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雨中心事
亭外几十步之外，南北澈数次往雨中望，生怕天色晚了，雨还没停，这天气，很容易着凉啊。
见主子脖颈都要望长了，秦沐说：“没事主子，这雨很快就会停的，奴才方才略看了看天空，那乌云已经散开了。”
伞面被豆大的雨滴敲打得震天响，南北澈闻言，果然抬头往上看了看，淤积的黑云果然随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消散了。
“那就好，你让人提前在亭子外等着，免得王妃淋着了。”
秦沐：“是。”
不是开玩笑，他是从未见过主子对除自己以外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他还能看出主子是想亲自给王妃打伞的，但为什么不呢？算了，他这个简单的脑瓜子，是猜不到主子们都在想什么的，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君无双当然也看到了在亭子之外，静静伫立等待着的主仆，双手扣着，她有点心急，此刻仿佛把心都放在了锅上煎煮，想快点结束对话。
雨势小了，扣着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似乎是看出她的坐立不安，老太君居然缓缓开口，“看来，你和平西王相处得不错啊。女子能觅得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是万幸，你最好安分一点，也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免得一朝行差踏错，让君家落得个如履薄冰的艰难处境。也别傻到，把自己一切都奉献给外人，你代表的，可是君家的颜面。”
呵呵，要不是君家还有自己重视的人，今日就为了这话，君无双也要造反。祖母在意君家的颜面，可就是因为颜面，最后葬送了整个英国公府。
她从小到大听了太多这种话，祖母从来都不在乎她本来是什么性格，也不在乎她怎么想的，只是很生硬执着地培养一个英国公府长女。
“孙女知道了，那就祝祖母今夜好眠。”
晴秋：“恭送王妃。”
君无双刚一迈出亭子，小风就手疾眼快地撑开了大伞，遮住了从屋檐滴下的雨水，“小姐，小心点，这雨大，地面上有很多积水。”
君无双心情极差，如同这黑乎乎的天，低低应了声，“嗯。”
小风小心翼翼地关怀道：“小姐，您是不是因为老太君的话伤心啊？怪奴婢多嘴，但表小姐确实从小就占据了您的宠爱，什么东西都要跟您争，分明就是看准了，故意跟您作对，您大气，才没跟她计较，结果每回一这样，她就更得寸进尺，老太君明明知道，却还是放任表小姐这样耍心眼子，奴婢看了都为您鸣不平呢！”
是啊，这是她重生一回也想不明白的事，祖母为什么看不惯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莫名其妙的冷淡，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这些年一味只懂得忍让。
走至南北澈跟前，南北澈将一块薄厚适中的披风披到了君无双身上，“有没有冷着？看你方才好像打寒颤了。”
君无双捏了捏被风吹得冰凉的指尖指节。
“多谢王爷，妾身没有冷着，倒是王爷，在风中等了许久，回去之后怕是要得风寒。”她原本想说点关心的话，结果一张嘴，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别别扭扭的，都怪自己方才和祖母说话说多了，一时没调节过来，窘窘地站着，不知怎么挪动。
南北澈：“无妨，本人身强，是不畏惧这点风风雨雨的。”
秦沐闻此言，像是在山上看见了一头活生生的山猪跑了出来。这……也是能从南北澈嘴里冒出来的话？
“风大，先上马车吧。”
君无双就这么轻飘飘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一下从紧张切换到放松的状态，疲惫之意瞬间在意料之中，如潮水般袭来，打了她个措不及防。
虽然还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挨在南北澈身上浅浅歇息，黑夜之中的马车没有灯，睁眼闭眼都是黑漆漆的，可君无双却有一种能在黑暗中看见未来的光明的心情，看来是发癔症了。
见君无双的头困得一颠一颠的，南北澈几次想要用手掌托住，好让她睡个好觉，但掌心中都积出了一层薄汗，他也没敢伸出手，两人的亲近全都依赖之前莫名其妙的氛围，泡泡戳破了，什么亲密的举动都多余。
“王妃，”君无双忽然听见身旁的人说，“若是困了，就好好休息吧，这样怪辛苦的。”
君无双听了这话，本来就忍不住了，这下更是催眠，她转了个身，嘀咕了一句：“要你管我。”
然后十分成熟地背靠马车，头斜在另外一侧，居然真的半梦半醒地熬过了从皇宫到平西王府的路程，醒来时还迷迷瞪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南北澈目睹了君无双从犯困到入睡的过程，觉得好笑，就捏着她的手腕，把她的身子扯正些，说：“到了，大小姐。”
小风给自己放水沐浴时，君无双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沉进水里时才想起来自己今日经历的一切，负面情绪居然差不多全都忘了，想来这应该是某人的功劳。
小风：“小姐，您今日实在是太棒了，我以前从不觉得，一个女子居然能说出那么铿锵有力的话，而且您还有理有据，你看二皇子，他被您怼得什么话也说不出，一个劲的干瞪眼呢！”
这些，自己竟然一概不记得，脑子里不断回放和南北澈说话的场景，而且早前对此还一无所知。
祖母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可她更害怕这又是一个铺着软稻草的陷阱，等自己踩下去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她揉着自己的头，觉得层层缠绕在自己头上的思绪之线又多了几根。
“小风，让神医给我开点治头疼的方子吧。”
小风：“您怎地好端端的又头疼了？记得您的头好像在府里就开始疼了，可出嫁之后好了不少啊。”
“我也不知。”
一夜过去，连绵下了半个月的小雨在今日早上停了。
君无双的心境平和起来，看周围的什么都顺眼极了，连院子的那棵枯树，都好像是顺应了她的心情一般，不断地抽枝发芽，长势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