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话
迦诺在万奇楼待了几日，除了叫师兄贴符吃饭外，没见过其他什么人。
傍晚的吃食简易而方便。小木桌上，两人围着破碗里的稀饭和瓷盘里的凉拌萝卜条大快朵颐。
“师兄你麻花辫掉稀饭里了。”迦诺提醒道。
狄衡见状开始吃自己的头发——具体来说吃的是辫子上粘的稀饭表面晾久后结的厚皮。
“你头发这么长，为啥不剪剪。”
“当然是为了留麻花辫。”狄衡啃着在地上千滚万滚的包浆辫子回答说。
“审美挺特别。”
“哪里的话。师父让我留的，有助于我在爬行的时候绊倒。”
“牛逼。”
万奇楼占了盆地一角半个坡，与众多宗门相比地方并不大，但对于两个人来说空旷得荒凉。
食毕，收拾好碗筷，两人坐在门牙上唠嗑。
“这几天师傅好像不在这。”迦诺抠着牙缝说。
“师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在家里很正常。”
马头人将迦诺安顿好后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影。这几日迦诺一边训练体能一边四处乱窜，将宗门摸了个七七八八。
迦诺想要从狄衡这里获得更多信息。
“自从来到这，除了你，我一个活人都没看到。这么大片地方，不会只有你一个吧。”
“当然不是。”
狄衡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将迦诺揽过来，严肃而鬼祟地指向远方的阁楼：
“看到那座楼没，最高的那座。”
“看到了，怎么了？”
“那里住着咱大师姐。她人很好，就是有些古怪，腿脚也不方便…重点是，那栋楼，没事的时候千万别上去。”
“噢，这么说算上我，宗门里平常只有三个人？”迦诺抠完牙开始低头抠脚。
狄衡重重拍向迦诺的肩，迦诺一个不稳，鼻孔扎在了脚趾上，鲜血流出。
“就咱三个，够多了，再多几个，这片地域遭不住。”狄衡郑重道。
“你老母的。”
根据目前探索的信息，这里没有秘籍，没有兵器法宝，只有必要的生活物资和空荡荡的练武场。而且宗门地形七绕八拐重重叠叠奇形怪状，贼进了都得迷路。
“咱们这里，究竟是修什么的？”迦诺擦着鼻血问道。
“你会知道的…挖嘞个亲娘你怎么流鼻血了！”
惑不能解就上网去搜。夜深人静之时，迦诺回屋召出了系统。
和迦诺一模一样的面孔凭空出现。
系统翻了翻《诸天剑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你不是应该在灵峰宗吗？这踏马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你不是应该有地图定位功能吗？”
“想啥呢，没有的事。”
“帮我查查万奇楼的资料。”
“成。”
系统瘫在椅子里，将脚搭上桌子开始翻书。
“万奇楼，一个蝼蚁般的小宗门，最高修为当属万奇楼楼主，荣登筑基。其终日戴着马头套，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系统以早读般死气沉沉的语调念着手里的小说。
迦诺压着系统的椅背使椅子前端翘起，也看着小说：“这本书我看过，不用跟我念，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啥？”迦诺把椅背压低了点。
“书里的东西。”
“你能干啥？”
“下发任…”话音未落，系统随着椅背咣地砸到了地上。
夜晚的宁静被打破。
隔壁，狄衡被土匪般的动静惊醒，抄着家伙赶来。他一脚踹开门，似乎有一瞬在尘土飞扬中看见两个师弟抄着桌椅互殴。
自己莫非睡昏头了？狄衡关门，揉揉眼睛，再开门，却只看到一地的木头残骸，和背身仰望房梁的迦诺。
“呃…出了什么事？”狄衡问道。
“哈哈，练功罢了，不值一提。没事没事，你快去休息吧。”迦诺摆摆手道。
话刚出口迦诺就想给自己一嘴巴。找的什么破理由，谁大半夜在屋里练功，还练得多出一个人来。练啥，影分身？
“大晚上练什么功，扰民你知不知道。”狄衡打着哈欠道，“别整动静了，听见没。”
出乎意料，狄衡竟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个理由。迦诺见状忙点头如啄米：
“行行行行行。”
明月如水，清风吹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蝉鸣和夜猫子的咕咕声此起彼伏。
夜晚似乎重新回归了安宁。
迦诺拾掇拾掇，躺在床上，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和系统互殴的事情我向来闻所未闻，今日竟能亲身体验。太精彩了，你挺有种啊。”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两下子，失算失算。”迦诺在脑中与系统对话。
“罢了，我不跟塑猪计较。怎么回事，面试失败了？莫非灵锋宗拒绝你了？”
迦诺暗暗翻白眼：“能拒绝就有鬼了，老子多受欢迎，一个个恨不得把我五马分尸各带一块回宗门。”
“…哈哈哈，”系统朗读了三个哈字，“还真受欢迎。这么说，灵锋宗邀请你拜入，你拒绝了，之后转头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啊。”
“对你个头！”系统内心崩溃道。
系统顿了顿，平复了语气：“听着，你有任务了，跟灵锋宗有关。不拜入灵锋宗我看你整什么活。”
“你又没跟我提过必须拜入灵锋宗。”迦诺无所谓想道。
“傻子都知道应该拜入灵锋宗！先不提主角在里头，初入修行的人广为流传这么一句话：‘得灵锋宗青眼，祖坟都冒青烟’。宗主给你伸橄榄枝你还拒绝，你是真的有种。”
“灵锋宗是人最多的宗门，哪来这么多冒烟的祖坟。怎么，坟场着火了。”
“坟场的火势我不知道，但是理智的火势十分糟糕。我能再出来打你一顿吗？”
迦诺闭眼不答，自顾陷入思绪。
良久，迦诺脑中唤道：“系统，你之前不是问，我穿越后有什么问题吗。”
“噢？你总算醒悟了？”系统察觉迦诺情绪难得严肃，稍稍端正了态度。
“如果不小心问了不该问的，我会死吗？”
这次轮到系统陷入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迦诺以为系统不会回应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问吧。我只能回答三个。”
迦诺嗤笑一声：“你不是会读心么，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直接回答就好了。”
“…我只能读取你大脑颞区语言中枢的信息，在你将思绪转化为语言前，我无法得知你的思维。”系统意识到了什么，“啊，这算第一个问题。”
“哎呀，可惜。”
“你在猜疑系统？”系统有些难以置信，“我可是你的接引者，工作的目的是帮助宿主生存发展…差点被你带跑偏，不要费心思了，想白嫖问题是没有用的。”
迦诺不置可否：“我要继续问了。”
“问。”
“我真的读过《诸天剑神》这本书吗？”
“…有的时候，记忆或许会出错。”系统隐晦道。
“要回答就讲点人能听懂的话，畏首畏尾的没意思，死不了就直说。”迦诺催促道：“快说，别跟我玩文字游戏！”
“得，那我直说了，如果有什么隐性后果你自己负责。”
“说！”
“这本书在你的位面不存在，你也从没读过这本书，书中内容的所有记忆都是被强加进你脑子的，你来的时候脑子就被动了手脚。”
听毕，迦诺心有感叹，讷讷道：“啊，我还以为，我真的有能被激发出来的背书能力，能过目不忘，详细地记住书中的每一句话。哪怕是闲书呢…”
“想多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可真是费尽心思，又是洗脑又是穿越，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系统仿佛松了口气，“我就是个底层打工的小系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好啦，三个问题问完了，劝你不要想太多，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等等等，不知道也算答案？！”
“算。”
“淦。”
“不接受讨价还价。”
迦诺深吸一口气：“系统，我有个人问题要私下里问你。”
“这个可以。”
“我具备回到原本的位面的机会吗。”
系统沉默一瞬，道：“时间无法暂停，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就你剩下的子弹数量，连那群狂暴异变尸的零头都灭不了。我可是以砖为媒介救了你，还不快感谢我。”
迦诺听毕开始磨牙：“不错啊，一砖把我砸穿一个位面，还给我脑子砸得多出来很多东西，我真的太谢谢你了。”
“宿主客气了，你以后就安心待在这个位面吧，如果顺利的话还可以安度晚年。”系统打哈哈道，“不过，我也有一个小问题。”
神特么安度晚年。迦诺在“你死”和“说”之间徘徊，最终在识海空间正面答复道：“说。”
系统忽略宿主想掩盖的震耳欲聋的“你死”，道：“你怎么想不通要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不提便罢，一提此事迦诺欲将白眼翻到后脑勺。
“异变尸和人工智障的共通之处在于都会坑死你爹。如果那些人知道我没有修为没有根骨还能顺利通过选拔关卡，岂不会将我当成可疑对象给逮起来，搞不好会被送去人体实验。而且，除了最后一关，之前的关卡没人有关于我的记录甚至印象，个人资料一片空白。进正规宗门肯定要查根查底，你觉得哪一项经得起深究？
前面关卡无数人横死当场，想入仙门的多如牛毛，能活到通关的十不存一。通过试炼者，除我外皆为炼气甚至筑基。如果有谁能容得下我，大概只有这个来历不明修为低下的万奇楼楼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