活力与希望。
找到了！他找到了！那突破至高境界的一丝希望被他找到了！
方诚施展身法，闪身来到沐玄身边，将其稳稳接住。
“师父，你还活着吗？”方诚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刚才下手好像太重了。
回应他的是沐玄的一记爆栗和沐玄骂骂咧咧的话语。
“臭小子！咒我是不是！想欺师灭祖？嗯？”
见沐玄还算有活力，方诚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为师没力气了，徒弟你受累背我回去呗。”沐玄现在剩下的力气可不多，让他这个小老头走回去天晓得要多久。
“好咧。”方诚答应地极为爽快。
“别忘了拿剑。”沐玄补充道。
“好。”方诚没有半分犹豫。
有个这么省心的弟子真不错。
……
师徒二人打了不知多久，只知道天快亮了。
太阳正在慢慢升起，初升的东曦撒在了大地上。方诚背着沐玄，提着双剑，晃晃悠悠地朝村子走去。
“徒弟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你机关术练的怎么样了？为师再考考你。”
不知为何，沐玄的话变多了。一路上他都说个不停。
方诚倒也是有这个耐心去一一回复他。不过，沐玄曾经那个世外高人的形象已经在方诚心中崩塌了。
回到沐玄住处，方诚将沐玄放到了门口的座椅上。
“小子，你出师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沐玄拍着方诚的肩膀，话语中透着骄傲。
方诚无言。
“怎么？舍不得师父？舍不得爹娘？”沐玄打趣道。
“有点。但我只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方诚回答得十分诚恳。
“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沐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为师给你指几条路。”
方诚将耳朵凑近，表示洗耳恭听。
沐玄清了清嗓子，道:“第一，其实你还有个师兄。”
“没听您说起过。”方诚打断道。
“别打岔。”沐玄没好气地瞥了方诚一眼。
“那小子天赋虽然远不及你，可也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为师本来对他寄予厚望。可谁能想到他练到一半就被几个小姑娘拐跑了！你说这像话吗？”沐玄现在想起来还是难免有些气愤。
“所以，您是想……”方诚听着有些不明所以。
“我要你去教训他一顿。不用给他留面子，最好是在人多的地方揍他一顿！”沐玄态度明确。
“那我这个师兄叫什么？住在哪里？”
“他叫林天明。不出意外，你能在扶风城找到他……”沐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方诚。
“还有第二吗？”方诚问道。
“有！你去把移月宫的镇派剑法——邀月剑法给学了？最好把秘技完整偷出来给我瞧瞧。”沐玄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方诚捕捉到了。他知道那里的规矩，但他还是要配合沐玄。毕竟他当时为了学邀月剑法的时候利用过科技的力量，调整过角色性别。里面的麻烦事他也蛮清楚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改套剑法出来？方诚更享受游戏的过程。
“那地方不会不收男人吧？”方诚装作有点难办的模样。
“没错。能不能学到就看你本事了。等你学成记得教教为师啊。”沐玄的笑容在此刻显得有些放肆，他已经想象到方诚男扮女装，最后被发现时的尴尬场景了。
方诚无视沐玄不怀好意的奸笑，随即反问:“师父，你之后打算做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吗？”
“谁知道呢？”沐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为师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吧，别打扰我睡觉了。”沐玄直接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