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就一站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高三开学第一天，刚从语文老师办公室交完作业回来的语文课代表余乐回到班里后大喊，脸上是还没有退去的震惊。
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一班瞬间安静下来，准备听八卦。
“林少尘转学啦！”
此话一出，刚安静下来的同学们瞬间炸了锅，大家纷纷惊讶的大声议论起来，有疑惑的，有吃瓜的，还有伤心的。
王书立听到八卦，瞬间想起今天早上江祁安好像是自己来的，只不过当时他没多想。
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江祁安，发现江祁安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区别于震惊不已的同学们，他只是安静的坐着，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前面散播消息的语文课代表。
显然，他早就知道了。
王书立刚想开口询问江祁安，就听到体育委员力压众声，问道：“为什么？转哪去了？”
“转兴北去了，听班主任给其他老师说的，而且好像他妈妈还打算让他出国读大学。”
“那怎么还转学呢？到时候来了offer直接走就是了呗。”有位同样打算出国留学的同学提出疑问。
“这谁知道，我估计着，林少尘他不是景嘉区的嘛，转那去离家近吧。而且我之前在办公室，也是听班主任说的，他在那边还有个外婆。”余乐捏着下巴猜想着说。
只有江祁安知道，这多此一举的转学的原因。
无非是因为方祖棠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所以只能杜绝一切他两人有可能的接触和联系。
他甚至都不知道林少尘留在班里的所有东西是什么时候搬空的。
听着大家新一轮地议论纷纷，感受着不停向他传递过来的目光，他不耐烦地拿起水杯，站起来走向饮水机，一边走，一边似是很不在意地笑着说：“行了，都别看我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与我无关。”
江祁安的话，让大家都不禁在猜测，江祁安这是和林少尘闹掰了吗？
但是没一个人提出来，只是不约而同的笑着应声表示知道了。
等他接水回来，王书立侧着身，手搭在江祁安桌子上，问：“不应该啊，你知道的不多谁知道的多。”
“怎么不应该，我又不是人家妈，人家走和留跟我也说不着。”
“啧，我是说你俩关系那么好，他走你就没感觉？”
江祁安闻言一愣，接着苦笑了一下，说：“一点感觉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
他的嘴角还挂着笑，但就是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王书立不再多问，伸手拍了他两下，似是安慰，然后就转回了身。
有些事江祁安不想说，也不想再提。
因为不想、不提就能好过一点。
但是他管得住自己，却管不着别人。
别人会提起林少尘，忆起林少尘。
这时候，就只能尽量让自己规避，规避不开就不正面面对，让每一把不经意刺过来的刀，都扎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所有的心口不一，都是为了给自己洗脑，为了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
也是经过那一次父母难过的哭诉，让他反应过来，他不可以那么自私，因为他不只是他自己。
他要对得起用心用爱把他滋养大的亲人，毕竟他们也是他的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值得他在乎的人。
所以他必须自救。
如果心里那个窟窿再也修补不好，那就任它空着，只不过剩下的完好无损的地方，他必须好好养护。
因为总要生活下去。
后来的日子里，他无论是在家人面前还是在同学面前，依然还是那副外向开朗的样子。
倒不全都是装的，他确实有过很多开心的时候，有过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只不过总是控制不住的在某些开心高兴的时候，突然想起某人某事，然后怅然若失一下。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转眼间，已经118天没见过林少尘了。
江祁安最近越来越不安，因为虽然他不知道林少尘具体离开的时间，但是他隐隐感觉越来越近了，林少尘应该马上就不在这个国家了。
林少尘还在这的话，他还能幻想着，只要在同一个城市，只要他经常出去，说不定就能偶遇林少尘。
如果林少尘离开了，他恐怕连这点幻想都破灭了。
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又失眠了。
生日当天正好是周末，他吃完早饭之后像暑假之后的每一个周末一样出门坐公交车。
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热爱上了坐公车。
不管目的地随便上一辆，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喜欢的音乐，漫无目的地跟着公车欣赏不同风景，这种感觉，他是真的很喜欢。
而且他发现，他在公交车上的睡眠格外的好，总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而且每次都睡得很熟，有时甚至需要公车司机提醒，才知道已经坐到终点站了，然后他便表示要继续坐回去。
今天有所不同，这次坐车他有了目的地——打算去兴北学校旁边的小吃街买冰粉。
出门前奶奶特意把她今年给孙子准备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是她自己织的一条围巾。
奶奶将银灰色的细线羊绒围巾帮正要出门的江祁安围上，围巾很衬今天江祁安身上穿的白色羽绒服。
“行！还挺好看。”江奶奶看着自己的作品在江祁安身上发挥出色，很是开心地说道。
江祁安笑了一下，扯了下耳机线，摘下耳机，然后上前抱住奶奶说：“谢谢奶奶。”
奶奶抬手拍了拍孙子：“早点回来啊，你爸妈中午就能到了。”
“知道了。”
依然是公车后门靠窗的位置，江祁安上车坐下之后，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下，遮住了口鼻，安静的听着喜欢的音乐观赏着窗外的一幕幕风景。
不一会儿，困劲儿就上来了，毕竟昨晚只睡了不到两小时，还是有点扛不住。
于是他慢慢地闭上了眼，微低着头睡着了。
……
林少尘这几个月每天都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在家除了做题就是给外婆按摩聊天，偶尔几次出门还都是由方祖棠陪同。
出门也无非就是去买必需品，去上辅导班。
比如今天，是面试辅导课，也是三节课的最后一节课。
林少尘前段时间很顺利的完成了f大的笔试，接下来的面试有难度，但归根到底对他来说难度不大。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祖棠还是谨慎的替他报了这个面试辅导课。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后，方祖棠准时在辅导班楼下出现。
看到戴着口罩，身着一身黑色的儿子走出来后，热情地迎过去，歪着头，从下往上地看着低头走路的儿子问：“学得怎么样？”
“很好。”林少尘毫无感情地回答，回答完之后便抬头躲开方祖棠注视的目光。
抬头的那一刻，一辆公车在他眼前缓缓驶过，林少尘朦胧淡漠的眼神突然聚焦，一下子亮了起来。
即使那个靠窗的人，低着头，闭着眼，脸埋进围巾，将整个人的模样抹去了一大半，但林少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可是他没日没夜想念的人啊。
林少尘看到江祁安之后整个人仿佛被烧了起来，理智首当其冲被烧没，他脱口而出：“江祁安！”
方祖棠听到之后，瞬间警铃大作，顺着林少尘的目光就看了过去，她没有认出江祁安，但是林少尘让她确定了那就是江祁安。
所以在林少尘像丢了魂一样抬腿想冲去前面站牌的时候，她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林少尘，吼道：“你要干嘛！不准去！”
林少尘被妈妈拉了一下之后，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仅一点，他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地说：“就一站，妈，求你了，就一站。”尾音甚至带了一丝哽咽。
说完，他一把挣脱了妈妈的束缚，赶上了那班公交车。
迈上公交车的那一刻，林少尘有种将要靠近阳光的幸福感。
他脚步有些不稳，但是还是坚定地一步一步努力走向那个人，那个只是静静地在那睡着都让他心动的人。
车上只有零星几人，空位很多，但他没有坐下，走到江祁安身旁之后，站定。
慢慢低下头，脸贴着自己的卫衣，眼神温柔，透露的满是想念，眼眶微红，甚至还有些委屈。
思念到极致是会委屈的。
不过五分钟，播报到站的声音就已响起。
声音似是来自地狱……响起的那一刻，他猛然看向外边，果然，已经在前面站牌等着的赫然是他的母亲。
林少尘无奈地笑了，刚才的所有情绪，现在全化成了不舍，他缓缓抬手，抚摸上江祁安的头发，下车前，他摘下口罩，虔诚地轻吻了一下江祁安的头顶，低声说了一句：“安安，生日快乐。”
江祁安应景的笑了，但是是因为他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了以前的事情，梦到他之前生日的时候，林少尘来给他送礼物。
不同的是，梦里的林少尘送完礼物之后没有像现实中一样直接走了，而是亲了他一下才走的，他很开心。
慢慢的、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就醒了，醒来缓了一下，然后所有的现实逐渐回笼，看着空荡荡的公交车，又是一阵落空感。
只是他居然已经习惯了，不会再悲伤到偷偷抹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