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们于终点再会
这是跨越时间的奇迹般的再会。
始于天台，也终于此。
我们在高二这一年的春夏秋三个季节徘徊了三次，直至以凛的消失为代价才步入了最后一个季节。
已经数不清过去怀表在我们手中交错传递了几次，也记不起来过去那些泪水为何而落，更不愿回头去看那些失败的愧疚的亏欠他人的瞬间。
我一路跋涉至此，只想再见到凛一面。
站起身，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在把眼前的少女拥进怀中的那刻，恍惚间回到了故事的第一章。
那时我遵循着星座占卜的指引，迈进天台寻找那玩笑话般似命运邂逅之时，第一眼入目的便是背对着我立于天台边缘的凛。
她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等着忘记前两次回溯，甚至连她的存在都已忘却的我。
然后，在听到我声音后，假装是久别重逢的少女翻过铁丝网，笑着扑上来，紧紧紧紧的抱住我。
就像此刻我抱着她那般。
【太久了，龙一】那时的她迟迟不肯撒手，心里想着的只是这句话。
“太久了，凛。”我的声音叹息着响起，品尝着这份苦尽甘来的时候给予这个怀抱更多的力。
想把凛融进自己的血肉里，这样未来就不必忧心分离。
感动人心的重逢，失而复得的欣喜，唯愿时间停驻于此的夙愿，万般思绪交织在一起，胜利的钟声似乎在耳边奏响。
什么都不用去考虑，过去还是未来都抵不过在长久的时间终点寻到的少女。
怀中的凛动了动，我松开了手，低下头，期待着对方脸上会挂着何等幸福满足的微笑。
但少女的反应恰巧相反。
我见过哭着的凛很多次，那些被过去的绝望和悲伤击倒在地的少女落过不同的泪。
只有现在，抬头望着我的人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难过，但她却没有哭。
“为什么？”凛抓住我的衣服，“为什么龙一会来在这里？”
“明明已经结束了，”她握住我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明明在初雪那天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少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似乎有诸多问题一齐涌到嘴边，但最终只轻轻的说起：“龙一没有忘记我吗？”
没有问我为何会记起她，没有问我如何找到的她，没有去问比这些更重要更复杂的问题，凛似乎把一切都压在了这个问题上。
“嗯，”即使她被时间流抹去存在，我还是能凭着那份感情一路寻觅至此，“我永远不会忘记凛。”
那双望着我的眼睛终究还是涌出了泪。
“足够了，”少女抓住我衣服的那只手平覆于胸膛，把我朝着天台的方向推了推，“龙一可以出发了。”
“去哪？”我拽住了她的手腕，截停了她的动作。
“去下一年，”凛挣扎着想甩开我的手，却被我越攥越紧，“你也清楚吧，我的存在已经没有了。”
“初雪那天起，我就一直被禁锢在这里，等待着今年结束。”
“天台一直在下着雪呢，只不过我也被雪忘记了。”
她伸出空中的那只手，展开的手掌试图去接哪怕一片雪花，但白色的冰花直直的穿过了她的身体坠落在地。
“龙一，这里不是我们以为的天台，而是现实之外的某个空间，虽然想问你为什么能闯进来，”凛侧过头，目光定格在远方的高楼，高楼屏幕上的时钟正稳步迈向新年，“但时间好像不够了。”
“凛——”我未说出口的话被少女用手捂得严严实实。
她垂下头，转瞬间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仰头望向我：“龙一，听我说，只要你走出这个天台，只要你进入下一年，就会真正的忘记我。”
“怀表是没用的，无论你用什么代价回到过去，都不会回到高二开学那天之前。因为我在初次消耗存在回溯的那次就已经被时间流注视着了。从我决定把怀表还给你的那刻起，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我是不存在于现实之物，即使顺着你打开的那扇门返回现实，也会在瞬间被时间流察觉。”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用……”
“这是我的选择，这是唯一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结局。”
说着，凛放下手，满足的笑了起来：“……也是我的愿望之一。”
那双眼睛在雪夜中闪着光，她再次扭头看向远处的那座高楼，不到两秒即又把注意力挪到我身上。
凛像是看到了什么足以令她高兴的事情，兴冲冲的拉着我在长椅坐下，等我坐定的下一秒，少女的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
“龙一，能不能听我说完这些话再离开？”
“我没打算离开。”被捂着嘴听凛解释了这么多条她不能离开，注定消亡的原因，在我想出办法之前势必要留在这里。
“再过十分钟就到新年了，那个时候龙一就能会忘记这些，”少女捉住我的胳膊，牢牢的抱在怀中，“所以我过去没能说出口的……现在是个好机会呢。”
背倚着冰凉的长椅，依偎在我身上的少女足够温暖，我歪过头压在凛靠在我肩头的脑袋之上。
少女口中呼出的白气消散于空中，我静静的听着她迟来的独白。
“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不过马上就要实现了。”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但我离她是那么的近，所以那些被赋予在话语中的微小情绪也能轻易察觉。
“虽然有些贪心，虽然大家都迎来了幸福的结局，但我也希望在这之后也是幸福的。”
“比如说夏花能实现梦想成为职业模特，白井能遇到更多人写出自己故事的结局，华能自由的选择想要的未来，还有亚纪、莓、早穗和加藤……”
“还有我的姑姑、外公与小姨……太多了，根本就说不完嘛。”
“每当回忆起过去的时候，就会不禁想着能和这么多人相遇，真是太好了。”
“不过呢，愿望不会一下子全部实现，所以我希望龙一是最先获得幸福的那一个。”
“因为我最喜欢龙一了。”
“但是啊，最亏欠的人也是龙一。”
“对不起，龙一。”
“如果在小时候，我没有把草莓挞给那个占卜师就好了。”
“这样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说不定没有我，龙一就顺利会救下夏花、白井和华。未来本该是如此的，但全被我扰的一团糟。”
“我无法成为像龙一这样的人，所以即使知道她们会自杀也无法拦下来。”
“不过也就是那一次回溯让我知道了，夏花是重要的朋友，白井是温柔的姐姐，华是惹人怜爱的妹妹，她们对我而言也是绝对不想失去的人。”
“龙一是排在第一位的哦。”
“所以呢，我赌上所拥有的一切也要让大家都开心的活下来。”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划算的交易，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会给周围人带来厄运。但现在我也为大家获得幸福结局这件事出了力呢。”
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我的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喂，不要哭啊，龙一，”少女坐起来侧过身朝向我，她抬手捧起我的脸，哄小孩似的开口，但凛比我哭得更凶，“我的愿望实现了，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看到你流泪比我自己哭的时候更难受啊。”
“不要动摇我的决心。”
“明天，不，在等一会，所有的一切就会重新开始了，我想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明天真美好啊，明天会有凛在吗？
“我喜欢笑起来的龙一。”
“喜欢你迟钝的样子，喜欢你面无表情的发呆，喜欢笨拙的安慰我时的你，喜欢有时候会害羞脸红的你，喜欢放学路上，运动会时跑起来的你。喜欢遇到你的每一天，和你相处的每一秒，我都喜欢，龙一的一切我都喜欢。”
“虽然现在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其实从更远的过去，我就开始喜欢龙一了。”
“毕竟，小时候我的愿望就是要做龙一的新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喜欢，把如此灿烂又热烈的感情捧给我看的少女，在提起我时的笑容最明媚好看。
新年前的六个小时内，我收到了同一个人的三次告白。
【长大了要做龙一的新娘】幼年的凛的笑眯眯的捧给我蓝色盒蛋。
【我喜欢龙一，但现在在放烟花，所以你是听不到的哦】仍有泪痕的笑颜，闪烁着的烟花清晰的映出了初中时代凛羞涩的脸蛋。
然后是现在，跋涉过时间循环，在笑与泪混杂的旅途尽头，凛在第三次告白之后说的是。
【对不起，让你卷进了这么糟糕的事情】
【拜托了，请忘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