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蹉跎方知世事艰
“到了，以后你们就住在外院西厢房吧。”
来到小院门前，少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身后两大一小也随之跟上。
“是，老爷……”夫妻二人拘谨俯首，带着小女孩向顾朝辞行礼。
“这二两银子你们拿着先去买点被褥衣服，然后看看院里还缺什么，不够的话再问我要。”
“对了，我姓顾。是这座锦官城的新任捕头……”
俊美少年特意在新任捕头这四个字上加重些许语气，略有警告意味。
大虞虽然律法森严，但逃奴之事也时常有之。毕竟这些民奴以前也是百姓……
“多谢老爷。”汉子抬起头来，看着顾朝辞认真道：“老爷放心，我们不会跑的，老爷如此大恩大德。小人永世不忘……”
魁梧汉子目光通红。
若不是顾朝辞，他一家老小说不定要从此天各一方……
“你叫什么名字？”
见到这汉子的真诚模样，顾朝辞心中不由大慰。
相由心生，长相如此敦厚之人，如何不会知恩图报？
倒是自己心眼太多了些……
“回老爷，小人名叫林三，这是小人内子钱氏。还有小女林杜若，取自草木。”
“林？倒是渤海国那边的宗族大姓，你读过书吗？”
见到林三的谈吐不像那些寻常庄稼汉子，顾朝辞不由得出声一问。
林三回道：“小人幼时在庄子上做过几年书童和护卫，但是主家遭难……”
“原来如此。”
顾朝辞恍然大悟，自己还算捡到宝了。
读过书的下人可不太多，那陈六应是打眼，没有发现这汉子识字……
“这样吧，你们之前也是良民之家。以后杜若就是自由身了，好好教她读书。待得她会认字了，由我出资让她入塾蒙学……”
少年从那三张契约中拿出林杜若的奴契，撕碎在了林三夫妻面前……
“扑通！”
“杜若，杜若，快谢谢老爷，给老爷磕头……”
林三带着妻女一家跪了下来，朴实善良的他不会什么拍马屁的花言巧语，他满是哽咽。带着林杜若和妻子不停给眼前少年磕头……
他们从渤海国被大虞攻破开始就一直颠沛流离，幼子也在囚车中不幸身亡。
原以为下场凄惨，甚至有轻生打算……
却没想到在这锦官城又遇见了这位心地善良的顾老爷……
“好了，起来吧。”
“等我上任之后，就给杜若上虞户帖，日后她便是大虞子民了。”
顾朝辞扶起了林三一家，小女童不知道虞户帖代表着什么。
但是从父母激动的样子里，她隐隐感觉到。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似乎为他们家做了一件天大好事……
两个时辰后，顾朝辞躺在了铺好的床上。屋内比起之前干净整洁了不知多少，就连窗户纸也被林三重新糊上。
两个红灯笼挂在门前。寓意着这座宅子有了新的主人……
这位顾捕头越看越是得意，并且成就感满满……
他打开了自己的存钱小箱。
“还有七百二十二两四钱，二百两给县尉大人拜山，十五两给下属们见面礼……”
顾朝辞从箱子里不断拿了又放，斟酌着那位知县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毕竟初来乍到，要有个靠山才好办事……
而且手底下的人也不能轻待了，不然做起事情来一个推一个，头疼的还是自己……
没办法，只身来到异世，少年没有任何依靠。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他才刚升起的成就和激动心情再次被这些琐事浇灭，开始眉头紧皱起来……
外宅——
林三一家也住进了外院西厢房……
厢房不大，但是对于颠沛许久的林三一家来说，这已经是天宫中的凌霄宝殿。
土炕上，夫妻二人不停抚摸着女童洗干净的脸颊……
“杜若，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报答顾老爷。他是天大的好人……”
钱氏也想多找些词汇教育女儿，但是作为庄稼人家出来的她，实在是吐不出读书老爷们的语言。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强调那少年是个好人，让林杜若不要忘记……
“嗯，知道了爹爹、娘亲……”
林杜若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洗完澡换上好衣服的她觉得分外舒适，主要是刚刚那个大哥哥心善。还买了许多吃食说是庆祝迁居……
爹娘不敢一起上桌吃，但是大哥哥依旧分了一份出来给他们一家。
她年纪小，吃得最多。
满嘴流油的烧鸡腿，真的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香的东西……
以前就算是在家，每天也只能和弟弟吃黍米而已……
女童幸福睡了过去，仿佛身处天堂之中。
“当家的，你说，这顾老爷是不是对囡囡有什么想法……”
夜深人静时，钱氏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对丈夫问了一句。
在她们庄子里，这些有钱老爷们惦记贫苦人家女儿的事情屡见不鲜。她当初差点也被酒鬼老爹卖了去……
男人叹气一声，回道：
“顾老爷心善，颇有嫉恶如仇君子之风，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又给囡囡拿了良籍，不用再像我们一样低虞人一等。这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就算他看上囡囡又如何……”
经过生活一系列打击的林三不再自命不凡。
特别是坐过奴隶囚车后，他愈发见识到人间丑恶……
他抚摸着妻子的脸庞：“要是能给顾老爷当妾，说不得杜若以后的日子还好过些。将来我们再生个一儿半女，她也好照抚一下弟弟……”
“嗯。”钱氏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对于传宗接代一词，不管是林三还是钱氏都把这件事当做头等大事。
囡囡再怎么也是个女儿身，当不得家。总归是要嫁人的……
就连钱氏都理所应当的认为女人就该低男人一等，更别说林三了。
他现在只想要个儿子，要是顾老爷大发慈悲，再给他儿子成为大虞人。
那真的是再好不过……
渤海小国物资匮乏，什么都落后大虞。当个大虞人怎么都比当渤海人好……
别的不说。
大虞国力强盛，至少不用再受战乱之苦。
而提到林杜若，他们并不是不爱这个女儿，是世事如此。
没有个儿子，你出门去都要被人议论两声……
到了地底下，更别提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国破家亡，能够寻得一处安身之所，已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