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明了的心意
许阮竹从来没有来过城南大街，他带着受伤的周秣在跑出电玩城之后不知道走向何处。
“先去医院吧。”许阮竹说：“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
周秣靠在许阮竹的肩膀上，他指了一条小路：“去那个里面，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的。”
这条小路没有路灯，仅靠着微薄的月光，许阮竹将周秣轻放到一棵大树的草坪下。
“你转过去，让我看看你的背。”许阮竹焦急地催促着周秣脱掉上衣，在混乱之中他好像看到周秣被棍子打了不止一次。
周秣看着正对着他的许阮竹，他脸上落下了豆大的汗珠。
“没事儿，我没事儿，别担心。”周秣轻声细语地哄着他。
许阮竹内疚地低下了头：“都怪我，非要拉着你进那种地方。”
“这也不怪你，谁能想到里面居然是个赌场。”周秣挺起身来，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坐着，他看到许阮竹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打的。”周秣想伸手去摸许阮竹的头，但是忍住了。
“我这会儿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许阮竹依旧板着脸：“你快把衣服脱了让我看一眼你后背。”
周秣忍着从后背传来的疼痛感，转过身去掀开衣服。
看着他背上刚刚被木棍打出来的一道道红印，许阮竹的手不自觉地贴了上去，他的手停留在红肿的伤痕上，仔细看看，不止刚才的新伤口，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旧疤痕，虽然颜色已经随着时间暗淡下去，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感受到许阮竹的手在自己后背上游走，周秣觉得有点痒，他放下衣服，重新转过头来看着许阮竹：“我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的。”
“你爷爷，经常打你吗？”许阮竹支支吾吾地问道：“我看你背上好像还有些旧的伤疤。”
“唔…”周秣倒是很好奇他会问出这种话来，但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可能是个留疤体质，所以才会一直消不掉。”
同时这些痕迹也在无形中提醒着他，他从未得到过家人的爱。
“你不恨他吗？”许阮竹问。
“………”
“恨过。”周秣手撑着地，抬头望着月亮：“但是光靠恨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等到我再长大一些，我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了。”这是周秣第一次对人说起他这么多年以来坚持下来的理由。
“周秣！”许阮竹噌地一下站起来，满脸通红地说道：“以后，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在周秣的记忆里，爸爸和妈妈总是在无声中抛下了他，从小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比如这么多年来辱骂殴打他的爷爷对他是没有爱的，多年来了无音讯的父亲是不负责任的，投入新家庭的母亲是不幸的，人生兜兜转转，他自以为早已认清了大人的真面目，此刻却在面对许阮竹的时候鸦雀无声，因为他的眼睛告诉他，他是认真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周秣终于开口：“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许阮竹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坐回到周秣的身边，从草坪里揪下来一撮小杂草在手中把玩起来。
“其实，我已经告诉我父母，我要在这里读完高中了。”
“你父母同意了吗？”周秣问他。
“当然了。”许阮竹想到昨晚自己大言不惭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你都不知道当时我父母的脸色有多精彩，他们可能以为我疯了。”
“我也以为你疯了。”周秣淡淡地回答他：“你回去之后应该会有更好的前途，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你不明白吗？”许阮竹又扔掉手中的杂草，用无比认真的表情看着周秣。
“你真的不明白吗？”他又问了一遍。
其实周秣只是随口一问，他没想过许阮竹会真的告诉他原因，即使他心里隐约知道他决定留在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周秣，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看待我的。”许阮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问道。
周秣不敢回答，他敢打赌，如果他回答了，藏在他心中的某个机关就会被开启，那样他会被情绪裹挟，会陷入对方深沉的眼神里，万劫不复。
“我，我也许知道。”
“给我一点点时间好吗？就一点点。”
回到家中，爷爷的鼾声已经从隔壁房间传来，周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全身心地扑在床上。
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秣脑海里又想起了刚刚许阮竹的表情，他闭上眼睛慢慢回想。
他原本以为许阮竹只是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一个“意外者”，他轰轰烈烈地闯入自己的生活，毫不客气地撕开他尘封已久的秘密，疯狂试探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心，今天在他说完会留下来的那句话时，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庆幸和欢喜，他不是不懂许阮竹的话中深意，他也明白自己是喜欢对方的，可是他不敢迈出那一步。
生活不是童话小说，如果恋爱只需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的话，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伤害、被曲解，几乎所有的童话故事都只会停留在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在一起了就会幸福吗？
周秣从床上爬下来，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个被精心包装过的小盒子，打开它，里面躺着的是他这么久以来都想要送给许阮竹的生日礼物，那块怀表。
突然他听见自己的窗户发出了一些异响，他走过去发现不断有小石子砸着他的窗户，周秣打开窗，外面下着大雨，周围的住户都静悄悄的，整座大地像被蒙上了眼睛一样鸦雀无声，他往楼下望去，在大树底下，一把黑色的雨伞下赫然站着穿着一身睡衣的许阮竹。
这个笨蛋，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他跑来干什么？周秣往楼下跑去，脚步有些急促。
看见周秣出现在门口，许阮竹急忙将手中的伞向他倾斜过去。
“别淋雨了，慢点跑。”许阮竹依旧是满含笑意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来？”周秣看了看许阮竹被雨打湿的肩膀，语气柔和了一些：“不是刚刚才见过吗？”
“嘿嘿，我忘了一件事情，导致我都到家躺在床上了才想起来。”
“什么事？”周秣望向他。
许阮竹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我喜欢你，周秣。”
周围的雨声越来越大，但是任凭它再呼啸狂鸣，周秣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你说……”
“想起来，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这句话就问你明不明白，这样想来我太狡猾了。”许阮竹打着伞的手收紧了一些。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毕竟我们都是男生。”他停顿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并不是要强迫你要和我在一起，如果现在你不喜欢我，我会努力走到你身边，再努力努力走到你心里。”
“只要你别推开我，这就够了。”
周秣哽住了，他没想到骄傲如许阮竹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来，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是想要跟自己永远在一起一样。
“周秣，我想亲你。”许阮竹往前走了一小步，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
周秣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默许他的所有举动。
大树底下，瓢盆大雨中，在路边灯光的照映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同于上次生疏的乱亲乱啃，许阮竹只是轻轻地触碰了周秣的嘴唇，然后彼此沉溺在唇齿相依的爱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