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墓
天终于黑下来了,晋北的夜晚让人着迷,繁星点点如画轴铺开,各种星座,行星一一展现出来,若要比哪里的星空最美,怕是“双山”县也要排名进去的。
温文给母亲说他要上街溜达一圈,自然少不了母亲的一顿数落,哪有人黑漆麻黑的在街上闲逛,除了二流子再就是那些偷人的。
这些话温文从小听到大,在母亲嘴里,夜出的人都不是好人。所以温文,包括温建明除了非得办一些事情外,几乎从来没有晚上出去闲逛的时候。
这会温文也不顾母亲唠叨了,要把她的这番道理放在大城市里,那整个城都别想找到一个好人了!
到了巷子,已伸手不见五指,温文只好把头灯打开,但这灯时好时坏,而且灯光昏黄一点都不亮,仿佛它也被玉梅“管着”,就不能夜出。
巷子尽头就是一片田地了,种着玉米,这会长得已过人高,叶子碰撞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温文用头灯照了一下,只照亮了眼前一小片的地方,垄间里面黑乎乎的隐约有几只明亮的眼睛,也不知是什么动物了,就像用手电筒晚上照着二狗的眼睛一样。
到了巷子尽头然后往南一拐,继续沿着一户人家的院墙继续往南走个百八十步,便到了前巷。只是现在这户人家早已搬走了,院墙成段坍塌,院里面也是破败不堪,温文不由的想到了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这原本三口之家过得也算幸福,应该是温文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天夜里这户人家遭了贼。
那个年代,庄稼人院里最值钱的也就是农用三轮车了,大门闭着又不能打火,只能说偷几个轮子。这贼正用扳手卸着轮胎,结果被屋里男人发现了。
这家男主人身高马大,几下便把贼人拿下,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为了解气用扳手砸了一下贼人的脑袋,结果颅内出血,刚开始没啥症状,他还叫了村长及几个朋友,准备着“敲诈勒索”这个贼人一番。
谁知还没等镇上的警察来呢,这贼便开始耳鼻出血,口吐白沫,众人也不懂叫120,只是干等着警察来了处理。
结果,等警察来了,一切都晚了,人早就凉了。
后来两家协商,但这户人家家境也不富裕根本拿不出死者家属提出的赔偿金额,为此他只好选择服刑,结果他刚进去没多久妻子便和他离婚了,孩子也跟着女方走了。
本来得理的事情结果闹出这番结局,于两个家庭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温文回过神来,当他大步跨过这户人家的大门时,忽然听见院里传出小孩哭泣的声音。
“哇哇”的,让人毛骨悚然。
温文惊出一身冷汗,他真后悔没有听从母亲的建议,非要出来,这倒好,他吓着了,后面肯定需要叫叫魂的。
温文继续往前,又过了几户人家,然后他在一个红色的大铁门前停下。这应该就是二常有的家了,温文脑海里还有些印象。
温文敲了敲大铁门,接着院子里的灯亮了。
温文隔着门缝往里看去,只见一个毛头小子向门口走了过来。
“谁啦?”小孩稚嫩的声音隔着铁门问道。
“小孩,你爸爸在不在家?”
这小孩也不怕生人,有啥说啥,说他父亲去给联海帮忙去了。
温文听后来了兴致,他想试试这个孩子安全意识怎么样,便逗他说能不能先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结果是这小孩警惕性还是有的。他说开门得让大人出来开,说着就准备回屋叫人。温文见状欣慰一笑,给他说他不进去了,又叮嘱了一句“小朋友千万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哦!”说完才转身离开。
从巷子出来,温文便上了主街。他们村就这一条主街,南北贯穿,把村子划成了东西两块。
联海妈住在村东,但在那条巷子温文早忘了,他在脑海使劲的翻腾着小时的记忆,他和父亲是去过一次的,结果翻来翻去只想起那个大梨子来。正在愁着,忽然听到“嗖”的尖叫声,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只二节子炮托着尾焰,然后在空中炸开。
接着,一只只二节子陆续升空。
温文心里一喜,这些二节子现在就是一颗颗信号弹,他看了一会,然后瞅准方向钻进了其中的一个巷子。
果然如他所猜,他在这黑漆漆的巷子里走了十几分钟吧,便瞅见了亮光。
他继续往前几步,接着就看清了门头上的悬着的诰天纸,空气中也夹杂着纸香燃烧的气味。
眨眼功夫,他便到了。只见大门敞开着,院里支着一个帐篷,帐篷边搭着一个舞台,舞台还没收拾利索,杂乱放着几张桌椅。
除此之外,在屋檐下还放架着一个烧水的锅炉,炉膛猩红,上面正滋滋的冒着白气。
温文壮着胆子进了院子,他四下看着想找个人问问,结果他一直走到堂屋门口了也没见个人影。可能人们都在屋里吃饭,因为饭香飘了出来。
现在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因为堂屋里面当中摆着的一具棺材,香案上立着一副黑白相框,他看了一眼照片里的人,心里的疑问便落了底,没错了,当初给他梨吃的就是这个老奶奶。
温文看着老奶奶的照片,心里不觉有些酸楚!
“你找谁呀?”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文赶紧回头,只见是一个穿着孝衣的中年妇女,模样倒也有几分姿色。
“二常有在这不?”
女人皱起香眉,面露疑问,显然她不认识。
这时听见屋里有人在问:“英子,谁来啦?”
见女人面露难色,于是温文只好先自报家门:
“我是咱们村的温文!”
温文说罢,听见刚才那个说话的在屋里嘟囔,“温文,没听过呀!”
温文听到,赶紧补充自己父亲的名字。他说:“村西头,温建明的儿子!”
这下里面的对上号了,“温四子家的呀!”
这时这个女人给温文说道:“别外面站着了,先进屋吧。”
温文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里屋。
屋里的人都在炕上盘腿坐着,一瞧见生人,齐溜放下了碗筷。
“你就是温四子的儿子?”
联海温文还是认识的,温文点了点头。
联海看了看大家,见大家表情和他一样,然后目光重新回到温文身上又说:“你可是咱们村的人才呀,听你妈说过你好像在什么乌市当记者吧?”
“呀,长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其他人表示认同,也跟着点头。
也是,温文自上高中开始,就一直在县城,寒暑假回村也几乎是扎在家里,很少露面。
“你这么晚了,有事?”
温文目光看向炕上坐着的二常有,还没开口呢,联海大概猜出来了,他继续说道:“你找二常有?”
温文点了点头。
二常有明显喝得有点多了,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房前房后住着他知道温文的小名,他端起酒杯说道:
“文子,事呢,一会再说,先陪叔走一个!”
没等温文说话,他头一仰,自己个先干了。
见状旁边人赶紧去夺他的酒杯,说明天还要打坟呢,别喝多了耽误事。
“哎,不碍事,这点毛毛雨进了肚子算啥!”说着把那人推开。接着又把酒杯底朝天翻过来,表明他的意思。
得,温文心想这杯酒他是躲不过了。
“英子,给温记者拿个杯子。”联海给地下的女人说道。
“哥,你还真让人家喝呀!”
女人看了一眼温文,但温文却给了她一个同意的眼神。
说是陪二常有喝一杯,结果大家见温文豪爽,居然都端起酒杯,轮着敬酒,左一个温记者,又一个温记者叫的,这一通下来温文是没少喝,他知道自己酒量,这再下去他可能得爬着回去了。而且自己的正事还没办呢,于是赶紧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推辞,温文一说,大家伙又想起明天打坟的事,也便不喝了。
温文把二常有单独叫到院子,也没遮遮掩掩,明说了“关园子”有一个明朝的墓,应该是被盗了,他想让他带自己进去看看。
二常有酒喝多了,但头脑还算清醒,他说咱们下去算不算盗墓呀,温文早想好了说辞,和给王老汉说的一样:
“自己只是在做一档关于“双山”县城的历史纪实节目,寻找明朝将军墓就是其中一个环节,节目没播出前是坚决要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