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谈
先把闲得无聊非要害她的千年老龟妖放到一边,林安然的疑问可不止这一个。
“在我落水之处,满池的锦鲤都被我惊走。唯有一尾是例外,它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绕着我的脚踝多次环绕,这又作何解释?难道是在帮助我免受龟妖的伤害吗?”
师傅遥遥一指放生池的方向:“你落水时,身周的麟甲为了护体,散发出黑金色的光华。其他锦鲤虽然被落水声吓跑,但绕在你脚踝处的并非寻常锦鲤,而是池中的锦鲤王。”
这一次,连清冷自持的李清尘也不免为他的话所动容。
一池落叶残花汇聚的碧水,深藏不露地同时存在着千年龟妖和锦鲤王。
日日从桥畔经过的游人,只怕是做梦也梦不到如此离奇的设定。
说不清是幸还是不幸,池中的神奇生物居然还同时让林安然撞上了。
“多年前,它曾在我的一位故人身上得见类似的景况,情急之下误以为是故人再临,便环绕在你的脚踝附近以示亲近。同时以秘音相告于我,我盼故友重逢多时,于是匆匆赶来。得见几位小友,才知是它错认了人。”
师傅藏在袖中的手被这段回忆触动,微微颤抖。
最令林安然感到诧异的,不是池中的精怪,而是师傅方才提及她之处。
“麟甲?”她恍如坠入迷雾,“我身上哪里来的护体鳞甲?”
论体虚力弱,在场四人中,有谁能比过她?
她身具护体麟甲这件事,比池塘中龟妖和锦鲤王共存还要离谱几分。
这回师傅不打算解释,他扫过一言不发的李清尘,走到供桌前点燃烛泪累累的香烛。
跃动的火苗在李清尘的眼中燃烧,“噼啪”的火烛声响划破了漫漫长夜的静谧,也撕开了他隐匿于心的秘密。
林安然和释松不明就里,疑绪跟随着闪烁烛光映出的阴影在寂寂午夜悄然弥漫。
林安然摇动他的手臂:“李清尘,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小和尚?”
一滴烛泪沿壁流淌,堪堪滴落在桌面,升起白烟。
李清尘目不转睛地盯住滚滚烛火,避免对上林安然疑惑时不自觉笼罩上雾气的秀目,以防止暗自沉沦。
斟词酌句道:“自从那日你从寒潭黑茧中脱困以来,你的皮肤上就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黑金光华,看着像是黑龙护体的鳞片。”
被信任亲近的伙伴隐瞒,林安然有些不悦:“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她放开起初因害怕而抱住他手臂的双手,向殿内的空地撤退了两步。
“清尘,”释松也为她打抱不平,“事关安然,你何必欺瞒我们?该不会是有苦衷?”
不留情面的质问,将李清尘架在了火炉上两面煎烤,即使没有难言之隐,他此刻也是百口莫辩。
他硬着头皮解释:“逃出山洞那日,我趁你昏迷不醒时仔细观察过附在你的皮肤上的鳞片。它们并非邪物,反倒是保护你的。”
“保护?你说说它们到底是怎么保护我的?”林安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若这副麟甲能够保护她,为何她此前落水时没有任何动静。
“你们还记得从寻龙洞中逃出后,在溪流中醒来时发现的一地蛇尸吗?”
“你的意思是,”释松率先领悟到他的意图,“是安然的护身麟甲出手援助,从而避免让我们成为蛇群的盘中餐?”
“是,”李清尘的说法更为详细,“鳞甲感受到安然身陷险境,于是自动护主,化为利器击杀了它们。”
林安然关注的核心问题则是:“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李清尘弱弱地实话实说道:“这是你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我以为你肯定早就意识到了,既然你没有多说,大概就是不想多提,所以我就闭嘴保平安了。”
阴差阳错间,空有一张嘴却不喜沟通的他们各自造就了这次的秘密、隐瞒与误会,林安然深感此乃滑天下之大稽。
今天可得牢记教训,坚决不能再重蹈“没长嘴”的覆辙。
“不过,鳞片今天怎么没有自动护体呢?”林安然想不通此次落水麟甲为何会无动于衷。
香烛即将燃尽,师傅沉默良久,背对着他们在案前添上新烛。
重新燃起的焰火,在他晦暗不明的眸中浮跃,映衬出点点星火。
李清尘和释松都无法回答林安然的疑问,于是纷纷将期待的目光投掷在他宽厚的背上。
师傅轻声叹气,在浓重的夜色里听来格外凄苦。
该从何说起呢?不如——
“因为鳞片初附身时尚留存有一丝自主意识,能够在感知到主人遭遇危险时主动出击。如果我估算不错,现在鳞片附体在小友身上,已过了一月有余。那丝残存的自我意识已经消散,所以今日你失足落水时,鳞片并未主动出现保护你。”
林安然直呼大亏,没有主动护体功能的鳞甲,和破铜烂铁也没甚分别。
她在山洞寒潭石茧中吃尽苦头,换来的就是纯倒霉吗?!林安然大失所望。
“那这鳞片有什么用?”
释松听他们叨叨了半天,非但没弄清楚起初的疑问,反而产生了更多的不解。
“麟甲并非无用之物,只是需要掌握正确的控制方法。”
林安然态度谦逊:“求师傅为我解惑,应该怎么进行控制?”
师傅的手指在虚空中轻点:“要靠你自己悟。”
“啊?”林安然扯着嘴角苦笑,在与修炼相关的运动领域,她愧对学霸之名。
桩桩件件都要靠她自己去悟,她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单纯学生,却命途多舛地被卷入是是非非。
谜团缠身的林安然猛然抬头,出口的语气几乎要将空气凝成冰霜:“为什么鳞片会覆在我身上?为什么锦鲤王会将我错认成故人?为什么这一路上,我总是和龙扯上关系!?”
林安然一口气问了一长串的问题,勉强抒发出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口的愤懑。
小道士在一旁安静了半天,补问出了今天的核心问题。
“师傅,为何邀我们半夜三更至财神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