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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白鲤化龙-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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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夫在巷内叫卖,刘府丫鬟听见后出来询问,花夫答之。丫鬟回府传达蒋婧来至。花夫见蒋婧慢慢走出,被她的样貌吸引。蒋婧虽戴金簪银镯,但并不像金石冷人。

    丫鬟喊道:“喂,你的珍珠还卖不卖啊!”

    花夫连忙答道:“卖,卖。只收七两。”

    蒋婧看盒内珍珠,却是一枚金色珍珠,问道:“我儿今年已有七岁,已为他寻了一门童养媳。前些日找先生为我儿和未过门的儿媳合了八字,甚是满意。这儿媳今时十三岁,现需要十三颗珍珠为她做霞帔装点之用。今天这颗我留下,你若有其他金珍珠,再送十二颗同等的珍珠来。”

    花夫问道:“不知贵府何日迎亲。”

    蒋婧答道:“还有十二日。”

    花夫言道:“金色稀罕,怕是难以凑成同等一般的,我每日前来卖一颗,在这期间内凑齐如何?”

    蒋婧喜道:“如此也好。我会多加银两。”

    蒋婧转身回府,丫鬟给了花夫七两银子,拿了珍珠回府。花夫在刘府门前停留了片刻,方才离去。

    且说,幽山上,辛赋望向幽江,见有一戏班的船只经过,顿时感觉到了亲切,挥手向船只打招呼。戏船径流而过,完全没有察觉到辛赋的存在。

    时至黄昏,辛赋仍眺望幽江,花夫带酒菜归来,见其状,走上前去。

    花夫问道:“七个月以来,我见你每日望向幽江,是在等人吧。”

    辛赋答道:“他说过他会坐船经过幽江,回到幽州城,走上幽山来找我。我会在幽山望着幽江等着他回幽州城。”

    花夫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辛赋有些伤心,摇了摇头,言道:“已经七年了。我看见了每一条经过幽江的商船、官船、客船。今日起床后看到枕边有一根白发,我害怕极了。在最好的年华里,因为一个人留在了一座城,后来那个人离开了这座城,剩下一个不甘心的我,躲在这座城里慢慢人老珠黄。每天站在幽山望向幽江,成了我生命的全部,如果有一天他经过幽江回到幽州城,我该怎么办?”

    花夫感叹道:“是啊。你该怎么办?有时我也在问自己,我该怎么办?今天我见到了那个人,她已经嫁人了,孩子七岁了。她没有认出我来,可笑,她怎么会认出我来呢。那时我还是一条懵懂无知的白鳞鲤鱼。”

    辛赋言道:“七个月前,我见一条白龙摔落在了幽江边上,庞然大物瞬间就没有了踪影,一时好奇,待江水平静之后就跑到幽江边见到了你。我将你救来这里,开始也有些猜疑,直到看到你身上的龙鳞。如果你待在水里,就不会从天上摔下来了。”

    花夫言道:“似龙非龙,充其量也只是一条浊龙,时有七载,仍难以化作真龙。鱼化龙,难,难,难。”

    辛赋坐在了岩石上,夕阳渐落,从此处望去幽江,非常平静。花夫打开了漆盒,盒内有一枚金珍珠,珍珠浮于空中,映射出一面蒋婧的剪影。烛灯下,蒋婧守在观世音铜像前诵经。

    花夫将今日答应每日送蒋婧珍珠的事情告知了辛赋,希望她能代替他前往。花夫又诉表了七月前白龙摔落的事情:

    常言道,鲤鱼跃龙门,从此人上人。龙门者,乃江河汇海也。池中鲤鱼,必先忍受盐灼之苦,待筋骨皮肉骤变,非鱼也,此为第一关。碎骨断筋而生蛇身,非蛇也,此为第二关。斩鳍接髓而生鹰爪,非鹰也,此为第三关。挖其双目而生兔睛,非兔也,此为第四关。头颅绽裂而生鹿角,非鹿也,此为第五关。待其形初成,再受离水脱鳃之痛,非龙也,此为第六关。得龙珠,蜕其凡鳞,而生龙甲,方为真龙也,此为第七关。

    龙珠乃龙魂也,龙魂需仁德无畏之才,慈心悲悯之人,吞其龙泪,舍己毁身,方化龙珠。得之为龙,脱胎换骨,须发飘逸,其形百毁复生;失之为虫,凡胎俗貌,奇丑怪异,其神久之溃灭。

    花夫尚为鱼胎,虽得龙形,但无龙珠,离海登天,忍受天雷遣退,故摔落于此地。

    辛赋听罢,为之可怜,心有一问,白鲤为何要化龙?白鲤欲作龙,其中艰苦磨难无人而知。久居池中有何不妥?非要经受毁骨塑筋之灾,稍不留神,断送凡命。

    幽山上起风了,辛赋从岩石上站起言道:“幽江上过了戏班的船,明天一起去看戏吧。”

    辛赋走回了茅草屋,花夫点了点头。

    花夫脱下了衣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臂,从手臂上拔下了一片白鳞,疼痛感由心而起,眼泪也由心而落。龙鳞沾染着龙泪,化作了一颗金珍珠。花夫将珍珠置于漆盒内,手臂伤口愈合,留下了新的疤痕。

    幽州城内,集市戏台前围满了人。戏台前摆放着数张方桌,数条长凳,男女老幼,齐声叫好。辛赋和花夫挤进了人群,见有人从长凳离开,快速占下了座位。

    辛赋介绍道:“今儿唱的是《女驸马》,以前我也唱过。”

    花夫陪着辛赋看了一下午的戏,她笑了,在这天下午她笑了很多次,他突然感觉到这才是辛赋。戏台空了,人群散了,辛赋恋恋不舍的留在原处。

    辛赋说道:“以前我就站在这个戏台上,那个人坐在台下。他的叫好声很响亮,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每天都来看戏,他跟我说我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台上的角儿。后来戏班走了,我因他留了下来,再没上过台,也没能成角儿。”

    辛赋走上了戏台,在台上进入了扮相,仿佛回到了从前。花夫看着台上的辛赋,感觉和自己像极了。一个想要摆脱束缚,一个想要安守归宿。花夫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好,台上的辛赋落下了眼泪,继续念着戏词。

    触情时往往落泪,非哭也。人者,天地至弱也,难伏情欲,极易落泪。喜之落泪,悲之落泪,欢之落泪,忧之落泪;男女长幼落泪,鳏寡孤独落泪,贫富善恶落泪,高矮俊丑落泪,士农工商落泪,三教九流落泪,达官显贵落泪,乡野酸儒落泪,佛陀圣贤落泪,聋哑残障落泪。生老病死落泪,怨憎会落泪,爱别离落泪,求不得落泪,求得了亦落泪。泪有千种,情有万别,其中滋味,唯多情者晓之。

    台下花夫看着台上辛赋唱念做打,有模有样,不觉眼前一晃,昏在了地上。辛赋立即下台查看,花夫尚有气息却不省人事,遂将其背回了草屋。

    三日后,花夫苏醒,不见辛赋,也不见漆盒,明白是为蒋婧送珍珠去了。

    却说辛赋,三日来照顾花夫,见其体无完肤,残剩数片白鳞,突生钻心之痛。辛赋持漆盒来至刘府,待蒋婧出府方才将珍珠交于她,三日如此。

    辛赋见蒋婧气质妆容,端庄不俗,又是个信佛的人,若能化作龙珠,救了白鲤一命,也是造化。辛赋虽有意,但也恐害了他人,故未破口。辛赋取了银钱,交了珍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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