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徐氏简直不可理喻

    苏柿放慢脚步，上到三楼，推开梅字号雅间的门，对坐在上首，身着湖绿箭袖，玉冠束发，颇具英武之气的妇人道声：“抱歉裴姨，我来迟了。”

    妇人正是大晋唯一的女侯爷，忠贞侯裴巾帼。她天生两道剑眉，一双圆眼炯炯有神。气势凌厉，在看向苏柿的刹那，变得柔软温和，“阿柿来了，快坐。”

    苏柿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牙著吃起来。这间酒楼是裴巾帼的产业，桌上的菜无一不合苏柿的口味。

    “你跟顾九的亲事成不了。”裴巾帼给苏柿夹一块虎皮肉，“天阉之人，娶个屁的媳妇！”她常年带兵打仗，说话行事难免粗鲁。苏柿早就见惯不怪。

    “竟是您放出的风声？”她还以为是裴图南。

    裴巾帼嗯了声，“不是我还能是谁？淮安顾氏三代行商。这一辈终于出了个会读书的顾萃。顾家有钱却无人脉，所以顾萃直到如今才只是从六品。想要更进一步甚至三步、五步，唯有与勋贵结亲。

    信阳侯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顾家看中应文在军中的威望，以及你的孝名，所以才有意结亲。然则，我们费心铺排可不是为了顾家。”

    苏景棠字应文。

    裴巾帼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姓顾的简直自不量力。还有徐氏……”酒盏重重搁在桌上，“我辛辛苦苦为你积累名声，徐氏竟如此糟践！简直不可理喻！”

    苏柿忍不住笑了，“对于侯府庶女而言，顾九是个好归宿。”

    裴巾帼仰首大笑，笑够了，面露期待，“天阉的风声吹出去了，且看顾九如何破局。”顾九眼睛不好使，鼻子却是极灵。什么生意赚钱，他闻着味儿就赶紧插上一脚。

    这是个人才。裴巾帼早就有意招揽。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今次倒是能借由此事掂一掂顾家的分量。

    “容喜用着还顺手吧？”裴巾帼沉声问道。

    “他挺机灵的。会说话，办事也牢靠。”

    裴巾帼静默片刻，转而问道，“你考试考的如何？”

    “初试问的是信阳侯。二试观天象。”苏柿竖起手指向上一指，“待会吃饱了上去观一观权当消食。”

    “仙人坊各个身负异能。我跟他们打交道的次数不多。有心想帮你也帮不上忙。”裴巾帼浓眉微蹙，“仙人坊那边，只能靠你自己。”

    “考试倒是不难。难的是苏老夫人和侯夫人能否接受庶女抛头露面。”苏柿抿了抿唇，“没有顾九还会有王九张九。她们总归要把我嫁出去。”

    裴巾帼眸光一黯，“怪我思量不周。当年……”当年把苏柿养在侯府也是逼不得已。她历尽艰险将其从皇宫里偷换出来，为免有人疑心，不敢带回自己府中。恰巧信阳侯的通房生产。原本打算不管生男生女，对外都说是双生子。没成想孩子是死胎，通房血崩而亡。

    苏柿便顶了庶女名儿，顺理成章养在侯府。起初徐氏对她还算尽心。之后鞑靼叩边，信阳侯领兵抗敌，继而下落不明。苏老夫人把儿子的不幸归结到苏柿和那个可怜的通房头上。恰逢游方僧人赠偈语。苏老夫人便以祈福为由，把苏柿送去灵云庵。

    裴巾帼从边关回京时，苏柿已在灵云庵住了一年多。好在她留在京中照应的人十分得力，把苏柿安排的妥妥帖帖，没有受苦。

    “裴姨不必自责。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柿信心满满，“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脱离侯府，到那时，我的婚事就由不得她们做主了。”

    “谈何容易。”裴巾帼深知女子自立门户的艰难与辛酸。更何况徐氏需要利用苏柿的婚事为苏宝儿换些体面的嫁妆。她不会轻易放过苏柿。

    裴巾帼兀自懊恼。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彼时她也没有想到苏景棠居然会下落不明。倘若他还在，苏柿也不会任由徐氏和苏老夫人拿捏。

    “即便难于登天也要试上一试。”苏柿神情肃然，“不能脱离侯府，又何谈其他。”

    闻言，裴巾帼垂眸不语，给自己空的酒盏满上，一饮而尽。

    “对了，子颖回京了。”裴巾帼状似无意的瞥了瞥苏柿，“他啊，可真是男大十八变，再不是从前那个比鞠球还胖的小胖子了。”

    裴图南，字子颖。

    裴巾帼见苏柿不语，继续说道：“他想在京城谋个差事。只可惜囿于出身。怕是不能如愿。”

    裴图南的父亲裴行之是先帝御笔钦点的探花郎。他的妻子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外甥女武氏。他二人成亲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说是恩爱夫妻的典范。却没想到，突然有一日，裴行之与武氏不知因为何事吵了起来。盛怒之下，裴行之用剑将其刺死。他也自戕而亡。

    身后留下一双儿女，裴图南和裴婳。

    因裴图南长相酷似裴行之，太皇太后对其并不亲近，与武氏相像的裴婳则被她接进宫里抚养。但是不许她与裴家人再见面。裴婳长到十二岁，太皇太后将其送出宫外，由舅父武焕抚养。

    太皇太后做主将武氏的全部嫁妆和裴行之收藏的孤本字画古玩等等值钱的物品判给裴婳。这些也都全部交由武焕保管。但等裴婳出嫁，可以当做嫁妆带去夫家。裴图南只落一座空荡荡的三进宅院。

    裴氏一族上下一心。非但没人落井下石，还对裴图南百般呵护。因裴巾帼是和离妇，膝下无子，且又是大晋唯一女侯爷。族人商量之后决定，将裴图南交给裴巾帼养育。

    太皇太后对裴图南称得上是厌恶。就连武家人对他亦是恨之入骨。若没有裴巾帼护着，裴图南怕是活不到现在。

    “待我进到仙人坊后，会伺机而行。助裴公子如愿以偿。”苏柿诚恳言道：“裴姨不必为此事劳神。”

    她的命是裴姨给的，没有裴姨就没有她苏柿。能帮得上忙她一定帮。

    见苏柿误会，裴巾帼无奈的笑了笑，“子颖的前程让他自己谋划。你不用帮他。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干脆梳个妇人头，做女人算了。”

    倒也不是不行。裴图南眉眼挺标致的。苏柿嘿嘿直乐。

    吃饱喝足，裴巾帼先行离开。苏柿托着两盘点心上到楼顶，边观星边吃，很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