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忌讳
市北郊区,靠着一座小山之下,一栋栋三层别墅连成了大片的别墅群。
每个别院之间都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整个别墅群建设在依山傍水绿树掩映之中,仿佛世外桃源,远离市区喧闹。
出租车停在了别墅群最外面的牌楼下方,因为保安拦在了前面,外部载人营运车辆一律不得入内。
徐坤和张小玉只好下车,在保安的带领之下,缓缓走向别墅群内部区域。
经过十多分钟的步行,这才来到了一间别墅院子前面,保安指着前面的院门说道:“这儿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了。”
应该是李娜有过交代,王大爷的面包车已经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卸完了货物,正开着车准备返回。
他也知道这家人是在办丧事,不便与张小玉打招呼,只是按了一下喇叭便驶出了这片区域。
张小玉为了表示重视这次的白事,还特意从包里拿出一件青色道袍套在了身上,只是她的身材比较纤细,道袍显得比较松垮。
当两人走进院落之时,顿时傻了眼。
只见诺大的别院之中早已用巨大的遮阳伞搭好了灵棚,刷上红漆的棺材停在那里,棺盖斜靠在边上。
两边则是一名穿着黄色道袍,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道士正在支起香案,口中念念有词的诵念着什么。
院子当中摆上了很多椅子,前来悼念之人正坐在椅子上休息。
“我去,这什么情况啊,难道我们还是来晚了吗?”张小玉难以置信的说道。
徐坤反而一脸轻松的说道:“这岂不是正好?咱们省的处理一场麻烦事了。”
“啊?为什么呀徐师兄,这可是足足十万块钱啊,要是就这么没了,我到死都不会瞑目的。”
“呵,我看你印堂发黑,这两天估计要倒霉呢,我一直坚持不想让你接这趟活儿,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徐坤淡淡的解释着。
此时李娜从远处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戴高度近视眼镜的中年人。
她走上前说道:“没想到你们效率还挺快的嘛,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开始干活儿啊。”
“那个,李女士,我是不是变成多余的了呀,还有必要继续吗?”张小玉手指着那名坐在棺材旁边,摇头晃脑念诵经文的黄袍道士。
李娜却说道:“不用理会他,那是我大姨请来的人,半吊子一个,她只是想找这种人糊弄一下就匆匆结束而已,在她眼里,这个葬礼还没有她打麻将重要呢。”
见张小玉还在犹豫,李娜继续催促道:“快去啊小妹妹,你就按照自己的流程来,不必理会其他的。”
“哦,那好吧。”
张小玉答应一声,左右张望,现场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完毕,又走到棺材前看了看,只见棺材里面,双目紧闭,面带痛苦神色死去的李全喜老人,正板板正正躺在那里。
身上已换好了咖啡色寿衣,放在腹部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有些异常。
张小玉敏锐的发现,或许这位李全喜老人,前一夜去世之时可能还在医院治疗或者抢救。
他那如纸一样苍白的手背之上,竟然还有一个输液贴没有揭掉,从那张小小的输液贴下方还有淡蓝色液体流出后干涸的痕迹,不是药物残留,倒像是拔针时候渗出的血液。
她退了几步,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正不知所措的张望时,旁边的黄袍道士停住了念诵声。
喃喃低语道:“小姑娘,你是刚出徒没多久的吧?来的正好,你接着念一会儿,这大热天儿的,特么的都给我念得口干舌燥的,我喝口水缓一缓。”
张小玉目视前方吊唁的人们,嘴里却低语道:“对不起啊大师,我不知道您先来了,绝对没有抢你生意的意思,是李小姐请我过来的。”
说完,也开始嘴皮颤动着念诵起了经文。
黄袍道士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茶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小声耳语道:“呵呵,我怎么会怪你呢小姑娘,找你过来的是李娜小姐吧,我是她大姨找来的。”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其他人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小声抽泣表达着哀伤之情之外,没人注意到这边。
于是继续说道:“咱们该咋做就咋做,反正不会少了咱们一分钱,谁叫人家有钱没处花呢,嘿嘿,我年纪大,就拖个大,今天我来主持,你就给我打个下手吧,怎么样?随便糊弄几下就完事儿了,收工回家还能赶上午饭。”
张小玉只是眉头微皱,却也无暇说其他的,只能缓缓点了点头继续念诵着经文。
徐坤看着李娜旁边的中年男子,穿着整齐的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裤,眼角处的皱纹很明显,透露着一副老一派的学者气质,瞬间将这人认了出来,这便是李娜的父亲李福贵。
他对李福贵的印象很不错,这是一个比较正直,一心研究学问的人,可以称得上为人师表这句话。
于是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李老师,关于老爷子的事情,请节哀。”
李福贵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才伸出手跟徐坤握了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我刚才听李娜说过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你小子倒是变化太大了,长的高大强壮,人也非常有精神。”
“怎么?你最终还是跟着你爷爷学了这一行,我看你这孩子挺聪明的,要是继续上学应该会有更好的前途啊,对了,你来京海市多久了。”
见李福贵有些惋惜的表情,或许在教师的眼里,除了当警察医生公务员之外,都是些不体面的工作吧。
徐坤说道:“我这算是继承祖业了,也没什么不好的,活的还算滋润,我刚到这里没几天,这次是陪着我师妹过来的。”
“关于当年的事情,我和李娜还欠你一声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李福贵歉意的说道。
徐坤摆摆手:“不用这样李老师,我们当时都还小,不懂事嘛,再说了是我有错在先,这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别再提了。”
“嗯,年轻人能有这样的心态很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只要你喜欢,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是一样的,咱们都是从伏牛村出来的人,在这里相聚也是莫大的缘分,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找李娜,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着你了。”
李福贵说完,转身走过去招待其他宾客们。
徐坤感叹道:“李老师的性格还是没什么变化啊,跟我小时候记忆当中的一样。”
“我爸早就不当老师了,你现在应该称呼他为李教授,地质学教授,他和别人一起合伙儿开了一家地质勘探公司,但我爸只做学术研究和带着勘探队实地勘探,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忙。”
李娜纠正着徐坤对于自己父亲职业上的称呼说道。
按照城里人的习惯,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有钱人,早在几年前就在公墓买好了墓地,所以也不需要现场去堪舆阴宅之类。
见时间已到了十点左右,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事物,黄袍道长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
缓缓站起身扯着公鸭嗓,拖着长音喊道:“诸位请起身,时辰已到,家属做最后遗体瞻仰告别,然后就要盖棺落钉啦。”
在场的人们之中有已故去的李全喜老人的晚辈,也有同事朋友等等,他们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带悲痛的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这时,李福贵作为长子,走在前面带领着亲属们,排成一列缓缓走了过来,炙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缓缓走到了棺材前,扶着边缘哽咽着说道:“父亲,一路走好,儿子送你最后一程了。”
这时,张小玉出言提醒道:“李先生,还请您节哀,别太靠近遗体了,已故之人不能吸入活人阳气,这样是不好的。”
在生离死别之前,李福贵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体面和素养,只是缓缓点头之后,依依不舍的再次看了两眼自己的父亲,而后朝前走了过去,让出位置给其他人。
排在他后面的,是他的姐姐李福荣,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脖子上的一圈珍珠项链在阳关的折射下散发出炫彩夺目的光芒。
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不断用手抚摸着那小猫光滑柔顺的黑色毛发。
她面上虽然带着悲痛的神情,但眼中一滴泪水都没有。
当李福荣走上前,刚想装模作样的放声嚎啕之时,张小玉立马上前说道:“这位女士,麻烦你把这猫弄远一点儿,遗体旁边有黑色的活猫,这可是大忌啊。”
一旁的黄袍道长顿感不妙,他深知这位贵妇人的脾气秉性,连忙上前拉住了张小玉,将其往后拽了拽,压低嗓音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咱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果然,李福荣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盯着黄袍道长问道:“这是你的徒弟?有没有点儿素质,什么叫把这只猫弄走,这可是我的小宝贝,我儿子,能是说弄走就弄走吗?”
黄袍道长连忙解释道:“呵呵,李女士您误会了,这小丫头可不是我徒弟啊,我也不认识她。”
张小玉也明白了过来,她虽然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但也清楚有些城里人是喜欢将那些小猫小狗当成自己亲儿子来养的,只好闭上嘴巴,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了李福荣身后的李娜。
李娜马上会意,毕竟人是自己请来的,出什么问题还是要自己承担。
于是说道:“她是我请来的,按照爷爷生前的遗愿,原本想请张道长来的,只是他身体不适,只能请这位小道长,也就是张道长的徒弟来代劳了。”
“呦,原来是你请来的人啊,怪不得这么没教养,真是跟什么人接触像什么人。”
李福荣训斥了一句李娜,之后再次盯着张小玉不屑的说道:“看看你这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好好的小姑娘,干什么不好,干这些坑蒙拐骗的行当,真是白瞎了你这副皮囊。”
见她越说越来劲,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层面,李娜出言制止到:“大姨,今天是爷爷出殡的日子,我希望你顾全大局一些,爷爷生前你从没尽过孝,这一点暂且不说,难道他现在死了也不想让他安生走完最后一程吗?”
“小道长说了是忌讳,那肯定是有她的道理,你就把你那该死的猫扔远一点能怎么着?”
李福荣的心里顿时一股无名之火冒了起来,差点儿憋炸了,此时的她真想发作一番,但看着不远处众人的目光,也只好强行压下这股邪火。
只能咬着牙说道:“好你个臭丫头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尽孝,不心疼老爷子呢,我现在就尽孝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