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宫变
林永珺随着商船回到柔城，将妖龙传说汇报给了柔辉。
殿上坐着的人眼中闪现一丝贪婪和得意之色，“即是如此，那就让这妖龙助我一臂之力”
心情奇好的柔辉微服出宫，命人将柔城中的龙泉泉眼堵死，随后，坐在马车中的他，听到一阵悦耳的琵琶声。
那声音时而如高山流水倾斜而下，时而如阳春白雪熨帖舒适。
“停——”
柔辉站在这栋二层小楼外，抬眼睇着二楼围栏上倚坐抱琴的女子，勾起了嘴角。
片刻后，二楼厅中只剩他与牡丹二人。
柔辉眯着眼，翘着二郎腿，随着琵琶的节凑以扇骨轻击桌面。对面，牡丹正在弹奏十面埋伏，沉醉在琴音中的她没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锦衣华服的白胖男子，正用一种捕猎的目光盯着自己。
曲终，柔辉击掌叫好：“娘子的琴音真是妙极。”
牡丹抱着琵琶，微微欠身道：“郎君谬赞了。”
“听娘子的口音，不像是柔城人士”
“是，家中父母离世，我从西昭辗转各国，一月前到的柔城，见此地甚为繁华，遂开了这间琴馆”
“没想到娘子身世如此坎坷”他上下打量着牡丹：“不知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在么？”
“迥然一身尔。”
三日后，牡丹就被带入了皇宫，成了一名女乐。
当晚，柔辉召她单独入寝殿侍奉
转日，牡丹就升为丹贵人。
得知消息的芊芊将此事告诉了萧燕。
“我叮嘱过她，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世及与我相熟之事，她这么聪慧，在宫中必能自保，只不过可惜了。”
萧燕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倒可以借她之便，打探下林永珺的下落。”
两日后，柔芊芊借请安之由见到了牡丹，两人唏嘘了一番，芊芊将萧燕的意思告诉了她。
“姐姐想让你帮忙打探下林永珺的下落”
“嗯，柔辉近日都宿在我宫中，如果林永珺前来汇报的话，必会见到。”
“好，紫宸殿的小竹子公公曾受我亡母救济，有事可通过他联络”
四月，万物复苏，大地回春，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邱市皇宫内，海棠花桃红、粉白的花瓣缀满树梢，一阵风拂过，散落满地。令狐予站在窗前，回身望了眼依旧躺在龙榻上，昏睡不醒的父皇，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色的药瓶，吟了一句：“海棠枝头春意闹”
半月前，他按照潇湘子医书中所授方子为父皇施以针灸之术，父皇醒转。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调配了一种安神汤，服下后，病人表面昏睡，实则内体在调养。
而这味药的神奇之处还在于，诊脉时病人脉象所示皆为身体机能衰退，行将就木。
所以，国师那边，一直认为老皇帝病情垂危、大限即到。他与南齐姜梓凤密谋，后者陈兵边境，只等老皇帝驾鹤西去，便打着定国的旗号攻入邱市，杀掉太子，之后再伺机杀掉国师，彻底占领邱市。
而国师的禁卫军已经将天佑城围得如铁桶一般，军队中亲国师一派则陈兵南境，随时听候号令，接应南齐军队。
令狐予这边，三日前就已经给麾下亲军配备了火绳枪和大漠的良驹，驻守在飞仙城中，离南境不过百里。
太子暗卫则分散在城中的沐恩观、皇宫、国师府、都城府衙、禁军营。
昨日，狄伦和烈必忽所带军队已抵达丹山脚下，只待夜幕降临攻入邱市。
申时二刻，国师的心腹御医照例为老皇帝把脉，这一摸，触手冰凉，大惊之下，去探鼻息：“快去，禀告国师，皇帝薨了。”
国师府。
薛清正站在衣架前，抚摸着那件龙袍，心腹附耳：“老皇帝飞升了。”
“终于让我等到这天了，去，通知禁卫军，随我入宫。”
一只信鸽从国师府中飞出，向着南方飞去
皇宫上空，一抹残阳在金銮殿的石阶上投下血色的光，上面横七竖八躺着几具禁卫军官兵的尸首，血从阶上滴答、滴答流下，染红了宫道。
寝殿龙榻下，国师跪在地上，身上还穿着龙袍。
老皇帝望着他，缓缓开口：“薛清，六年前，你初见我时，给我讲的第一篇经文就是道德经。你说圣人当以无为而治，我信了，逐渐远离朝堂，随你修炼道法，你趁机哄骗我服下丹药，以至于我长期依赖这小小的红丸，损伤了机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独揽朝权，搜刮百姓，克扣军饷，私通敌国”薛清跪着，不敢抬头看老皇帝，身体颤抖，后背上的汗渐渐浸透了衣裳。
老皇帝一条条陈述完国师的罪行，停了下来，整个寝殿落针可闻，啪嗒一声，一滴汗从薛清额头滴落，砸到殿砖上，溅起一片。
“你走吧。”
令狐予扶起老皇帝，缓缓离去。
边境上，南齐大军长驱直入，在沼泽密林中遭遇了太子亲军。
不等南齐军队反应过来，无数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到了队伍中，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血花，一个时辰后，那些尸首都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中，南齐军队受挫，退回国中。
剩下那些国师的亲军被赶来的北凉和昆吾军队悉数剿灭。
一夜之间，邱市的政权重新回到老皇帝手中。
烛火中，他望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回想起过去这荒唐的六年，不禁老泪纵横。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亲自带兵御驾亲征，绕过沼泽，进攻南齐。
南齐边关白虎关下，一位苍老的帝王，一手执利刃一手挽缰绳，声似暮鼓洪钟：“姜梓凤——你我之间的账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城楼暗处，一支淬满巨毒的箭对准了老皇帝射了出来，嗖——箭头划破长空，刺入了他的胸膛。
“父皇——”
辰月宫变后的第七日，天佑城举城哀怮，百姓自发站在道路两侧，来送这位年轻时勤政爱民、年老还政后选择以一死罪诏天下的帝王。
令狐予扶着先皇的灵柩，身穿孝衣，缓缓行在送葬的队列中。
街旁的海棠花随风飘落，殷红的花瓣铺满了木棺，他轻轻拈起一朵，喃喃自语：“海棠明处看，滴滴万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