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淹死人的那种深
记忆是一座带有刺的庭院。
……
一个单身的中年男人如果来了客人的话，自然是希望客人陪他一起吃个饭的。
而你也很难指望上他的厨艺，只要将就不难吃你就可以算是感谢诸神了。
“味道怎么样？”餐桌对面，杰克警长边扒拉着碗里的土豆玉米糊，边向两位少年客人询问。
当然，他的目光主要是落在大城市里来的没落贵族许彼得身上。
许嚼着这团酱糊一样的东西，不太想不礼貌地否定主人的厨艺，于是如实道：“土豆很新鲜，玉米很嫩。”
“确实很新鲜，这晚餐也很美味。”边上的比利小子赶紧一脸享受补充道。
杰克警长瞄一眼比利小子，又继续凝视着黑发黑眸的清秀少年，微笑道：“你果然是一个有礼的贵族。不知道你来自哪个城市哪户大族？你这样发色、眸色一致的长相，一般只有帝国血统纯粹的高门才会有。”
许本来准备了一套身份说法的，但看着对面中年人那双异常明亮的小眼睛，却轻摇了摇头，神情萧索道：“往事不堪回首，旧事莫要重提。家族荣名凋落，此时说起却是我辈辱没家声。待他日家族重振，说起却也无妨。”
杰克警长神情一滞，眼神忽然有点飘忽，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盯着少年，淡淡道：“做风沙镇的一个维安枪手，并不能让你重振家族吧？”
许放下手里的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不急不缓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风沙镇，离帝国最重要的金矿区这么近，我觉得还是更有可能出现一些好机会的。”
“哦？”杰克警长嚼着并不可口的土豆玉米糊，道，“大城市里好机会更多。”
许一脸意味深长，平静道：“大城市里人才也更多得多，而且水很深，可以淹死人的那种深。”
杰克警长咀嚼东西的动作明显放慢了一些。
他仔细凝视着少年，许也凝视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比利小子起身给自己碗里又舀了几勺土豆玉米糊，打破了房间里有点凝重的安静。
杰克警长看着盛满了一大碗的比利小子，笑骂道：“你小子是饿死鬼吗？还是想占我便宜？这么难吃的东西你竟然吃这么多！”
比利小子一本正经，边用勺子挖着糊，边坦然道：“我差点就成饿死鬼了，因此在我心里，这世上不存在难吃的食物。而且卡伦先生曾经说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唯艰。浪费食物，既可耻，也是一种罪恶。有人请你吃饭，你就该感激。”
杰克警长脸色明显和缓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卡伦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物。我真想念他做的美食，上次那个什么川味回锅肉和松鼠桂鱼就做得美妙无穷——”
“得了吧警长，您想去我们那蹭饭就直说呗。不过现在的饭菜主要是我下厨，卡伦先生心情特别好时才会亲自动手，你想吃上他做的美食还得看运气。”比利小子神情傲娇道。
“比利，你的厨艺也还不错。但也就是和波士酒馆的胖罗杰差不多，我可不想为了吃你做的东西专门去一趟棺材铺。”杰克警长直言不讳，补充道，“只有卡伦先生的美食才能让我忘记楼下就是尸体和棺材。”
比利小子丝毫不在意别人贬低自己，反而觉得杰克警长钦佩卡伦先生才是理所当然，她爽快笑道：“那我等卡伦先生做菜时给你递消息。”
杰克警长小眼睛一眯，无奈道：“这话你半年前就对我说过了，哦，拉鲁说你也和他这么说过，但一次都没有叫过我们。卡伦先生现在难得亲自下厨，你巴不得独享美味，哪里会记得给我递消息？”
比利小子拍了拍许的肩膀，表情认真道：“如果许成为维安枪手，我一定记得叫你。”
杰克警长明显怔了一下，小眼睛中掠过几丝讶异。
杰克警长看了看许，又看了看比利小子，神情变得有点怪异，问道：“你喜欢这个大城市里来的小子？”
比利小子很豪爽地点了点头，道：“许和其他大城市里来的家伙不一样，我挺喜欢他的。而且你知道的，我要今年想要参加‘荣耀冠冕’，许来自大城市，能在许多方面给我意见。”
杰克警长又仔仔细细看了比利一会，才重新开口道：“你真的铁了心要参加‘荣耀冠冕’？”
“我想要离开风沙镇，以最闪亮的姿态回归某些人的视线。参加‘荣耀冠冕’并获得名额，就是最好的方式。”比利小子眼中露出一抹怨恨，声音也罕有地带了些情绪道。
但她很快又平复下来，平静道：“卡伦先生也认为我成年了，该离开风沙镇去外面历练成长，了结因果了。我走之后，许正好可以帮我陪着卡伦先生。”
“嗯？”杰克警长表情疑惑道。
“哦，许后天就会搬进我们二楼的空房间里，以后他就是卡伦先生的长期租客了。”比利小子解释道。
杰克警长大概明白比利小子为什么这么热心帮这个大城市来来的少年说话了，主要原因是希望“荣耀冠冕”之后同样有个少年可以陪着卡伦先生，而这个前提就是许彼得能在风沙镇长居下来。
许也大概明白了比利小子这两天忽然的热情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好多优秀，只是因为自己正好合适而已，合适做一个替代品。
特别是当许和卡伦先生很可能是“老乡”后，就更合适不过。
事实上杰克警长并不喜欢大城市里来的家伙，尤其是像许彼得这样的贵族子弟。
大城市里水真的很深，可以淹死人的那种深。而被淹死的人往往都是得罪了贵族或挡了贵族的路。
许彼得这样的贵族子弟城府深，心思多，演技好，讲话真假难辨。
尽管杰克警长觉得这个少年刚刚应该没有撒谎，但杰克警长还是不想用许彼得。
如果不是看在中间人比利小子的面子，杰克警长甚至原本都不会见这个贵族少爷的。
后来想一想，自己辖区内来了个贵族人物，虽然是没落的，但是见一见摸摸底也好，也算全了比利小子（主要是卡伦先生）的面子。
现在既然比利小子这么明确了，以后想来许彼得也会和莫测高深的卡伦先生比较亲近，那么——
“会用枪吗？”杰克警长目光转向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