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茫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故事回转到林安然这一头。
当血雾在瞬间弥漫整个洞穴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扑到李清尘的身旁。
然而混乱之中，林安然结结实实扑了个空。
在李清尘遍寻不到她的时候，林安然也失去了他的踪迹
她摔在泥地上，掌心的伤口刺痛，周身雾气带来的寒冷也令人难以忍受。
林安然原地蜷缩起来，双手抱臂用力摩擦生热，小声鼓囊着安慰自己只要等到血雾散开就行。
血雾仿佛能够读懂她的内心，从她的皮肤逐渐向外收缩，为她留出来接近半米的空间。
在她正对面，血雾向两侧分开，形成一条笔直的道路，等待着也引诱着她踏上其中。
林安然左手撑在地上，踉跄着站了起来。
她靠在身后的石壁上犹豫不决，并且发觉自己的双腿在止不住地颤抖。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在呼唤她停留在原地，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但骤然间一切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林安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在失去听觉的世界里，人会下意识地更相信眼睛，林安然也不例外。
血雾开辟的道路上，上下翻飞、左右游荡着一点黑金光芒，为她指引出方向。
林安然迈开步子，左手指尖轻碰光点，只触到虚无。
光点飘出一点距离，示意来人跟上，林安然跟随着光点而去。
在那段短短的路途中，她全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也忘记了李清尘和释松的存在。
仿佛跟随眼前的光芒，就是她余生唯一的追求。
黑金光芒无限远去，没有停下的迹象，林安然一路追随来到潭边。
她的眼中似有寒潭，又无寒潭，陷入难以分辨的迷茫状态。
林安然摒弃思考，双目无神，一脚踏空径直坠入了寒潭之中，不及挣扎便瞬间冰冻。
而后被拳砸、被火烧，被黑曜石包裹成石茧，李清尘引天雷地火攻击，林安然一概不知道。
在李清尘与释松在石茧外等待的漫长时间中，林安然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比她此前的十八年人生加起来还要悠久长远。
在那个梦中的世界，是白雪茫茫，是寂寞冷清，是无踪无迹，是林安然孤身一身。
她在漫天细雪中赤身裸体，本能指引着她要不断行走，不能停止，不可回首。
可她既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只有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
没有计时工具，没有距离概念，林安然在意识中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在漫长的行走之中，雪白的世界过渡成灰色的世界，落雪化作灰烟，萦绕于她的四肢百骸。
最后变成纯黑的世界，起先在漆黑中隐隐浮现着狰狞的面孔，无声地嘶吼着想要向她扑来，意图咬断她的脖颈。
林安然汗毛竖起，在白茫茫大雪中都未曾觉得寒冷，此时却被这毛骨悚然的画面吓得恢复了几丝的神志。
她终于停下脚步，茫然的目光中生出一线清朗之色。
“我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太长时间没有说话，林安然的嗓音带着颗粒般的沙哑感，语气也显得尤为迟疑。
声音一出，无边无际的黑暗受到惊扰，在刹那间向她的身体挤压过来，让她又陷入混沌之中。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有潮水向她淹来，与之前“梦中”的溺水感受极为相似，仿佛是那次死亡的重演。
林安然的意识在生死存放之际清醒过来，她在目不能视的状态下拼命挣扎。
既是在反抗涌来的潮水，也是在反抗既定的命运。
在神秘力量的面前，人类实在是太过于渺小。
林安然的自救完全没有缓解她的狼狈，先是无法抵抗地下坠，与儿时在游乐园目睹过的骤降的跳楼机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被这不期而至的坠落搞得晕头转向，在坠无可坠之时，又仿佛感觉到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她的灵魂和身体，并将她往上拽。
骤然下坠与上升，数不清循环往复了多少次，要是搁在现实中，早该吐得昏天黑地了。
但林安然就是林安然，她身上的自信特质，让她即使身处于绝望中，也会萌生出无限的求生意志，她誓要从这绝境中寻出一线光明来。
她本来是被动地仰面躺在虚空之中，手臂自然垂在身侧，任由其浮浮沉沉。
此时此刻，林安然硬着头皮、紧咬牙关，强行接手掌控她那被束缚的身体，甚是艰难地将身子竖起来，一鼓作气地仰头伸手向上方的虚空抓去。
对于林安然而言，四面八方、上下左右都是浓重的黑，那不如凭借身处海底的直觉，向那头顶的方向游去。
不知是海水是雾气还是浓墨的黑暗，释放出极强的阻力，她每向上前进一寸，都要承受难以言喻的重压。
林安然缓慢地移动着，求生的信念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似乎是被她的顽强所感染，那如影随形的阻力渐次减弱，而后完全退散。
身周的黑暗变作耀眼的白茫，林安然脑海中浮现出那句经典的电影台词——“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那么她林安然的求生之道，也一定就在前方的某处。
她再次奋力向上涌动，目不斜视地刺破所有阻碍，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林安然本不会游泳，但此刻她仿佛化身为一尾鱼，毫无障碍地在水中前行。
上涌途中，她的眼角余光偶然向后一瞥，看到身后有无数道黑色光束在追逐着她而来。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轻言放弃，若被追上，谁知道会遭受什么痛苦。
为着一个并不一定存在的终点，林安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挥动手臂、摆动双脚。
终于，她冲破了白茫茫的一片，回到了现实中的山洞。
林安然猛地从寒潭中钻出水面，她浑身湿透，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上半身趴在潭边，抱着潭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动了紧密关注寒潭情况的李清尘和释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