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扇你一巴掌怎么了
十二月的雪花其大如席,一片一片地飘落在窗牖台上。
“呸,真是晦气,要死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真真是个贱骨头”
“就是,还真把自己当金凤凰了,原本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酸亲戚来打秋风,也不想自己当初是怎么爬上大爷的床”
“我看啊也熬不过今晚了,夫人说了,一张席子卷了出去就好,免得冲撞了咱家大爷的升迁之宴”
“是啊,少帝登基,又和咱们家连着筋,大爷被擢升了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并入翰林院学士,可见要委以重任,真真是光耀门楣。”
“听说咱家宛娘子,呸呸呸,现在该称呼为太后了,不日就要省亲了,夫人正打算将院子重新修葺一番。”
“哎呦,太后娘娘要回国公府了,那可真是喜上加喜啊,咱们也跟着沾光呀!”
“但不是已经赐了浚仪桥街的宅子了吗,何必在费钱修葺,那浚仪桥街的宅子还不够气派吗,住的可都是达官显贵王孙贵族,有钱都买不了呢!”
“说是那边的新府邸还在归置一番,恐来不及,只能在这接见凤驾。”
“哎,就是这个三姨娘看着着实晦气,整日病怏怏的”
两个婆子越说越远,薛玉躺在床榻上,豆大的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
屋里的窗牖半开着,外面的雪花纷纷飘了进来,里面连个火盆子都没有,一室生寒。
她裹着一席薄被,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跟着她祖母进府,因贪杯醉酒阴差阳错成了李煦的妾室。
仆妇欺凌刁难,主母打压甚至连自己肚里的孩子也容不下生生将她蹉跎如此
如今自己这副模样,全都是拜她们所赐。
她缓缓闭上眼,头痛欲裂,嘴角渗出了一丝血。
身体里的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如同无形的刀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可以解脱了
“三姨娘,你醒了?”
薛玉艰难的掀开眼皮,却看到金婵出现在面前。
只见她将茶碗端来,安抚道:“三姨娘,大夫说你忧思过虑,给你茶里加了些甘草佛手和川芎,趁热便喝点儿安神茶吧。”
薛玉的手猛地紧攥,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而且这个金婵不是已经成了四姨娘,怎么可能来她院里端茶倒水献殷勤。
薛玉愣了下,扫了一眼屋内摆设,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
自己这是回到了刚小产不久的时候?
薛玉没急着开口,先是抬眼看了一眼端着茶碗的金婵。
她上穿一身海棠红衣裳下系了条碧绿襦裙,一朵兰花簪在发髻上,端的是花红柳绿,莺莺燕燕。
怎么当初就没想到身边有一个狐媚欺主的贱人来。
金婵不知此刻薛玉心中所想,只一脸笑意的捧着茶碗送到她面前。
薛玉想也不想,手狠狠一挥。
这茶碗哐当一声,碎了一地,里面的汤汁溅在了这条碧绿襦裙上。
这襦裙可是刚裁制的,花费了金婵不少钱。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但在抬头时已经换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说道:“三姨娘,我知道你刚失了孩子,可是在伤心也要保重身子,万万不要和自己置气。”
呵,薛玉暗自冷笑。
置气,你们算什么东西!
相反,她还要好好地活着,把你们一个一个踩在脚下,尝尝她前世受过的苦。
这番想着,未等金蝉反应,起身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金蝉始料未及,被扇倒在地。
“三姨娘,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何打我。”
金蝉捂住半边脸不可置信的说道,不知为何金蝉生出了错觉,眼前的三姨娘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前世金蝉背着她有喜爬上了李煦的床,在她掉胎伤心时故意让她在沈凝面前撞破他们的奸情。
她哭闹不止,没成想换来了李煦的生厌指责她是个妒妇。
而沈凝一贯温柔贤惠自然抬举了她做了四姨娘。
人人都赞国公府李家主母为人贤良淑德,做事细致入微。
实际只有她知道是个心狠手辣为了固宠而不择手段之人。
这也是她和金蝉做的一个局罢了。
只恨她当初还把大夫人当成一个菩萨一样的好人,对她推心置腹。
却不想是个绵里藏针,背后处处施狠招。
薛玉冷眼看着她,起身坐在了床边,招来金翘儿淡淡道:“你去外院瞧瞧大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说我有事要请大爷商议。”
金翘儿是她成为三姨娘的时候,她祖母给她的唯一嫁妆。
彼时她不懂祖母的良苦用心,嫌弃她是乡下出来笨手笨脚,打发她去作了个粗使丫头。
没想到最后只有这个丫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金蝉不知薛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心翼翼觑了她一眼,没想对上了她的眼眸。
那眼神深邃而锐利,仿若刀锋般令人不寒而栗,竟被这眼神慌得别开眼。
此刻薛玉也正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瞧瞧你这样的婢子,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我这庙小也留不得你了,还是叫了人牙子过来发卖出去吧。”
一听到叫人牙子,金蝉顾不得脸颊阵阵发痛。
她早就看不爽薛玉了,自己并不比她差,为何她能做姨娘而她只能做个服侍人的婢子。
正要发作,却听银翘儿掀了帘子进来,“大夫人来了。”
茗月轩里背主的可真够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沈凝得了消息就来了。
李府当家主母沈凝是中书舍人沈从之的嫡女,祖上是武将之家,靠着宫里头的丽妃娘娘才发了点迹。
比他家官位小的自然簇拥着,嫁给国公府李煦也算是下嫁,毕竟李煦官职才从六品。
上辈子的她就是栽在了她的手里,她摸了摸腕上的金镯子不动声色的取下,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重生回来,她要还是像原来那样识人不清,任人欺辱,那也真真是够蠢了。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有机会。
“姐姐安好,姐姐怎的来了,也不早早通传一声,我好让女使们煮茶迎接。”
薛玉一壁说一壁向沈凝行礼。
虽说是行礼,但薛玉似乎身体不稳虽有银翘儿扶着,但这礼还是做的不大周全。
“知道你身子不好,我今日特过来瞧瞧你,瞧你这身子骨,也别行这虚礼了。”
话里虽含了一丝担忧,却也是等她行完礼才虚虚扶她一把。
又见脸颊红肿的金蝉倒在地上,方开口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倒在地上。”
要是在从前还真以为夫人沈凝对她关心至极。
薛玉正要开口却被地上的金蝉抢先一步:“夫人,自从我家三姨娘小产后就夜不能寐,整日也不说话,我瞧着忧心便请了大夫开了些安神茶,煮好给三姨娘送去,结果不知怎的打了婢子一巴掌,婢子要是有错婢子认罚,可婢子不知哪里恼了三姨娘竟让三姨娘如此生气。”
真是伶牙俐齿,怪不能能哄得前世的李煦对她宠爱有加。
薛玉的声音冷冷响起:“我打你一巴掌就是让你认错,你倒好一个婢子还质疑起主子来,这样的人物我茗月轩可养不起。”
“你向来温和,她不过是个区区女使,有什么过错,打也打了,也就别和她计较了。”沈凝和煦说着,身边婆子会意忙要去扶这金蝉。
是啊,她上对家主主母恭敬温顺下对一众姨娘百般讨好就连仆妇也是和颜悦色。
可到头呢,这些人一个一个怎么对她,不是百般折磨就是冷眼旁观。
还有李煦,以为只要得到他的心分一点宠爱给她,他便会事事为你着想。
想来可笑,男人的爱才是最不值钱,最低贱。
所谓的软弱所谓的男人才是她最大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