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她是个狠心的
……
夜阑人静，月影婆娑。
崔太后正在做一个冗长而又令她无比惊惶的噩梦。
梦中，东方吞月撒手人寰。苏柿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明曦堂地底的凤脉。她当机立断，做法将其毁掉。
崔太后从此缠绵病榻。没用多久，皇帝陛下亲政。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庆和帝摇身一变，成了展翅雄鹰。
他将蔡尽忠等听命于崔太后的大臣，斩的斩，流放的流放。不消数月，竟一个也没剩下。就连崔太后唯一的亲弟弟崔瑾也难逃死劫。
他必定恨毒了崔家人。
可……为什么啊？
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她费心筹谋，不就是想让他们母子掌握大晋江山？她对他的恩情，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而他，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恩将仇报。
崔太后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苦苦哀求，“不要，不要杀你舅父。不要！”猛地张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寝殿中烛光微弱，却能安定心神。她就寝时，不喜留人伺候。只几盏羊角宫灯陪伴。
崔太后坐起身，直勾勾盯着水钟，一动不动。
天色微白，蔡尽忠在外轻声说道：“太后，该上朝了。”
崔太后瞟一眼水钟，低低嗯了声。寝殿的门旋即打开，宫女鱼贯而入。伺候她洗漱更衣。蔡尽忠待她坐在镜台前，趋步走到近前，“昨儿晚上，武大人在澜园宴客。但不知那位贵客究竟是何人。”
崔太后从铜镜里望着蔡尽忠，“还有你收不着的风儿？”
蔡尽忠赧然垂眸，涂抹水粉的面庞泛起淡淡红晕，“武大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儿，就死命捂着盖着，奴婢实在拿他没办法。”
崔太后弯唇浅笑，“他越是捂着盖着，这人对他而言就越是要紧。”
蔡尽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奴婢觉着他有意散出宴客的风声，却又不说是谁。像是在故弄玄虚。”
“哦？”崔太后扬起眉梢，目露兴味，“他不是打算借着黎美周那档子事，向仙人坊发难吗？”
蔡尽忠赶忙应是，略作思量，问道：“您想助武大人成事？”
崔太后想起昨晚的噩梦，瞳仁儿骤然一缩，“苏四害得大国师生死未卜，哀家绝不会轻饶了她！”
闻听此言，蔡尽忠微微皱眉，“那个苏四居然离开侯府，自立女户。她……”是个狠心的。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从打她回京到现在，说的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出人意料。
她真就不是个软柿子。
“她怎样？”崔太后对着铜镜，抿了抿口脂，“就算她是孙悟空，也飞不出我的五指山。”
蔡尽忠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太后所言甚是。”见崔太后起身，赶忙伸出胳臂给她搭手。
“下了朝，你派人去给大国师送些补身的药材。”
谁敢去啊？大国师府里邪性的很。甭管是去送东西，还是去传话，回来无一例外，都犯头疼或是腹泻或是多梦多尿。那俩去大国师府伺候东方吞月的小黄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他俩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每人有一千两安家费。
虽然宫里不缺奴婢，也得爱惜着点使唤。蔡尽忠含笑应承。反正大国师人事不知，送不送他也不知道。再说吧。
一行人前呼后拥出了殿门，蔡尽忠搀扶崔太后上了步辇，不疾不徐去往金銮殿。行至半路，小黄门慌里慌张到在蔡尽忠跟前，附在他耳际低声说着什么。
崔太后扭转头，瞥了眼蔡尽忠。蔡尽忠丢下小黄门，快步追上来，“大国师驾鹤西归了。”
闻言，崔太后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刚刚。”蔡尽忠笃定道。消息刚刚送进来，那大国师就是刚刚死的。否则，太后必定责罚。
乍闻凶信，崔太后心神恍惚。还来得及用情魅献祭，大国师就去了。那她的凤脉怎么办？尚未建成的明曦堂，以及明曦堂之下埋着的邓氏母女……
还有、还有那盏走马灯，灯里拘着邓氏等人的神魂。
以上种种，如何是好？
崔太后顿觉头晕目眩，甬路宫墙扭曲倒转。
天，塌了。
……
金銮殿上，朝臣已经等候多时。却仍是不见崔太后和庆和帝。
佘万纪手捻胡须，瞥了瞥一脸正气的谭玄清。看老谭那个架势已经做好了谁敢惹他，他就咬谁的准备。
不错。佘万纪暗暗点头，看向岑玉良。
小岑他们家原本是一门六杰，前不久荣升至七杰。岑御史为了给七杰赚束脩，成为武焕的走狗。佘万纪轻声叹息。所以说，吃饱喝足，挑灯夜读多省心。
早知有今日，他就把自己私藏的话本子借给岑御史了。
佘万纪暗自盘算。那套绝版的不行。新春洒金版也不行……
胡思乱想的当儿，蔡尽忠一脸肃然进到殿中。大臣们立刻嗅出别样的滋味。
不会是太后把陛下软禁起来了吧？
“传陛下口谕，今日辍朝。”
陛下不上工？为什么啊？他想向仙人坊发难，陛下就辍朝？究竟是故意还是凑巧？武焕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佘万纪原以为今天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舌战。没想到战不成了。
扫兴，太扫兴了！
谭玄清也有些意外。昨晚上，深更半夜的，小苏敲他屋窗户，愣是给他敲醒了。他披着衣裳陪小苏聊了好一会。
小苏也是怪可怜的。二探大国师府没探好，把人给探死了。她生怕此事会对仙人坊不利，吓的脸都白了。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仙人坊被人视为眼中钉不是一天两天。也不差东方老贼这一桩。
没了东方吞月，如同断掉崔太后臂膀。对仙人坊来说，利弊同在。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他说不准。
至于小苏……
这根仙人坊幼苗有点蔫蔫的。
等会儿回去给她捎两包梅记枣糕。她好像爱吃那个。
皇帝陛下和太后都不来。武焕向岑玉良摇摇头。少了崔太后，这出戏没得唱。
没有早朝，奏对还是要的。六部以及内阁大臣自去偏殿等候。顺便收收风儿。毕竟这是庆和帝头回不上工，以前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