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姨娘
上辈子她以为沈凝和老夫人关系和睦如洽。
沈凝是中书舍人嫡女,名门闺秀,自然符合老夫人的择媳标准。
如今回头想一想,这样的人怎么能被老夫人轻易拿捏呢。
她漱完口,就听李煦正色道:“母亲,我今日还有一事要禀,想问问母亲的意思。”
“什么事,”老夫人问道。
“儿子身边的静云温柔体贴,事事周到,儿子是想给她一个身份。”
此话一出,倒没引来什么人哗然。
早先静云刚来府上便被安排在李煦身边,一应事务都需经她的手,兼之长得清冷素雅,不像是做婢子的料。
而底下的人也早就偷偷议论大爷这是在金屋藏娇,总有一天要升为她们的主子。
不过薛玉纳闷,纳静云是在一年后的事,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导致事情有变故所以提前了。
不过这都是早晚问题,反正她都会进这个门。
老夫人顺着视线看向站在李煦身边的静云。
若是没有横生变故,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郎。
“静云是个不错的,”老夫人点点头,“就依你的意思,抬为姨娘吧,我看那秋水阁秀丽安静,收拾起来给四姨娘住吧。”
“谢大爷,谢老夫人。”
静云虽然看着平和,但眉角眼梢都是藏不住的笑。
“恭喜老夫人,恭喜大爷。”
就连沈凝也特别大度上前握住静云的手,一副身为主母的从容做派,“恭喜四妹妹了,今后咱们姐妹相称一起侍奉大爷。”
端的是姐妹友好。
薛玉却暗自嗤笑,那秋水阁地处偏僻,显然是老夫人不想看到她。
这用意李煦显然知道,却还是没有阻止,她知道他在等,等静云有喜。
前世就是静云有孕,李煦给她升了侧室,还入了李家的牒谱,这打小的情分啊就是和她们不同。
不过对她在宠爱,后面还不是一水儿的姨娘。
在看静云对着沈凝全然的恭顺敬重,完全看不出以后的她在生下李煦的第一个儿子后和沈凝撕破脸。
回到茗月轩,薛玉早就饥肠辘辘。
在鹤寿堂就啃了几口烧饼,她自然不能委屈了她的肚子,便让金翘儿去庖屋弄点吃的。
没多久,金翘儿就端了一碗汤饼来。
热气腾腾的汤饼吃的薛玉很是享受。
看来之前同那婆子同仇敌忾还是很有用的吗。
金翘儿伺候着薛玉用完汤饼,进了里屋,方说道:“那冯管事已在西市置租好了一间铺子,光那租金就花了五百两。”
薛玉没什么钱,租赁铺子的钱还是她去长生库抵押得来的钱。
她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拿去当了,其中一支玉梳篦,是在她成为三姨娘那天李煦赏她的。
李煦的东西她拿着烫手膈应,不如换成了银钱。
他一向大方,赏赐的东西自然好,当了六百两,加上其他的零零碎碎,一共七百二十两。
只留手头上的那二十两,其余全给了冯瑞,让他置办铺子,剩下的则是拿来进货。
不过只有水晶链子可开不了铺子,她想了想前世流行的一些样式,叫来了银翘儿。
薛玉问向银翘儿:“你可会画画。”
“会些,但是不精,”银翘儿如实答道。
薛玉听完,莞尔一笑,“我这儿用不了什么技术,能画就好。”
国公府重学识,就连府里的女使都会识文断字,银翘儿从小就进了府里,自然也会些。
银翘儿生性木讷,不像别的婢子能说会道讨主子们的欢心,所以以前并不在她面前伺候,是个二等女使罢了。
前世在她困苦潦倒的时候,她描了一些花样子拿出去卖,偷偷贴补给她。
可惜让底下的婆子告了密,被沈凝配了个小厮嫁出去了,后来才得知她身故的消息。
原来那小厮是个好赌之人,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打骂她。
一日赌钱输了十贯又喝了酒,一气之下竟活活打死了她。
这世她定不会让银翘儿重蹈覆辙。
她不仅要她好好活着,将来还要给她一门好亲事,让她风光出嫁。
她拿了一些纸,将画笔递给银翘儿说道:“你按照我说的画下来就好。”
两盏茶的时间,就画好了十几张。
“你把这些送到冯瑞住处,让他按着这些样式做出来,记住,每样不用过多就打两三个就好。”
薛玉将这些画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递给金翘儿。
金翘儿接下信封,疑惑道:“三姨娘确定不用过多吗,这会不会太少了。”
“不会。”
物以稀为贵,东西少了自然供不应求。
这些女眷贵妇们才不希望出门赏花做客和别人穿戴的一样,价钱自然就哄抬上去了。
越这样越显得铺子里头的东西珍贵。
一来一回,金翘儿很快就回来了。
看时辰还早,静云升了四姨娘,她不去拜访也说不过去。
等薛玉来到秋水阁时,早已收拾妥帖,静云已在秋水阁煮茶赏花。
果然是李煦心尖上的人,想当初她的茗月轩可是整整打扫了两天才收拾出来。
薛玉来时,早就有女使通传,却不见静云出来迎接。
同为姨娘,又排在薛玉后面,按规矩第一次见面是要静云给她见礼的。
不过薛玉不讲究这些,静云心气可高着呢。
她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案上的茶具和笔墨纸砚,不愧是官宦出身,烹茶煮诗。
“还没恭贺妹妹呢,小小礼物,希望妹妹能喜欢。”
说罢,她身边的女使绿云接过了匣子。
而静云连眼睛也没瞟一眼,带着疏离的语气说着:“本来我应亲迎姐姐的,但是我这儿有篇文章需要抄录,是大爷交代的任务,一时走不开,还请姐姐谅解。”
你听,这姐姐姐姐说的真顺口,不过是在提醒薛玉,她静云现在有多得大爷的宠。
她淡淡一笑,端起侍儿奉上的茶,这茶碗显然不是和她案上的那套茶具匹配,做工略显粗糙。
她并不在意这些小手段,借着吃茶的功夫打量起这屋子。
一壁的挂画挂字,确实用了心,也配她的身份。
不过从前再怎么高贵,那也是从前,现在还不是和她薛玉一样。
“妹妹不看看姐姐送的是什么礼物,难不成是看不起妹妹吗。”
薛玉知道静云是个故作清高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看不起人。
“怎么会。”
她便见静云将匣子打开,露出惊叹的眼神,随后拿出里面的金镯子套在手上。
前世在不知这镯子有毒时,她就觊觎惦记这个镯子。
那今世就全了她,按照静云对这个镯子的喜爱,怕是除了在沈凝面前,会日日戴着。
“这镯子是夫人赏给我的,我还在想这么金贵的东西戴我身上着实委屈了便一直收着,正好妹妹花容月貌,我便借花献佛,没成想这镯子就是为了妹妹量身打造的,这般相衬。”
薛玉看着这镯子戴在她的手臂上,衬得那一截手细腻白润。
“谢谢三姐,这镯子我很喜欢,定会日日戴着。”
静云也看向这镯子,沈凝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大拇指宽的金镯子,镯身上是细致的缠花花纹,上面又镶嵌了几颗宝石,确实不俗。
“谢谢妹妹能喜欢这镯子。”
薛玉温柔的笑了,那笑像一抹淡淡的霞光,来的快去的也快。
静云虽然有时候捉摸不透这个薛玉的脾性,但她也知道薛玉不是她的对手。
她在府里没有根基又不得李煦的宠爱,就像浮萍,她打哪儿她就往哪儿。
于是便说:“谢什么,自然该我谢姐姐才是。”
静云她当然不知道,她嘴上的谢谢可是真心实意的。
这镯子镯口两侧金丝缠绕,很难发现其实另一侧有个孔洞,谁能想到里面放了剧毒。
前世就是因为这毒药,戴在手上整整十二年!
这毒药前期一点一点侵蚀,毫无症状,待骨髓被腐,五脏六腑悉数皆烂,便厚积厚发全部倾泻而出。
她要不是速死而是慢慢折磨,整整三年苦痛难捱,最后才痛苦死去。
若不是静云见她快没气了来送她一程,她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得了顽疾。
原来静云早就知道了沈凝的毒计,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日日戴着。
这次来不过是是嘲笑她的愚蠢,看她的笑话。
她不过是静云和沈凝相斗的一颗棋子。
薛玉紧紧攥着手,想起前世还是心惊不已。
谢她上辈子告诉了她全部的阴谋,让她这辈子有所准备!
谢她还是如上辈子那样高傲清冷,一两句话就沉不住气进了套!
谢她替她戴了那金镯,承受这蚀骨锥心之痛!
但这辈子这镯子里藏着的秘密你是永远发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