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覆辙？（十九）

    世界向狄衡和大师姐冲刺而来，那些风筝厉鬼跑速不及，和前方的世界一同被大师姐追着撵着，吸入了远方的空间质点。整个世界如同被抽走的画布一般消失在虚空。

    “你没什么深重的执念，根据你的生命场形成的子位面也更容易摆脱。”大师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人分不清究竟来源于外界还是自己的心理活动。

    这里是哪？狄衡想问，却说不出话来。

    没有重力，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温度不会发散，气压不会变化，活动没有余地。狄衡如同被卡在冰川中的化石，在离开位面的一瞬间便动弹不得，就连呼吸和心跳也被定格在了离开位面的前一刻。

    大师姐将手放在狄衡头上，空间自无处而来，环绕在狄衡周身。狄衡终于得以喘息，头顶的呆毛也恢复了生机，蹦跶起四处乱转。

    “师弟，感觉还好吗？这是来自我们原先位面的空间，其中蕴含的物质能量规律符合我们的认知。”

    狄衡大口呼吸，努力感受着自己生命的存在，意图摆脱掉方才陷入虚无、意识逐渐消散的恐惧。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极力放缓呼吸，节约无限虚无中仅有的那么一点空气。

    “师弟无需担心，抽来的空间仍处于原先位面中，空气吸不完。”

    “呼。”狄衡松一口气，只能感受到大师姐搭在自己头上的手，却看不见大师姐人。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黑夜的星星，从远方投射各色的光芒。

    “这里是位面裂隙，只有光可以照进来。声波的传递需要介质，所以在你进入其他有介质的位面之前，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

    大师姐的声音仍是由脑海中传来，而不是由空气。

    “大师姐，你怎么抽来空间只给我用，你直接暴露在位面裂隙不要紧吗？”狄衡担忧道。

    “我不像你们活物般娇气，离了适宜的空气和温度就会消逝。我的存在只需能量和本体，其余皆无需多虑。”

    远方光怪陆离的画面迅速向狄衡拉近，其中的扭曲和怪异令人无法分辨。大师姐在繁星般的子位面中寻找迦诺的生命场，感知着其他生命场的消逝一阵唏嘘。

    “可惜，执念越深重者越难以生还。我一个能力有限，只能在支援到来前姑且将你俩带出了。”

    所有人都是不溶于水的墨，本来混在一处瓶中，命运交织。如今墨滴散入水，每滴墨球孤独地下沉，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子位面。

    狄衡的视野豁然开朗，微弱的光线刺得狄衡睁不开眼。这正是狄衡进入子位面前被“镇民”拖入的屋子，此时正值深夜，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地面上，照着与那名“杨叔”面目相似的厉鬼风筝。

    “呆毛，带我去找师弟。”狄衡默念着跑出屋子，匆匆瞟过院中儿童大小的厉鬼风筝，顺着呆毛的指示向某个方向跑去。

    大师姐站在镇中央，长发在风中炸开，黑爪狰狞。无形细线从每根头发和指尖发出将本位面拉扯稳定，不给里位面、子位面任何可乘之机。恐怖的气场震慑着蠢蠢欲动的群怪，风筝们不会再有活过来的苗头。

    就像以往的夜晚一样，今夜的鸢景镇只是现实中的一个普通的小镇，没有规则，没有禁忌。午夜已过，现在是万奇楼两人到达鸢景镇的第五日，也是姜鸿影等人到达鸢景镇的第二日。

    狄衡在月光稀微的街道中奔跑，脚步踏在青石板砖上，荡起清脆的回音。风中夹杂着血腥的气息，远处的地面趴着两截身影。

    “师弟！师弟！”

    「狄衡的呼唤」夹杂着诸多生灵的力量，挟持着飘摇的意识回归本位。

    迦诺的上半截和下半截身子间鲜血流淌，化作尖锐的穿针线缝补断离碎裂的组织。

    …

    “师姐，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就应一声。”

    林广白语气近乎恳求，但背上的人沉默不语。

    山高雾重，寒气逼人，山路兜兜转转没有尽头。林广白背着一滩姑且都能连上的血肉往山下走去，但这滩血肉的温度却在逐渐冷却。

    “师姐，再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尽管语气坚定，但林广白其实也没底，对何时能走出这个地方没有概念。前路仿佛没有尽头，这里好像是山，又好像是峡谷，一重接一重望不见出路。

    “师姐？”长时的寂静中，林广白语气发颤。之前翦岚烟还会零星回复他几声，但现在距离师姐上次回复他已经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