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授课
闻言，萧燕大喜，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上了马车。
车厢里一片黑暗，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团黑影靠着侧壁。对着那个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多谢贵人相救。”
“那堆火可是你生的？”
“是。”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车停了下来，萧燕听到车夫喊：“开城门。”
“吱——”车动了起来。
果然是个大人物，他深夜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小的愿为恩人效鞍马之劳，以报救命之恩。”
又磕了一个头。
沉默，之后她听到那人沉吟了一句：“你可懂修仙之道？”
修仙？萧燕在心中想，不就是想当神仙吗。巧了，自己穿越前就喜欢去名山大川中的寺庙道观转转，道法佛法的还是知道一些的。
“所谓修道升仙之法，无外乎五种。一者，外服丹药；二者，练就内丹；其三，修炼气息和导引；其四，积累功德；最末者，便是建功立业，譬如关帝、岳飞。”
一口气说完，萧燕望着那团黑影。
“随我来。”
跟着那人下了马车，萧燕这才看清楚。男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穿了一身黑衣，剑眉星目的。
进门的时候，萧燕抬头看了眼牌匾，上面写着玄明阁。
“天亮以后，你就在此处讲授修仙之道，”那人指了指身旁的一位账房模样的中年男人，“有什么问题，找掌柜。”
“我懂了，多谢恩公。”
之后，萧燕就被小伙计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间榻榻米式的房间。里外两间用一道屏风隔开。外室的梨花木小几上摆着紫砂茶具和红泥炉。
内室靠窗摆放着一个贵妃榻，左侧墙边立着一排鸡翅木的衣架，架下一炉熏香，泛着股檀木的味道。右侧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图，下面摆着一个香案，烟青色的炉里还残留着一小截未燃尽的香。
萧燕端起卧榻案几上摆的木盘，一口一个把盘子上摆着的小点心吃了个净，然后仰起脖子把点心渣儿胡噜进嘴里，又用舌头舔了舔盘子上的点心屑，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盘子放回原处。
然后，起身走到外室，抱起那茶壶，咕咚咕咚干了个精光。
她拿起榻榻米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瞧了瞧，是一件右襟丝制宽袍和长裤，盖着一双木屐。
怎么没有袜子呢？
先将就着穿吧。
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天，萧燕躺倒在榻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一阵鸟鸣声将萧燕叫醒。她揉了揉眼睛，半跪在榻上，用手指轻轻推开一条窗户缝儿，探头望去。
庭院中央值着一颗高耸的杉木，旁边散落着几棵银杏、梧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草木。地上铺满了细小的白砂石，尽头的那道月门后面蜿蜒着鹅卵石小径，不知通向哪里。
“咕噜——”萧燕缩回头，合上窗扇儿，看了眼案几上空空的木盘，站起身，披上鸡翅木上的外袍，推门走了出去。
沿着走廊穿过铺满白砂石的小院，出了月亮门，蜿蜒的小径分开三条叉往不同的方向而去，远远望去，都是通向长的差不多的门洞。
路上，偶尔能看见一、两人穿着跟自己身上一样的宽袍，头发束起，留着长须，神情淡漠而疏离。
抬脚跨进前院门，萧燕就注意到了正对面那轩敞的廊厅，厅堂中央立着四根漆黑的柱子，房梁上悬着很多盘香，木屐踩在油亮的地板上，嘎吱作响，空气中飘散着似有似无的檀香味儿。
厅堂的角落里是面高高的柜台，后面立着一位中年男子，面白长须，戴着黑框眼镜，两手正拨打着算盘。他就是昨晚黑衣男子介绍给萧燕的掌柜。
萧燕行了一礼：“掌柜，我想问下今日的授课时辰是”
“哦，小娘子不必忧心，每日巳时在这前厅授课，如果需要什么，可于头天告知鄙人准备。”
萧燕找掌柜要了一个空白的书册，“请问掌柜，现在是什么时辰？”
“哦，卯时三刻。”
也就是说，她还有两个半小时准备。
“劳烦您准备一个木架子，上面钉上一块木板，还有几张纸”萧燕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木板的左右两个上角请钉上钉子。”然后回身，在前厅里，选了一个位置，“请将架子就放在此处。”
“时间有些仓促，如果还不及准备木架，只要一块木板和十张白纸就好。”
“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纸和笔墨一会儿会送到娘子房间。”
“多谢掌柜。”
萧燕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尴尬地冲掌柜笑笑。“哦，是鄙人疏忽了，小娘子今后每日随我们一起用饭。”说着，喊过一名伙计，带着萧燕去了后厨。
可能是饿久了，萧燕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两碗粥，还有咸菜若干。其实，她还能再吃一些的，只是看那几位厨娘的表情，决定还是中午再吃吧。
回了屋，发现她要的纸还有笔墨已经放在了外室的地上。
前世，自己的本职工作中，有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培训。经过刚刚的观察，她确定这里是一处修仙馆，待会儿要培训的对象，就是想飞升成仙的凡人了。
萧燕盘腿坐在榻上构思着一会儿要用到的培训资料。想到前世常用的ppt，便伏案列了个大纲，然后写下标题、内容，又在每页都加了幅插图，额图画的有点儿丑
写好之后，她伸了伸胳膊，决定洗个澡。第一次做培训，身上臭烘烘的可不好。
转到后院，在一片翠竹掩映中，萧燕找到了温泉池子。这院子很大，远远近近的分布着四五个池子，每一个都被密竹环绕。
走廊上，被风吹起的纱幔轻抚着廊下的铜铃，发出阵阵悦耳的鸣叫。
巳时。
账房先生按萧燕的交代在前厅布置好了培训场地，自己也拿了个蒲团坐在角落里。
萧燕把培训资料的第一页纸钉在木板上，转过身，面对着仅有的五人，包括那位账房说道，“鸿钧老祖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说的便是这阴阳合而生出宇宙万物。因而修道者必顺应时宜节气，天地之气，而后修炼自身的精、气、神，从而达到天人合一，飞化成仙之境”
她每讲一页就往板子上钉一页，直到最后一张纸被钉到木板上。“好了，今天的培训内容就是这些，现在是答疑和讨论时间，请大家畅所欲言。”
话音刚落，坐在柱子前面的一位年轻人问道：“娘子刚刚讲的少思以养神，难道说每日就只是安寝、用茶饭、无所事事吗？”
“少思指的是省思少虑，但不是无忧无虑，任时光蹉跎。凝神聚气，远离市井喧嚣，盘腿静坐于院中冥想，在呼吸间感受身体吐故纳新，正是与导引之术相融合之处。”萧燕边说边席地而坐，示范起她曾学过的瑜伽冥想姿势。
一位站的比较远的男子又问：“那既隐世又如何建功立业，岂不是自相矛盾？”
“修道的途径有很多，我刚讲的那五种在现世中虽有区别，但却是诸法共修，相互配合的。如果姜尚当初未垂钓于渭水之滨，又怎遇见西伯侯姬昌，辅佐西周消灭商纣，建立霸业？”
“申公豹虽与姜太公师出同门，但却助纣为虐，残害忠良，为祸人间。所以，不论选择哪条修仙之路，行者都需心存善念，立心行道积德，方可得道升仙。”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账房先生站了起来，击节而赞，经他一带动，前厅顿时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萧燕笑了笑，轻轻鞠了一躬，此时她才注意到，大厅里多了好几个人。
用过午饭，萧燕坐在房中，构思着培训课程。
打开那本空白书册，她在扉页上写下了：如何根据自身的潜质选择适合您的修仙之道。
翻译成古文就是：灵根谭。
每期培训分十节课，每节课一个时辰。
每节课内容里会加入玄明阁特有的项目，融合进修仙之法。比如，温泉有什么特色，菜式有什么特色。当然，这些都会特别适合入住的客人。
写好之后，她去找了掌柜，让他明日多准备几条鲫鱼，再提前泡好些红豆。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掌柜还是按她说的准备了。
翌日，萧燕站在前厅，口如悬河，“常言道，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而人这三宝正是修炼内丹之根本补培以养气，中医理论的养气七法与此有融会贯通之道，日六者，美饮食，养胃气”
说到此处，她轻轻捧起一盅汤，“修道者食膳需顺应时令，现下正值春夏之交，阳气生发，饮食应选择补脾除湿之物，譬如本居今日煲制了三个时辰的鲫鱼赤豆汤”
午膳时，那道鲫鱼赤豆汤成了大多数入住客人的盘中餐。
这么过了一周，萧燕想去这家修仙馆外面看看，去了解下这个叫飞仙的小城。
这天吃过午饭，萧燕去找了掌柜，她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掌柜竟一口答应了。
出门沿街而行，一路上看到的多是些术士、道士打扮的人，也不见什么百姓和摊贩。不过，这条长街上却开了三家修仙馆，加上萧燕待的那家玄明阁，居然一共有四家。什么蓬莱阁、飞升馆、八仙居，听这名字就知道里面的营业内容。
听掌柜说这个小城因建在龙泉泉眼之上，又因环境依山傍水，山中有一座名气颇大的回龙观，所以吸引了一些隐世修炼之人，慢慢的成了凡人修仙得道聚集之地。
之后有头脑活络的商贾，投资开发了这个小城，打造成了一个商业化的求仙问道场所，而龙泉城也因此改名为飞仙城。
半天下来，萧燕发现除了大大小小十几家修仙馆，还有五、六家药铺，不过，卖的最火的不是中药，而是丹药。
晚上，躺在榻上，萧燕满脑子都是今天看到的那些装修或是华丽或是雅致的修仙馆，想到自己那日差点饿死在城外，还有那荒唐的告示，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系统究竟把她投放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当当，有人敲门，这么晚了，会是谁？
萧燕起身披了件衣服，开了门，发现竟然是救她的恩公。赶紧让进了屋。
“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去哪儿恩公？”
“天佑。”
一路上，马车颠簸，萧燕看着面前那团黑影，想问又不敢问，为什么要去都城，又为什么要带着自己？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了。
听到车外有动静，萧燕撩开帘子，一下子惊呆了：官道上都是逃难的百姓，三五成群，扶老携幼，衣衫褴褛，两眼饿的发光。更有面黄肌瘦的小童头插草标，跪在道路两旁。
看着那些人的眼神，萧燕心被撞了一下，这饥饿的感觉太熟悉了。她下意识的翻了翻口袋，发现这是古代，衣服上没有口袋，打开包袱，里面除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那本培训手册，再无其他。
“没用的，这么多人。”
望着对面的恩人，她默默地把车帘放下，坐好。
入夜，树林里的夜枭呜呜的叫着，马车依旧不急不缓地行驶在官道上。
萧燕倚着车壁，昏昏欲睡。
嗖嗖——两只箭穿过车帘钉死在车壁上，萧燕吓得身体僵直，困意全无。
对面的人噌地一下跃出马车，顺手把她按在车上，“别出来。”
车外传来了兵刃相接的声音，萧燕蜷缩在角落里，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