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乞丐说你后背跟着东西
“双山”县城,是晋北煤都最北的一个县城,虽然距煤都只有三十公里,却可怜的挖不出半锹煤,所以这里的人们走出去从来不愿提煤都,问是哪的?
首先说是“双山”的。
如果再问,“双山”是哪的?才不情愿的提是煤都的。
提及煤都别人首先想到的便是煤老板,富的流油,无比羡慕。可在“双山”县人民眼里这是一种“屈辱”,地理位置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缺水少地,往上几辈人都是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
虽穷但县城的两座山以及“一鸡闻三省”的美誉让他们骄傲,县城也是得名于两座山。
早上大公鸡站在古老的明长城上对着天空打鸣,便一块叫醒了东边燕赵大地的东马司口,西边内蒙境内的西马司口,“一鸡闻三省”由此而来。
再者就是“双山”的两座山了,一座是县城境内南边的盘山、另外一座便是北边的二郎山。
盘山历史文化悠久,从明朝开始一直就是僧侣修行之地,后清朝乾隆年间知县张坊踏青至此,见其山势如龙蟠吐珠,便起名盘山。而北边的二郎山曾建有一座二郎神庙,于是得名。
…
温文出了“双山”车站,眼前景象让他一惊。
原先车站往前十几米就是一排老旧平房,那些住户都把后墙开了门窗,便成了售卖零食的小商店,家家无证经营,而现在一码的推平了,变成了一个大广场,在广场上面赫然立着一块“双山人民欢迎您”的标牌。
温文记得在县城上学那会,有那么几个愤青老师,没事了就说:“双山”离京都也就几个小时车程,这改革的春风怎么就刮不过来呢,是被山给挡住了么?
如今不知这几个老师是否还在县城任教,但可以看出来改革的春风已经吹过来了。
车站位于县城的最北边,地势稍高。所以出了车站,几乎能看见整个县城的全貌。一眼望去,也有了像样的高楼大厦。
等温文走出了广场,路边停着的出租车、黑车司机便开始了拉客。
这个过来问一句,那个陪你走一截,总之在你不说狠话的时候,他们总能和你扯上关系。
“小伙,回哪?”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中年男子上来问道。
温文冲着他浅浅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着。
“你这模样一看就是读书人,这是从哪回来的?”
说话功夫,他的一只手已放在了行李箱的拉杆上,温文见状赶紧说道:“我那也不去,就附近转转!”
中年男子有点不信,又狐疑的看了温文一眼,然后把手收了回去。
等温文走出几步,听见后面在议论,
“咋地,没成?”
只听刚才那人回道:“人家不坐,说附近转转!”
“出去混了几天,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说话待理不理的。”
温文苦笑了一下,这也是“双山”人民为人处事的一种态度,老认为出去游荡了几年的人回来后就忘本了。
温文以往最忌讳大家说他这个,所以每次回来都是低调再低调,客气再客气,而此次他的那颗心被乌市的哪个女人伤的支离破碎,哪里还有心思去留意这些。
他正低头想着,忽然一阵刺鼻的香水味窜入鼻腔,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妈拦在面前。
大妈皮肤白皙,穿着一件黑色透视上衣,下身一件jk短裙,里面的胸罩若隐若现。
“小伙,住店不?”
温文瞬间一愣,眼前这个情景怎么这样熟悉。
他努力想了想,不觉心头一紧,联想起一件往事来。
那年他大一放寒假,是在煤都火车站下的车。出了站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了,回“双山”县城的车早没了。
他身上是又冷又饿,忽然一个大妈热情的贴上来问他,“小伙,住店不?”
人生地不熟的,他摇了摇头。
大妈又问他:“哪你回哪?”
“双山!”
大妈顿了顿,说道:“小伙你这赶巧了,刚好大妈这也有一个要回双山的,你们可以搭个伴。”
“这样两人拼车,路费也不贵!”
温文一听,这最好了。他一个大学生,也没多想,便跟着去了。哪曾想,这竟然成了社会给他上的“第一堂课”。
大妈前面带路,温文跟在后面,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曲里拐弯,暗巷胡同的,是要把他带到哪去?
问了大妈还有多远,大妈就说不远。是在他第三次问的时候,大妈终于改口说:“到了!”
“不是坐车么,怎么到了一栋居民楼下?”温文心里起疑,他问大妈:“车呢?”
大妈指了指旁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轿车,说道:“司机和乘客都在楼上等着,咱还有一个乘客马上就过来了!”
“咱们也上去等吧,这外面怪冷得!”
大妈这样解释,听着也没毛病,于是温文又跟着上了四楼。
到了四楼,楼道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男人,他说:“来了!”
大妈点了点头,给温文介绍说道:“这就是司机。”
温文还冲人家礼貌的点了点头。
“你先进这个屋子歇一会吧!”大妈指着楼道口一间门敞着的屋子说道。
温文应了一声,便进去了。
屋子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双人床,温文把书包放在床边,便过去关门,这时忽然迎面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温文问她干嘛的,女人没有说话转身就把门从里上了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要干什么?温文心里不觉紧张起来。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女人径直走到床边,便开始脱裤子。
“大姐,你这…”
温文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那会他不知道有“仙人跳”这么个词。于是便赶紧开门,老女人半躺在床上,大声呵斥:“你敢!”
同时温文也听见门外面有人站了过来。
“外面都是一些不要命的,你出去不是找收拾嘛!”
老女人见温文站在门口不动,便拖着半拉裤子到了他跟前,还没等温文反应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温文裆间的玩意。
“还是个雏?”
老女人似乎很兴奋。
温文赶紧挣脱,脑海里浮现出母亲常给他讲的一句话,破财免灾。
老女人这样做,不外乎为了钱么。温文立刻说道:
“你想要多少钱?”说着从口袋把钱包掏了出来。
可老女人不依不饶,她又抓住了温文的皮带,嘴里不耐烦的说道:“别磨叽了,快点脱!”
温文一把把她推开,女人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门外站着的人敲了敲门。
女人站起来,瞪着眼睛又说:“非得老子喊人?”
刹那间温文内心的防线崩塌。
女人重新开始解温文的裤子,一点一点一点的剥去他的尊严。
当最后的一件脱下,温文眼角噙出了一丝泪光。
“够了!”
没等老女人继续,温文立即提起了裤子。
老女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她挤兑了一句:“小子,你嗓门再大,也没用!”
“钱,老子也不多收,就50!”
说着,她熟练的从温文钱包里抽了一张50钞票出来。
老女人穿好衣服出去了,门也随之又大大敞开。
温文看着黑漆漆的楼道口,仿佛里面有一只恶鬼在与他对视。
虽然他从哪个地方出来,立刻掏出手机报了警,但支支吾吾又讲不清地址,也只好挂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段经历一直埋在他内心的最深处。
“哎,小伙?大妈这还有好玩的!”
“保你喜欢!”
大妈对着他挤眉弄眼,温文自然明白了意思。
“走不走?”
温文冷笑了一下,心想十年的心病今天也该了了。
女人带着他上了路口的一辆面包车,车子沿着广场前的主路走了有五分钟,然后向左转弯扎进了一个巷子里,在巷子七拐八拐又走了有七八分钟,是终于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下。
大妈先下去敲门,铁门上的观察孔哗啦一声拉开,露出两只贼溜溜的眼睛,眼珠子左右瞟了瞟,然后铁门便打开了。
接着大妈给温文使了一个眼色,温文跳下车便跟了进去。
嚯,一个小四合院。一圈差不多隔出来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门上都标着号。
大妈又打量了一遍温文,然后说你进3号房吧!
温文愣住,大妈便解释了一句,“那屋姑娘和你年龄差不多大!”
温文进去一看还真如大妈所说,里面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中等模样,一双黑丝长腿也有几分诱惑。
“帅哥,准备要个”
温文没等她说完,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说吧,要多少钱我才能出这个门?”
女人没理解他的意思,满脸疑惑说道:“咱们这是正规按摩店,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服务!”
嘿,温文心里犯嘀咕了,这么说来自己又上当了?
时代在变,套路也在变。
“那就算了,没服务我就不做了!”
女人一听不乐意了,她恼怒着脸说:“你这个人,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那事呀!家里老婆不香么,非得出来干这个。”
“真想不通你们男人都是怎么想的,万一惹上病那不一辈子给毁了!”
温文被女人训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是来反诈的,结果又落了人家圈套。
“对,你说的对。我其实不是”
“嘿,我解释这干嘛呀,反正我是不想按摩!”温文说罢,转身便出了门。
大妈原来一直在外面暗中盯梢,她见温文出来,嗖的一下蹿到了温文面前。问道:
“小帅哥,怎么按的不舒服么?”
女人在屋里说:“人家要找那个!”
大妈一听,显现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
“呀,你说你这小伙年纪轻轻的,找那干嘛?不怕惹上病啊。”
温文怒气上头,他内心想骂,“妈的,还不是你这个老妈子说的,现在在这装好人!”
但他还是忍住了,难为情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不对。二位教诲的是!”
“哪,没事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只听大门哗啦一声,温文转头一看,见一个光膀子的花臂男人,挡在了门口。
这看来是家黑店。
温文内心一想,自己不就是为了报仇来的吗,若不是黑店还没意思呢,其实他早已把手机的录音功能点开了。
“大妈,您这什么意思,怎么还锁上门了?”
大妈说道:“不按摩不能走!”
“这非得按吗,那不强制消费嘛?”
“你要不想让你家里知道,就乖乖进去按去,舒服的很,而且也不贵,收你100。”
温文笑了笑,说:“得,我这给您100,我也不按,让我出去就行。”
“那不行,那不成我们欺骗顾客了么!”
“是必须得按?”温文故意又问。
“对,按了对大家都好。”老妈子坚定的说道。
温文又看了一眼门口的壮汉,那一身肥膘,能顶温文两个。
也罢,不就是按个摩么,权当自己花钱享受了。
女人按摩一会劲大、一会劲小,是个二把刀,好在也就三四分钟意思一下。
按摩完,大妈没在难为温文,利索收了钱,便把铁门开了。
“小伙,慢走!下次再来玩啊。”大妈把温文送到大门口,说了一句客套话。
哪还有什么下次,温文把手机视频打开边走边录,终于到了主街道。
拿到了证据、他立刻报了警,稍一会,警察便到了,温文先让他们听了录音,接着又让他们看了视频。
犯罪事实确凿,没什么可讲的。
几个打头阵的警察,立刻穿好防刺服,手里拿着盾牌便向巷子进发了。
最终,这个诈骗据点被成功拔除,等温文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时,已是下午三点了,刚好能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
温文不是打不起车,而是习惯了公交车的慢,走走停停,能见到不同的人,能听到不同的事,品味众生!
等公交车到了村口,温文的父亲温建明已带着他的“坐骑”在路边等着了。
爷俩多年未见,但都属于慢热的性格,他们没有表现出什么感人的情景来。
还是老规矩,温建明当骑手。(接温文回来——老子骑摩托、儿子坐。送温文走——儿子骑摩托、老子坐。)
老摩托驮着爷俩、冒着青烟,“嘟嘟嘟”的进村了。
温文看着街边玩耍的陌生孩童,看到那些拉家常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迈老人,心中顿生无限感慨,岁月真是一把双刃剑,一边是创造、一边是遗逝。或许有一天
“吱”温建明的一个急刹,温文差点撞到父亲身上。
“这俩讨吃货,走路不看!”温建明对着前面骂道。
温文侧头一看,是两个拄着木棍的乞丐。
一男一女,驼背穷腰。男人背着一个蛇皮袋,里面露出半截二胡,女人肩上站着两只猫。
“爸,这是谁来着?”
“二虎虎和四女女!”
温文头脑中瞬间有了印象,在他上初中的时候,他们这对便出现在了“双山”的地界上,哪会他们是每个村子的“明星”,所到之处必然围着一群调皮捣蛋的小孩。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感觉他们只是腰弯了背驼了,但面容似乎还是原样!
温文记得二虎虎会拉二胡,四女女会训猫,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手艺还在。
“二虎!”
温文吆喝了一声,接着又问:
“没撞着你吧?”
二虎虎露出两排黑牙,傻笑着摇了摇头。
温文也跟着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今日还能相见也算是有缘,他从口袋摸出一张100元的钞票,对着他俩晃了晃。
二虎虎立即去摸后背的二胡,温文见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说道:“二虎,你不用拉二胡!”
“这,白给你们的!”
二虎笑着上前接过了钱,然后转身把钱塞进了四女女的上衣口袋。
“嘿,也是女人当家!”温建明说了一句逗话。
四女女拍了拍装钱的口袋,笑嘻嘻的脸,嘴里跟着嘟囔了几句,温文也没听明白。
这时温文发现四女女右边肩膀上的黑猫挺有意思,竟然长着一双阴阳眼。
他正认真盯着,忽然那只黑猫竟像疯了似的,“喵”一声惨叫,半空腾起直扑温文过来。
温文吓得一躲,幸亏猫脖子上还拴着一根绳子,然后猫被硬生生的拽了回去。
这时,四女女的脸忽然变得难看起来,眼睛里透着惊悚。
四女女着急的又嘟囔了几句。
这次温文是听懂了,她说:“你后背跟着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