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消息（三）
王家的下人近些天精神一直不好，毕竟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晚上谁也睡不好，就连出去采买的人都会故意在外面多待一会儿，找个地儿睡上一觉。
这府邸里睡觉总让人不踏实，主家还暂时不肯搬离，说是青山县的卢大人已经联合园河周边的几个同僚向府城仙阁求援，只要请来仙阁里的修士，区区几具阴尸不过尔尔。
而且王家组织了五支巡逻队伍，每支队伍巡逻一个时辰，一有不对劲儿立马敲响锣鼓围杀。
管你是阴尸、水尸，王家仗着人多那是一点儿也不带怕的。
王家这么彪悍，是因为王振早年是河道上最大的水匪头子。
被收编后，侄儿做了那县尉，他就做个富家翁，经营园河上的漕运生意。
王振人虽然年纪大了，却不代表骨子里做水匪时的那股凶狠劲没了。
想当初做水匪时死人他见得多了去了，一个水里逞凶的阴尸，只要敢来，他王振定叫他有来无回。
王府靠河的几处院子不大是府里的浣衣房，为了方便洗衣服建造的几个小院儿。
院内做了一条沟渠，将河水引进来用于浣洗衣服。
亥时，夜阑人静之夕。
王府已经是一片漆黑，几处浣衣房安静得可怕。
一队家丁正前往一号浣衣房，领头的王富贵手里提着一顶灯笼带着身后四人轻轻打开一字号的房门。
一号浣衣房院里还晾着老爷夫人的衣物，这个院子比其他几个大一些，几人房内房外看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再看向水渠通向园河的闸口，闸门完好无损。
这一号房也就确认完毕，又该去隔壁二号房。
二号房是公子用的浣衣房，公子近些天出了远门，这间院子也就空着，几人三两下看了个遍，没有一丁点问题。
咣当！
角落的木桶倒在地上，将神经紧绷的几人吓了一跳。
王富贵将灯笼对向角落，正要敲响腰上的锣鼓，却见发出动静的是自己的侄子狗蛋。
“叔，没看清踢到地上的木桶了。”
狗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厚的声音让王富贵忍住了骂娘的冲动。
“笨手笨脚的，小心点儿。”
王富贵叮嘱一句，带人离开院子。
黑夜里只有王富贵手里有个灯笼，其他人只能借着余光搜索，碰到东西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哐当！
又是一声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王富贵还没开口发火，狗蛋抢先嘀咕了一句:“这次不是我。”
不是狗蛋又是谁？
王富贵看向其他人，众人齐刷刷的摇头。
“叔，刚刚那声好像是从三号房传出来的。”狗蛋提醒道。
话音刚落，又传来一声东西倒地的响声。
接着是沙沙的摩擦声，狗蛋脑海里浮现出拖把浸湿了水在地上拖行画面。
狗蛋经常在府里打扫地面卫生，这声音他不会听错。
“谁？”
王富贵哆哆嗦嗦提着灯笼，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哪房的丫鬟还不睡觉，大半夜的洗什么衣服。”
三号房是给他们这些下人和丫鬟洗衣的地儿，王富贵心里安慰自己可能是有哪个丫鬟在洗衣服。
回应他的只有爬行的沙沙声。
王富贵只好将灯笼举在前面，希望火光能吓退那未知的东西。
狗蛋和其他三个家丁并排在王富贵后面，畏畏缩缩到了三号浣衣房门前。
王富贵手搭在门上兽头口中衔着的铜环上，迟迟不肯推开门。
灯笼火光打在油亮的兽头显得格外狰狞，他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就盯着门啥也不干。
狗蛋忍不住说道:“叔，要不咱不管这间院子了吧，怪邪乎的。”
他们叔侄俩可是清白之身可没做过水匪，胆子小。
以前是王家的佃户，是因为后来交不起租子，才来王家做的家丁。
狗蛋见自家王叔没反应，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小了点。
只好凑近了耳朵再说了一遍，可是王富贵就好像没听见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着面前的破门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叔，你可别吓我啊。”狗蛋颤抖着说道，他听老人说过，鬼啊怪啊什么的能把人给魇住，叫你动不得听不得看不得，浑浑噩噩。
“黑衣？小板凳？灰儿？”
狗蛋正想找其他三人拿拿主意，却发现除了他几人都是一副被魇住的样子。
无论他怎么喊都没反应。
狗蛋双腿间一热，空气中弥散开浓浓的骚臭味。
“怎么办？”
狗蛋又急又怕，东张西望下看见了王富贵腰间的铜锣。
“真笨，这东西都给忘了。”
伸手摸向铜锣，还没摸着，就被一只手擒拿住。
擒住他的人却是被魇住的王富贵，狗蛋以为他恢复正常了，惊诧道:“叔，你没事了？”
王富贵拿着他手慢慢往上移，平时养尊处优喜欢指使他们干活的叔叔此刻力气大的吓人，无论狗蛋如何使力都挣脱不得。
狗蛋的视线随之上移落在了王富贵的脸上，王富贵拿着灯笼，有火光照着，狗蛋能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张怪异扭曲的脸，就好像从山上滚到了山下，整张脸被摔得面目全非后又泡在水里，泡得发白肿胀，破烂不堪。
狗蛋见到这张脸后惊恐万分，一时竟爆发出身体里的潜力，挣脱了“王富贵”的手。
跌跌撞撞向着前院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救命。
“王富贵”眼睁睁看着狗蛋逃跑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其余被魇住的三人同样面带诡异的微笑望着狗蛋逃跑的方向。
果然不出一会儿，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狗蛋的呼喊在王家府邸内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小石子，兴起些许波澜又很快恢复如初。
“王富贵”身后的三号房内，水渠里闸门的铁栓被拔了出来，那道闸门半开卡死在了水渠里。
一只红绣鞋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河水的激荡摇摆好似一艘捕鱼的舢舨。
灯火如豆，地上洒落着橘黄色的光，“王富贵”还在继续巡逻这几处院子，老爷交代他的任务，他可一点也不敢忘记。
走着走着，其他人陆陆续续跟在了他身后，一路上悄无声息谨言慎行。
五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