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别冲我呲牙,我这没有屎给你吃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咣!开门开门!蔡婆子开门!赶紧开门!”门外砸门的男人稍微停了一会儿,见半天还是无人开门,立马又开始。
“嘭——嘭——嘭——嘭——吱嘎,吱嘎嘭——嘭——嘭——咣!咣!咣!咣!”这回改用脚踹,掺杂着棍棒打砸的声音,踹得大门吱嘎吱嘎响还不罢手,似乎不愿再等,反正门踹开了一样能进。
这声势浩大的,一听就不是善茬,蔡黄氏跟朱香兰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去开门。
蔡黄氏做贼心虚,只以为蔡家叔伯(音:bai二声)兄弟们这么快就得知蔡鸿途那个病鬼死前遭罪的细节,要来拉她去见官、给他偿命,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埋怨。
现在知道跑来找人算账了,早干嘛去了?那病鬼躺床上那么多年,也没见几个叔伯兄弟来探望,全指着我一个女人料理,又是把屎又是把尿的,还要给他擦身,我都搬不动他!
朱香兰则是有点儿始料未及,这方娟弱气得跟什么似的,十多年没想起来反抗,她娘家人下手听着倒是凶狠,上来就砸门。只不知道进得屋来,会不会动手打人?不行,我得趁人不注意,找个空隙悄悄脱身,这档子事谁爱管谁管,我反正已经仁至义尽,两头不亏欠。
果然老公没说错,婆婆就是个搅家精!非逼得方娟这么软和,只一心想着安生过日子的人去找娘家人求救。还好分家了!分得好!回去就应了他想要的那把木匠墨斗!
蔡家人都躲在屋里不吭声,任凭外面的人砸门,很明显是心虚。
外面的人很明显也很有耐心。砸门故意没停,喊了蔡婆子喊蔡国强,砸一会儿喊一会儿,换着人喊也换着人砸。砸着砸着还玩出了新花样,先连着“砰砰砰”猛砸一气,再停下来几息,刚以为人走了呢,就又故意拖着音缓缓地一下一下地砸。这么循环往复地来,不出所料,没砸出蔡家门内的人,把门外好奇的蔡家庄人都砸来了。
正是午歇归家的时候,蔡家庄庄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来吃中饭,走到村口就能听到砸门的声音,再往里走走,就能看到蔡老八家门外围满了人。
有热闹不凑,枉为中国人啊,于是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向先来的人打听出什么事儿了:“是蔡老八家的人受欺负啦?要那样,咱可不能干看着啊!不管蔡老八家的人什么样儿,被外人欺负到蔡家庄的地盘儿上就不行!不然,这以后蔡家庄的人出门在外还怎么直的起腰来?!”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
先来的人翻个白眼拉住他,“你急个什么?我还没说呢,你撸袖子想干嘛?赶紧放下”
对方一脸不明所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
“你别激动撒!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这蔡老八家的人明显心虚呢嘛,你刚从地里回来你不知道,他们这来的6、7口人有男有女的,还赶着驴车,砸门也砸了半天了,愣是没一人应声,看着就是心虚啊!”
“那还有可能人不在家呢!”
“你跟我这儿犟什么嘴,你细瞅瞅那边那个小缝,就那,看着没?蔡国强正躲那儿不出声往外看着哪!”
“还真是!他又惹什么事儿了,搞这么大阵仗?”
见人围得越来越多,再砸下去就过了头了,方姚氏抬手叫停砸门,准备自己找个高点儿的地方站上去主动解释几句——免得被人围攻啊,毕竟人在蔡家庄地盘上,嚣张太过是真可能挨揍啊!
方家是来接人的,是占理的一方,可别回头反倒成了没理的一方了。
这屋基也不怎么高啊?“老三,你去找块大点儿的石头来!”方姚氏左看右看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站上去,这身体太矮了,好像只有一米四五左右啊,“我要站上面说话的,石头要大点儿再高点儿!”
惠民砸门一共就轮到一次,刚以为这轮该到他了,砸门就被叫停,一时没反应过来,方姚氏只得再多强调一遍找石头干什么用的。惠民不甘不愿地去,两手伸直往前、跟游水似的拨开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人群往外走。
“蔡家庄的都听着!”诶,好像不对,这么说好像我们是什么包围蔡家庄的警察?土匪?
“咳哼哼嗯,大家都别急,我们是方各塆的人,来找的是自家的亲家,是家务事、家务事!”方姚氏清了清嗓子重新起个头,尽量简单地说明白情况,“我们只砸了砸门,不是要动手的,不是要动手的!家务事!家务事啊!家务咳”
不行,再这么强行喊下去嗓子受不了,而且这声音也没多高啊,“爱民,咱家谁嗓门最大?”方姚氏喊了一小会儿就停下了,没效果嘛。
“惠民啊,惠民嗓门最大,刚你不让他去捡石头去了嘛。”爱民一点儿不着急,只要蔡家庄管事的村长村支书这些人没上前来,这些围着的人纯粹就是看热闹,轻易不会为了别家的家务事出手的。
“”老二一点儿不乖,竟然就这么站旁边看起了我的热闹?
“不等了,桂花,你把板车推前面来一点儿,我直接站板车上喊算了,你扶稳了哈。”方姚氏转头找桂花帮忙,站在了板车中间的位置,尽量保持身体平衡。
“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我们是这家的亲家!我们是这家的亲家!我们是这家的亲家!我们是这家的亲家!我们是这家的亲家!家务事!家务事!家务事!”方姚氏两手围成个筒状放在嘴前假充喇叭,冲着前后左右和正当间儿各喊了一句,只想赶紧把关键信息喊出来,后面才好行事。
“听见了吧,我说蔡老八家的人做了亏心事了吧,这是他亲家,应该姓方”这下大家都听清楚了,连最外边围着的人都听到了。
“亲家?怎么跟仇家似的?门砸得哐哐地!”
“我一猜就是蔡老婆子又造了孽了!先头不是把她大儿子撵出去了吗?那可是嫡亲的儿子!要不说她是个搅家精呢,有日子不过,非折腾!”
“就是就是!不是我们蔡家庄的人不肯向着她,关键她老不干人事儿啊!土埋半脖子的人了,一天天不消停!”
“对吧对吧,不消停!我还担心出面帮了她,回头她反过来找我麻烦呢你不记得了?原来她大儿子起房子准备搬出去那会儿,她跟帮忙找地基的老村长闹多少回了?守着老村长家大门又是哭又是骂的,生生闹得老村长病倒一回,再不敢伸手管她家的事儿!”
“啊?真的吗真的吗?还有这事儿?”
“诶,你才嫁进来几年,当然不知道了总之,别瞎插手她家的事儿,我们啊就看个热闹乐呵乐呵就得了!”
“那,就这么干看着?我们自己人知道自己事儿,外人不知道啊,回头传得满天飞的可不是蔡老婆子造孽,是蔡家庄被人打上门来,还不敢还手啊!不行,还是得管管!”说完这话,他就使劲儿往前挤,想要进到最内围里去盯着点儿,看能不能恰当时候当个帮手。
“诶——你,别挤别挤啊,唉哟”旁边的人想拉没拉住,“算了,他要管让他管去吧,反正我只当是看热闹了”
“嗯嗯,看热闹,不就是砸门嘛,蔡婆子不开啊可不就得砸门闹出点儿动静儿来嘛!”
“就是,蔡婆子明显心虚得很,我倒要看看她后面怎么收场!”
“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我们是方各塆的!我们是方各塆的!我们是来接人的!只接人!只接人!只接人!”方姚氏见第一波喊话大家都听见了,又开始喊第二波。
“接谁啊?”下面有人忍不住搭茬问道。
“接我们家方娟啊!接方娟!接方娟!接方娟!接方娟!接方娟!”怕后面的人听不清楚,方姚氏重点强调是接方娟来的。
方姚氏一心面对着围观人群喊话,是背对着蔡家大门的,她根本没注意到门里的人听到一个女声喊接方娟,集体都松了一口气。
蔡国强从偷看的墙缝儿后走开,悄眯眯返回自己房间,继续猫在那儿,反正家里也没其他人知道他其实在家;
蔡黄氏的胆气回来了,原来不是拉我去见官的!
朱香兰只觉笑僵的脸有救了,准备跟婆婆告辞回家去,这地方我是一秒也多呆不了了!
方娟喜出望外,终于能活着脱离开这个灶冷冰冰、人冷冰冰、墙也冷冰冰所谓的“家”了!
只听“嘎吱”一响,门终于开了,蔡黄氏慢慢探出身子来,居然还堆了一脸的笑:“亲家来啦!快进屋,有话好好说嘛别砸门啊!”
“门开了,门开了!”
“方家的你回头,门开了!赶紧接人去吧!”人群里好心的婶子们提醒方姚氏。
方姚氏绽开点儿笑模样,冲婶子们点点头,不紧不慢地从板车上挪下来——主要也不敢挪太快啊!桂花扶了这么久,手一直在抖,她抖板车也跟着抖,万一挪快了给她手压狠了、松了劲儿,可不得摔我一个狠的!
真要摔了跟头,我这又是砸门又是喊话搞半天造的势全没啦!不行,我得端着点儿,来好好会会这惯爱作怪的蔡婆子!
“你终于舍得开门了!看来还是砸门管用啊!”方姚氏针锋相对的立马驳道。
蔡黄氏一开门看到屋前围了这么多人,自己不好发挥,只想赶紧拉人进屋,关起门来再说——到时候不就还是玩烂了的那一套!?走走过场罢了,谅她方姚氏也不敢提离婚一个字!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不是由得我搓圆捏扁?
“别光站着啊,来,亲家快进屋!还没吃中饭呢吧,我这就去叫方娟去,你等着哈!”蔡黄氏装得一脸和气,故意作势就要去叫方娟做中饭。只是步子特别慢,都过了几息了,门外站着的人还能隐约看见她后迈的左脚后脚跟那处纳的是牡丹花样子。
方姚氏暗暗告诫自己“沉住气沉住气”,坚持站门外不肯迈步进屋,身后一圈成年的子女五六个,旁边还站着没忍心跟过来看看的欢婶儿,大家都没动也没出声。
见门开了,围观的蔡家庄庄里人以为没热闹可看了,三三两两四散离开,原来在围观圈里圈的人,散开的时候反而落在了后面,一听蔡黄氏这话,低声犯起了嘀咕:
“听说方娟都快生了吧?去叫她来做中饭,什么人哪这是!”
“你一个外人都生气,难道蔡老婆子不知道她亲家会生气?”
“哦——她故意的!咦,她可真恶心透了!她自己不是女人啊?她不也怀过孩子的吗?”
“唉,我看方家也是可怜,真被逼得没法儿了,才跑来砸门接人!”
“就是就是唉,散了吧散了吧,谁叫我们是女人呢,不都这么忍过来的等媳妇熬成婆就好喽”
“那方娟可有得熬,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这死老太婆走了走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见方姚氏不接招,兀自定定站在门外,身后一堆方家带来的人,只一双利眼死死瞪着她,恨不得给她后背瞪出个窟窿来,蔡黄氏转过身来两手轻飘飘地往脸的上方扬了两下,假装自打嘴巴子,赶紧自己给自己圆回来:
“诶,怪我怪我,没说清楚,亲家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先不忙吃中饭,我去叫方娟来见你们哈”
“不用叫了,我们带了驴车来。爱军,去!把你大姐背出来!我们就在这门外等着,看哪个敢拦着!”方姚氏很不满蔡婆子装模作样说鬼话,但再不满,这死老太婆也年纪上来了,不好跟她直接当面锣对面鼓地掰扯,别一不小心被她讹上了,到时候有理说不清,还是把她那个幽魂一样始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常年隐身的宝贝儿子蔡国强逼出来好些。
“对,我看谁敢拦着,蔡家都分家了嘛,蔡家有种的在庄子里面住着呢,又不在这儿!”爱民见缝插针地挤兑道。
呃,这话说得,朱香兰一阵无语。她正拉着蔡德芳,偷摸沿着墙根儿往人群外一点点儿挪呢,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怎么听着不太像什么正经夸人的啊?算了,我还是赶紧溜走的好,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香儿?你怎么在这儿?”头顶突然传来疑问,完了,朱香兰小心翼翼抬头,哦是老公啊,那没事儿了。
“老公,你可算来了!走走走,赶紧走,你别又跟这家儿沾上!到家了跟你说!”
“好,我们走,德芳我背着吧,她都要睡着了,这头点的”蔡国庆二话不说立马转身就走。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被撵出来的,他根本不必去趟这趟浑水。
“你们家男人呢?都死绝啦?蔡国强呢?”惠民紧赶慢赶,搬的石头还是没用上,这会儿一见二哥开口,立马恶狠狠扬声骂到,“蔡国强蔡国强,蔡国强——你是不是男人,赶紧出来!人呢,人死哪儿去啦?赶紧出来啊!”
“别喊了!”蔡黄氏笑脸装不下去了,这混小子居然敢骂我儿子!“他不在家,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是了!喊什么喊!”
“你个死老太婆,土都埋到嗓子眼儿了,这也要管那也要管!你让开!别挡门口!爱军小心点儿,娟儿啊,你怎么样?还好吧?”方姚氏恨不得自己上前把蔡婆子扒拉开,偏她死死杵在正当间儿,门槛那么高,爱军怕摔了娟儿姐,迟迟不敢挪动,额头已经挂满了汗珠。
“蔡婆子!你让不让开!都一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还搞这些!你也给你自己积点儿阴德吧,我娟儿姐肚子里可是你们蔡家的种!好狗不挡道,你赶紧让开!”桂枝也顾不上什么老幼尊卑了,急得恨不得自己上手,被爱民和桂花一左一右死死压住了。
“你们有事儿冲我来,跟我们强子没关系,他一个大男人知道什么?”蔡黄氏还从来没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过,脸涨得通红,这帮粗鄙野蛮的乡下人!
蔡黄氏虽然嘴上死犟,到底是挪开了一个身位,侧身让爱军背着方娟跨出了门外。
“大男人知道什么?知道睡女人不?知道睡了爽不?你那宝贝儿子根本也不是什么好鸟,丢你这当人老娘的出来挨呲儿,自己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头”方姚氏见爱民桂花都一窝蜂涌去后面驴车边儿上,跟爱军一起安顿方娟去了,剩自己和桂枝惠民在前,怕蔡婆子回过神窜出门来搞事儿,立马加大了马力。恨不得骂得她身上痛!
不是偏疼宝贝小儿子吗?骂的就是强子!
“他知道睡女人,还知道睡女人爽,偏偏就不知道睡了女人会生孩子?!别是个傻子吧!哦——怪不得你偏着小儿子呢,宁愿把好好的大儿子撵出去,也要守着你小儿子过日子,原来是个傻子啊——”方姚氏侧过身来,明面上是对着蔡黄氏说的,实则对着重新又聚拢过来的那一小撮婶子大娘们挤眉弄眼。
“哦——那难怪了!傻子”
“我说呢,蔡国庆那日子过得,明明没分到什么好东西,硬是越过越好反而蔡国强越过越孬,原来”
“没听说啊?真是傻子啊?”
“嗯——我估计是一阵一阵的犯傻,不然怎么从来没几个人见过他呢?大队部上工分的时候,不是方娟就是这蔡老婆子”
“这样吗?我想想好像是欸我只在我家小宝儿刚出生,挨家挨户派红鸡蛋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自己开门接的现在我家小宝儿都快满6周岁了,再没见过他的人!”
“对对对,我也没怎么见过他一个大男人孩子都有了,一直就没怎么上过工,他家怎么看着也不愁吃喝啊我前天还看到蔡老婆子偷偷从县里那趟车上下来呢!”
“真的真的?县里的车?她还能坐得起车?怎么没人举报她!我们挑担子去卖点农副产品,都得趁黑偷摸走着去,就怕被人举报!”
“你说谁傻子呢!我儿子才不是傻子呢!不是!不是!”蔡黄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再让她们这帮碎嘴婆子议论下去,好人也得给定成傻子了!“强子他不是傻子!他不是!”
可是我也不能真让强子出面啊,他不出面顶多就被人说两句“婆媳矛盾”,扯再多也是家务事,外人不能插手,要是真把他扯进来了不行!不就是挨骂嘛,骂吧骂吧,只要不离婚,人接走了我还省了口粮了呢!
“故意不让你儿子进儿媳的屋子,借着没怀孕的由头,关起门来三天两头的辱骂、讥讽我们方娟!巴不得我们方娟怀不上,好继续受你磋磨,给你蔡家当牛作马!你个黑心肝的死老太婆!你会遭报应的!
好不容易怀孕了,只管要孙子不管儿媳坐月子,一天天吃的什么清汤寡水的东西!你看这身子亏的,脸噶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就连前几天,我们方家从自己嘴里扣出来的一点儿肉菜,让方娟她大兄弟方爱军偷偷送来,最后也都没能进了方娟的口!
我们方娟这么乖的孩子,19岁出嫁到你蔡家,懵懵懂懂地只管老实干活儿过日子,从来没有什么鬼心眼子的,到现在都十多年了,这不是被逼着没办法了,是绝对不会跟娘家告状的啊!
你们大家给评评理,哪儿有这样当人婆婆的!”
方姚氏一看蔡黄氏那梗着脖子不甘心也无动于衷挨骂的样子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想用“婆媳矛盾”撇清你和你儿子嘛,我偏不让你如意!
人群里义愤填膺的有,偷偷抹泪的也有,还有人恨得牙痒痒,跳上前踹了一下蔡婆子脚下,没踢到人,踢到那门槛上了,就这也吓得蔡婆子缩回门板后头,急得要关门。
“不准关门!听我妈把话说完!”安顿好方娟,爱民一边拦着蔡黄氏不让关门,一边稍加嘱咐、指派惠民桂枝过去驴车那边,准备让他们路上和爱军桂花,两两成组地换着赶车,先把方娟离开这里带回方各塆去。
欢婶儿见状,知道这边事情还没完,主动替换了惠民,自己先跟着驴车回去了,一路小心守着方娟,又是拿毛毯子给她垫屁股,又是拿背给她斜斜靠着省力不往下滑。
剩下方姚氏、爱民、惠民继续:
“婆媳矛盾那得是,两个本来不熟悉的女人,因着中间那一个男人凑在一起,不同性格尝试相处,才会有些矛盾,得时间慢慢来磨合你看她这样像是婆媳矛盾吗?我们方娟都嫁过来十年了,十年,她各种明里暗里拖着我们方娟,年龄这老大才怀第二胎,这不是成心要我们方娟难产吗?
她这哪儿是什么婆媳矛盾啊,她这是要杀人啊!大伙儿给评评理啊!你们也都是给人当媳妇子一点点过来的,都是明白人,你们给评评理吧!
我们方家是真没办法了呀!再不上门来接,人就没啦!”
蔡黄氏骑虎难下,门不让关是吧,那我走总行了吧!
“方家的!亲家!亲家!你人都接到了,你看方娟都坐上驴车走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我也没拦着啊,你们还留在这儿干嘛呀!这总不是我不讲理了吧,大家伙都看着的啊,是他们不让我关门的啊!”
说完蔡黄氏就想撒手不管大门,自己跑屋里躺着算了,她们总不能追进门来打我吧!说干就干,蔡黄氏一撒手就往屋里跑——刚好跑进蔡国强猫着的那个房间。
“满天神佛都看着呢,你黄家这么教女儿,难怪你黄家败的毛儿都不剩一根,该!你黄家死完了,你自己没有娘家走,所以才非压着不让我们方娟回娘家是吧,她嫁来蔡家这么多年,山上山下的也不远,从来没见她回过一次娘家你大儿子都躲远了,他特意把房子建到庄子正当间儿,就是防着你上门呢,你个扫把星、搅家精”
这怎么还没完了,还骂还骂,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蔡黄氏自欺欺人地拿被子捂住头当没听见,完全没留意被她扯走的被子下面露出半截斜躺着的男人的上半身。
“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学这妖精做派,那是你儿子,亲生的!不分白天黑天的把儿子往自己房里拉,你也给你家死了的老头子蔡蔡那什么的留点儿干净的皮肉吧,马上就到你下去见他的时候了,一见面问起来,发现你居然霍霍呸,你有脸做这丑事,我还不乐意说呢,怕脏了我的嘴!”
“就是!蔡国强你是个死人呐!那是你媳妇,又不是什么咳咳,又不是什么不认识的人,那孩子是你的种,你个丧良心的狗东西!
就活该女的能怀孩子是吧?”
蔡国强猫不住了,这怎么不光方家一家在骂啊?外面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响,身上的被子越来越少。他伸手去扒拉他妈,“妈妈妈!妈?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开门去了吗?”
“啊!”蔡黄氏吓一哆嗦,声音凄厉。
“怎么啦怎么啦?蔡家的怎么叫这么吓人,我们去看看去!”蔡家庄庄里人听方家的这一顿抑扬顿挫、说得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连哭带骂,正意犹未尽呢,本来没人注意到蔡黄氏敞着门,就那么跑回屋里去了,跟着这一声凄厉的尖叫顺理成章地都闯进门来。
“蔡家的蔡家的!刚是你喊的吗?你怎么啦!我们进来了啊!要帮忙吗?”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是真把人骂死了吧?只听过戏文上讲,诸葛亮把那个叫什么什么瑜的骂一顿气吐血死了,不知道蔡黄氏吐血了没有?
方姚氏、爱民和惠民赶紧也低调地随着人群一起涌进屋子,要真能骂死这死老太婆就好了,既不用担上人命官司,还能除一害,多好!
“出去!出去!别进来!”蔡国强恶声恶气地冲众人呵斥到。只他没注意,众人的眼睛噌一下更亮了:大中午的,蔡家母子俩居然!真的!猫在一个房间里!
爱民探头一看,哇,盖的还是同一床被子!这倒是意外之喜了!转念一想,呃,娟儿姐要是能离婚好了,就让这对狗屁母子就这么“相亲相爱”去算了。
总算罪魁祸首蔡国强露面了,可不能放过这机会!方姚氏一马当先,冲着蔡国强就开始念来之前备好的词:
“蔡国强!你个缩头乌龟终于肯露面了!别冲我呲牙,我这没屎给你吃!
我们方娟受了这些年的欺负和冷待,虽然不全因你,你也没真的直接动念起心,非折腾方娟不可
但你摸摸你的良心,你老娘蔡婆子这样老母猪戴胸罩一套一套又一套地瞎折腾,是不是都为了你?
我们方娟真是倒霉,嫁给了你!你这人看着正常得很,装得人模(音:mu二声)狗样的,谁知道你真过起日子来是这么个屎壳郎披人皮,逐臭不沾香的啊
你什么都明白,也知道你媳妇冒险高龄怀孕、生的是你的种,你啥也不干,没出事儿你不吱声,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呸呸呸,我们方娟好着呢到时候你还能一推二五六,都是你娘做的孽,跟你个大男人没关系
蔡国强,你别躲啊!我还没说完呢!方娟的口粮你们蔡家得出!她怀的可是你的种!”
躲又躲不过,说又说不赢,自己老娘这回算是败下阵来,死捂着脑袋装睡装没听见,蔡国强憋一肚子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得转身应付:
“说吧,你们要多少?”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大口气,那就别怪我了啊。
“方娟回娘家安胎和生孩子坐月子,蔡国强你每个月8号和18号送两次吃食,每次必须是:一只三斤上下的母鸡,一条2斤上下的猪后腿肉,15颗单黄中等的白壳鸡蛋,一包塑封的老红糖,一整板嫩豆腐,一壶3升上下的花生油一袋食用盐,和一块不低于两尺的白棉布。”
“这么多?!”
“怎么,你自己说要多少的!那可是活生生的人,那么大的肚子,马上就要生了!”见蔡国强有不满,爱民和惠民立马上前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大有他敢不答应就揍得他下不了床的意思!
“不不,不多不多”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蔡国强害怕动手,赢面不大还遗患无穷,装成色厉内荏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松了口。
“还有,”
“还有?”
“怎么?不想听?”方姚氏神气活现地看过来,一点儿不怯场。
“听听听,你说,你说”
“我们方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你们蔡家庄的乡亲们都看着呢,”方姚氏适当地示意了一下,一起涌进屋子里的婶子大娘们,诶?这怎么还有几个眼生的小子?算了,不管了。
“我们方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实在是你们蔡家不上心,我女儿方娟活生生一条人命呢,可不敢丢她一个人在你们蔡家自生自灭,所以要接回去好好照顾。你放心,你每个月送过来的那些口粮,都只给方娟加菜,我们方家会请人记账的,什么时候拿了多少吃了多少还剩多少,都记得一清二楚,随时可以来查账。我们方家不光有人有力气,可以靠自己挣生活,还有骨气,不会克扣外嫁姑娘的口粮的,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方姚氏说着说着,环顾一圈,这么多人看着,临时起意,“不然,我们两家趁这机会立个字据,写明你蔡国强什么时候送口粮给方娟,送几次,每次送什么东西,我们方家取用要记账等等这些内容,免得日后再掰扯,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蔡黄氏又跳了出来,一口回绝。
哪儿都有你,不是装聋作哑嘛,继续啊你个死老太婆!眼看着一切接近尾声,方姚氏折腾一天,也就早上出门的时候啃了几口油饼喝了几口水,累够呛,这死老太婆又跳出来搞事儿!要不是杀人犯法,我真恨不得
“妈嬢嬢,为什么不行啊?不刚好省事儿了嘛,你之前也跟我说过给方娟每天炖一只鸡,夜宵还煮3个糖水鸡蛋的啊”蔡国强一脸不解地问,虽然他知道他妈之前只是说说而已,肯定没真给方娟炖鸡煮蛋,不然方娟不会气虚体弱成那副鬼样子。
蔡国强完全不在意方娟,或者说任何试图嫁进蔡家,占据他“老婆”那个位置的女人,反正都不会是他想要的,只要妈高兴,爱咋咋地。
不过恶名可不能我担着,我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
蔡黄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是要我仔细说清楚为什么反对,凭什么反对,以及为什么是我反对。总之,一切都跟儿子他没关系。蔡黄氏蹙了蹙眉,不知怎的,这一次,她有点儿不想再当这个恶人了,又怕儿子回头掐她出气。
蔡家正厅里,看着人头攒动,好似是一堆人在协商,实则大家注意力都被一个称呼给牵走了:妈嬢嬢?这是什么鬼称呼?30好几的大男人,叫得这么这么的恶心?
“村长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几个眼生的小子中的一个,拉着一个中年大叔过来喊道。
“听贵子说,是你们要立字据?”村长冲着蔡老六家的的方向说话。
“不是她们,是我们方家和蔡老八家的,村长好!”方姚氏赶紧接过话头澄清到。
“哦,是你们两家啊,要怎么写,说吧?”
见村长都主动上门来帮忙立字据了,蔡黄氏就假装忘了自己刚刚在反对,悄悄躲过儿子手可以够到的地方,挤在人堆里也跟着看起了热闹,“对,蔡家蔡国强每月8号和18号鸡”
呼——惠民不由得暗地里长吐了一口气,可算折腾完了!
爱民小心拿过属于方家的那一个字据,认真查看,“蔡家人蔡国强和蔡黄氏一致同意,蔡家儿媳方娟回娘家方家养胎、生孩子、坐双月子,由蔡国强每个月8号和18号各送一次吃食,每个月共送两次吃食,每次必须是:一只叁斤上下的母鸡,一条贰斤上下的猪后腿肉,拾伍颗中等大小的新鲜白壳鸡蛋,一包透明塑封的老红糖,一整板嫩豆腐,一壶叁升上下的花生油一袋75毫升的精细食用盐,和一块不低于贰尺的白棉布。方家每次取用需得记账,蔡家可以随时查账。”
爱民小心摸了一下下面双方签了名字还摁了红手印的地方,终于已经干了。
蔡家庄村长蔡鸿海也暗暗松口气,可算成了,没有辜负老八的嘱托。要不说好人不长命呢,老八提前那么那么早就料到他老伴儿和小儿子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唉——
“呐,一式三份,蔡家一份,方家一份,我这里也收着一份,这下行了,都散了吧!”蔡鸿海摇了摇头,转身就扶着贵子的手健步如飞,完全不似来时那两腿慢慢倒腾的样子——赶紧走赶紧走!可别让蔡家老嫂子回过神来又跟闹老村长似的闹我,我可经不起!
“村长慢走!”蔡国强见事已成定局,蔡家也没真吃亏,干脆就罢手不管了。
“可是蔡德志的事儿?”方姚氏低声跟爱民商量,“原来不是说要带蔡德志一起去方家吗?我忘了说,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啊?”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蔡德志不急在这一时,惠民,我们走,回家去!”爱民胸前揣好字据,一手拉起妈来,嘴里还不忘招呼惠民。
“诶,来了!”惠民也不想多呆。
“诶不对,今天正好是8号,蔡家的,你赶紧把第一份口粮凑齐了,给我们带走!”方姚氏不放心的转头冲蔡婆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