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夫
云城十月的天气依旧酷热难耐，尤其是正午时分，那明晃晃的太阳险些把人融化。
“我想杀了他。”
季灵坐在病床上，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丈夫，压抑了五年的怒火，一下子爆发。
一把拔下手上的吊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他刺去。
“你个疯女人，你想干什么！救命啊！杀人啦！”
汪茂猝不及防被季灵划了一刀，吓得肝胆俱裂，慌忙闪躲，可是季灵不依不饶，铁了心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老婆，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汪茂试图让季灵冷静下来，一边安抚一边往后退。但是季灵看穿了他想要逃跑的意图，侧身把门堵住。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季灵冷冷地吐出这一句话，继续挥刀，只听得噗嗤一声，水果刀扎进了他的手臂。剧痛袭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让汪茂急红了眼。
一个猛推，巨大的力道让季灵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撞在了桌角上，鲜血横流，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是你先动手的，和我无关”
汪茂看着地上不知生死的季灵，心肝有些发颤，直觉大事不妙，直接开溜。那健步如飞的样子，哪里像个瘸子和心脏病人。
季灵眼前鲜红一片，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濒死之际，只有一个想法。
“我真傻，真的”
生前的一幕幕开始在脑海中放映，从小到大，二十八的人生，最后定格在三小时前。
“滴，已打卡。”
季灵赶在交班的最后一分钟打卡成功，不顾满身黏腻的汗水和紊乱的呼吸，着急忙慌地把静电服穿上，进入了流水线。
“季灵，你又踩点！赶紧的，干活了。”线长在门口冲季灵打了一声招呼，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进去。
“不好意思，线长。”
季灵扯了扯干燥起皮的嘴角，小声地道了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枯燥机械的打螺丝。
这份工作从她十八岁开始，一直做到二十八岁，十年的时间让她闭上眼都能准确的把螺丝镶嵌进去。
可是今天，季灵的状态明显不对。
在她后面负责贴标签的同事，已经看到好几个错误的螺丝，这样的残次品多了，后面会扣钱的。
“诶，季灵，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同事趁着线长不在，偏过头小声地询问。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季灵现在的状态非常差，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还有不少细密的汗珠，鬓角的碎发粘在脸颊上，显得十分狼狈。
“我没事，应该是痛经，去趟洗手间就好了。”
季灵虚弱的回答，一股股钻心般的疼痛从肚子蔓延到全身，让她的心脏都忍不住抽痛了起来，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唔”
季灵闷哼一声，放下手上的机器，捂着肚子。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同事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你这叫没事？走，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用。”
季灵很固执，起身脚步虚浮地去了洗手间，剩下其他几个不明所以的同事面面相觑。
“哎，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什么事，老样子呗。为了赚钱，身体都垮了，也不知道图什么。”
“我猜啊，可能跟她那个瘸腿的老公有关吧。之前我听到她打电话说工资都寄回家了，身上只剩六百。就这样，电话那头还骂骂咧咧呢，啧啧啧。”
“啊？虽然厂里包吃住，可一个月六百也太少了吧。她平时看起来不像恋爱脑的人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此时的季灵不知道同事在背后议论自己，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晕，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仿佛有一把尖刀在里面反复搅动。
“又出血了，这个月姨妈怎么一直不好。”
季灵嘀咕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这么大的出血量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这痛感实在是过于强烈了一些。
“还是去一趟医院吧，不过这个月的全勤就没有了”
一想到这季灵就有些犹豫，自己身上还背着二十几万的债务，一个月全勤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好几百呢。
“害，我想什么呢，身体要紧。”
季灵摇摇头，还是决定去医院。当场就请了假，从保管箱里拿出手机，给自己老公打电话，她前几天发了工资，他那边应该还有剩的才对。
“嘟嘟嘟——”
电话铃响了好久，那边才慢吞吞的接通。
“什么事？”
“老公啊，你转点钱给我，大概一千，我想去医院。”
“什么？一千？！季灵，你知不知道我的情况，我的腿，还有我的心脏都坏了，你赚的那点钱都不够还之前的医药费的。
再说了，你身体平时不是挺好的吗，去什么医院。最多去诊所拿点药就好了，就这样吧，我挂了！”
“可是”
季灵还想说什么，但那边一下子就把电话挂断了，只剩下一阵阵冰冷的忙音。
她愣了一会儿，脑海里不自觉得回忆起五年前的某天，汪茂开车接她下班出了车祸，那场灾难破坏了汪茂的身体，也改变了她的人生。
“算了。”
季灵叹了一口气，刚一转身，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僵硬，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这是在医院”
季灵偏头看了看手上的吊针，又看了看旁边的同事，想要起身。
“诶，你别动，你严重的贫血，还是躺着吧。”同事制止了季灵的动作，边说边拿起水果刀给她削苹果。
“我们已经联系你老公了，等会应该就过来了。”
“谢谢。”季灵笑笑，感激的同时又觉得讽刺，同事都比她老公对自己好。
没多久，医生拿上报告单过来了，看了一眼季灵，带着一丝怜悯。
“结果不太好，怀疑是宫颈癌和胃癌，不过你先别着急”
“什么？癌症？你是不是误诊了，她平时身体很好的啊。”
汪茂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的谈话，三布化作两步当场就冲了上来，双手抚着医生的肩膀，质问道。
这一幕在其他人看来，只当是家属心急如焚，但是在季灵眼里只有不可置信。
“你的腿，好了？”
“啊，不，没有，你看错了。”
“看错了？你当我眼睛瞎吗，我明明看见了，你刚才走的那几步和正常人一样。
所以，这五年，你一直都在装病，让我每天拼命工作省吃俭用的养着你，还医药费？还贷款？
然后你心安理得吸着我的血，每天游手好闲，吃喝享乐？你咋这么贱呢！”
这些话一出，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一边用谴责的眼神看着汪茂，一边默契的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你居然会这么想我，行叭，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汪茂到现在还在嘴硬，季灵看着他心虚的样子，气的火冒三丈，抄起刀就是干。
“你冷静！把刀放下。我知道你现在生病了情绪不稳，等你平复下来再说。”
汪茂看见季灵的动作，连忙安抚，但是季灵压根不听，继续挥刀。
可是现在虚弱的她压根不是汪茂一个正常人的对手，所以最后倒在血泊之中的是她自己。
回忆至此，季灵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思绪停滞，了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