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静水生漪涟
璟把龟丹炼化为辟邪丹。辟邪丹不仅可以含于口中，便于水下换气，还可以在危险时，形成保护结界，保护自我。
这颗辟邪丹里注入了璟、左耳和苗圃的许多灵力。小夭只需用微弱的灵力就可以催动辟邪丹。
收到辟邪丹的小夭如获至宝，她原本以为只是得了一颗光华璀璨的珠宝，没想到这还是一个保命符。
这般好的东西，小夭想留着给璟。他觉得璟总是受伤，又太过心善，比自己更需要这个。
璟坚决不肯。他炼化这颗辟邪丹原就是为了护小夭周全。在他心里，小夭好，她就好。
小夭拗不过璟，便索性万事不管将龟丹戴在身上。不过她把玩龟丹的次数更多了，就像小孩子得到宝贝那般稀罕。
璟觉得若早先知晓小夭这般喜欢，他一定会早些炼化出来。
岛上的生活平静且美好，如静水流深，又带着一些水花，常给人意外之喜。小夭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无论是璟、左耳还是苗圃，都是亲近且在意她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的让她开心快乐。小夭每天生活在众人的爱护之中，她觉得很幸福。这里不同于弱肉强食的山林，也不同于风云诡谲的神农山。小夭不再是无力自保、四处流浪的孩童；也不再是整日为玱玹重回西炎山之路而提心吊胆、四处周旋的两国王姬。如今，大荒四海升平。小夭知道玱玹很好，这便够了。她和玱玹只要都好好活着，就是对朝云峰亲人最好的交代。
小夭平时坐诊医馆，空时便整理医案、修录医书、制毒或练习箭术。小夭不希望每次都是别人保护自己，因此她在毒术和箭术上都更为用功。
有时，她也会和璟去山林中采药。遇到一些新的药草，小夭会先辨识药性，再记录下来，璟则在一旁绘图。小夭常说她的医术、璟的画术是天下双绝。双绝合璧，妙不可言！
璟却说是小夭的医术过人，自己只是略善丹青，断然不算天下一绝。小夭每次听到都要感慨璟太过自谦，全无她半分自信。
璟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听小夭说一些“做人切不可太过自谦、该张扬时需张扬、一半实力一半夸耀”的言论，并在她渴时给她递水。
日子就这般静静地流淌，偶尔泛起点点涟漪。
记得有一回，小夭和璟外出游玩，途中见到一群人抬着担架从眼前经过。众人哭声抢地、神色哀戚。
小夭上前一看，发现担架上抬着的是一名周饶国男子。男子印堂发黑，面色苍白，四肢僵硬。观其形，乃毒发之兆，然其气未绝。
小夭和璟拦下了众人。小夭取出银针，将男子身上的毒逼了出来，又喂了一颗保命丹。该男子的气色渐有好转，不出半个时辰就睁开了双眼。
众人欢天喜地，将小夭团团围住说了好些话。但小夭和璟都不曾听过周饶人的语言，因此只能半听半猜，并不时用双手比划着。
回去后，小夭很快就将此事忘了。直到有一日，一位神秘来客突然造访。
苗圃来报说，祛病堂外有一周饶国男子徘徊不定，时不时朝里面张望。问他要做什么，但又语言不通，不解其意。
苗圃问是否要将人轰走？璟今早正好出门，小夭思索了一下，从房中走了出去。
那人一见小夭便神情激动，口中“嗷~嗷~嗷~”说着些什么，随后状似从身后拿出些什么。
苗圃很是警惕，以为是暗器，赶忙将小夭护在身后。不过定睛一看，只是一束岛上特有的红色海神花。
海神花色泽艳丽，香气迷人，鲜妍明媚。那男子将花束高举过头顶，递给小夭。
“这是给我的吗？”小夭问道。
男子用力的点点头，神情很是期待。
小夭恍然间认出了这名男子正是数日前她施针救治之人，看来他已经大好，竟还能上蹿下跳过来送花。
“谢谢你。”小夭俯身对男子说道：“你的花很漂亮，不过我已经有很多了，你可以送给别人。”小夭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
璟出门回来时，看到美丽的花朵都会摘给她，小夭实在不缺鲜花。
该男子似懂非懂，随后往上一跃，将花束塞到小夭怀中，一溜烟头也不回地跑了。
“真是个怪人！”苗圃感叹道。
小夭将花束递给苗圃，让她看着处理。苗圃见这花开得不错，便收起来，放到了小夭书案上。
璟回来时知道了此事，只当他是来道谢的，并未放在心上。不过当璟看到书案上的花朵时，脸色霎变，甚至隐有几分怒火。
原来当地风俗，男子常将海神花送给心悦的女子，以表思慕之情。于是璟将书案上的花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缤纷烂漫的木槿花。
小夭则全未发觉。不过他发现这几日璟都不怎么出门，铺子里有什么事情，也是让专人过来汇报。小夭只当璟是想多陪着自己，不过她感觉璟有时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像是在等着些什么？
会不会是自己多虑了，小夭想。
上次送花的周饶国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小夭每天都能在祛病堂外看到一束海神花，出门去寻却见不到人。
璟说他并没有追踪到该男子的气息，这海神花应是那男子托岛上居民送的。只是璟每次都把花拿走了，说是该花有药效，可以拿去做药材，小夭也不管。
就这样，第七日的时候那男子突然出现了。依旧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有许多是周饶国人，他们身量虽小，但是精神闪烁，似有喜色。也有少数本地居民，看着像是帮工伙计。
众人拉了好几辆车马，车上满载着箱子，浩浩荡荡朝祛病堂走来。
璟牵着小夭，向外走去，左耳和苗圃也闻声而动。
“请问你们来此地作甚？”璟神情冷峻，给人不可靠近之感。小夭鲜少看到这样的璟。
那周饶国的男子一袭华服，光彩照人，神态娇憨，但又有一对机灵打转的眼睛，给人聪明伶俐之感，一看便知家境颇丰。
该男子先瞥了一眼璟，而后冲着小夭微笑，并开始“啊~呜~啊~呜~”说了起来。好在他还带了译者，一位伙计眉飞色舞地进行翻译。
“我叫阿云。”伙计指着周饶国男子说道，然后继续翻译。
“你救了我，我很喜欢你。你是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最为动人的仙女。我住在周饶国，家中多年经商，积累了不少钱财。我把家中库房的钱财都取了出来，作为聘礼，希望你能嫁与我做妻子。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想要留在此处，我也可以搬过来陪着你。”伙计口吐横沫，兴高采烈地说道。
“不行！”
“不行！”
前一句不行是小夭说的，后一句则是璟说的。两人异口同声，像心有灵犀一般。
小夭震惊，这男子竟要娶她为妻！她都已经成亲了，更遑论她与该男子不仅身量上有差距，而且还语言不通！
周饶国又称小人国，这里的人身量只有大荒居民的一半。小夭每次看到周饶国人，都会误以为是看到孩童。
而璟则很气愤，不论面对多么无礼的请求，璟都能做到不动声色，唯独涉及小夭的事情，他无法面不改色，更别说眼前人竟要求娶小夭！
那伙计看了看璟，又看了看他和小夭紧牵的手，立即明白了什么，面露难色，和周饶国的男子哇啦哇啦说着些什么。
很快伙计面有愧色的说道：“我家公子说，他心悦小姐，此情天地可鉴。他有信心会做世上最疼爱小姐的人，比旁人好百倍千倍，希望小姐给他机会，让他证明自己。车上都是公子带来的珠宝首饰、金贝细软，是他对小姐的一片诚心，希望小姐能够收下。”
伙计说完额头上直冒冷汗，心中暗自叫苦，这年头竟还要拆散有情人！只是他家公子执意如此，他一个仆役忤逆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翻译。不过对面那清润俊美的男子从一开始脸色就很是阴沉，此刻仿佛罩了一层寒霜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小夭也察觉到了璟的情绪，她牵着璟的手又紧了几分，示意他安心。
“谢谢你喜欢我。”小夭望着阿云说道。 “不过，我成亲了。这是我的夫君。”小夭指了指璟，复又说道：“我们夫妻情深意厚，断容不下他人。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不管有再多珠宝金贝，我也不会离开他。不是钱财的问题，而是我从未想过离开他，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璟听到小夭的一番话，心中大喜。原本全身的紧张感都松懈了下来。他看着小夭，眉眼间都是笑意。
小夭也笑看着璟，她无惧让任何人看见她有多喜欢璟。
那周饶国小人看着小夭和璟情意绵绵，心中不免失落。但很快他就把低下来的头抬起来，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
“我家公子说他知晓你们感情深厚，但他坚信会比别人做得更好。公子愿意移风易俗，搬到这里陪伴小姐。也愿意学习小姐说的语言。此生此世，他只爱小姐一人。只盼小姐能看他一片诚心，给他一个机会。”
伙计说完，抬手擦了擦汗，顺便遮挡住对面冷峻男子的视线。
见到该男子继续纠缠，璟正欲下逐客令，却见小夭冲着他微微摇头。
“我信你的一片诚心，只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夫君璟就是。”
小夭缓了缓，继续说：“我身上的首饰都是他亲手打造的，我穿的衣裳也是他描好样子，提前送去丝织坊订制的。我住的宅子是他按我的心意一点一点修建的，后山满山麓的桃树、木槿、青梅是他特地为我种的…”
小夭还未说完，阿云就激动地嗷嗷呜哇说着什么。
“公子说，他也可以做到。”译者解释道。
“不急，听我把话说完。”小夭继续说道：“为了和我在一起，璟努力了近百年。这百年来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向我靠近。而我却总疑心没有人可以陪我一辈子，不愿意完全信任他。我们几经波折，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可我的亲人却因我伤害了璟，险些置他于死地。即使是这样，他也毫无怨言，甚至从未后悔喜欢上我。我的心很硬，是他一点一点感化了我，让我变得不再浑身是刺。我现在过得很快乐，只想和我心爱的人相伴一生。如果你是我，你会为别的男子而动心吗？”
阿云本是信心满满，相信凭借着自己的一番真心实意能够换得心上人的青睐。此刻听小夭的一番话，他却不免惭愧起来。心里又是失落又是沮丧，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彩。
随后他泪眼朦胧地看了小夭一眼，突然“嗷呜”一声跑了出去，还伴着惊天动地的哭泣声，那背影看着甚是可怜。
有些反应快的人赶紧追了过去，另一些人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震住了，呆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将东西运了回去。
“璟，你说他不会有事吧？”小夭担心自己刚刚说的话太重了，那人会受不住打击。
“小夭，他身旁有人陪着，我们无需担心。” 璟肯定地说道。
小夭想着变故已平，想来那人不会再来了，便牵着璟回去了。
苗圃则在一旁咋舌：“当着人家夫君的面，堂而皇之的求娶别人的妻子，最后还哭得那般凄厉。只怕再离奇荒诞的话本子也编不出这样的故事。”
左耳见来人已散，也卸下了心防，只是在一旁听苗圃高谈阔论、絮絮叨叨。
傍晚，璟牵着小夭，打开了库房的门。库房光线暗淡，璟用灵力幻化出莲花灯，房内顿时明亮了起来。
小夭朝库房仔细看去，只见这里摆满了宝石锦缎、金贝珠玉。层层叠叠，一箱一箱堆在一起，数量之多，不可计数。还有各式各样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夭虽看不懂，但就是莫名觉得很厉害。
莲花灯柔和的灯光洒在库房里，更显得这些珍宝闪闪发光，让人挪不开眼。
“璟，这是？”
“这是铺子里每月赚得的利润分红，还有一些稀奇物件，是我看着有趣，让人帮忙寻来的，想着你若感兴趣，可以拿去把玩。” 璟耐心的说道。
房内的珠宝玉石金光闪闪，刺得小夭眼睛疼。
“璟，你把这莲花灯撤下吧，实在是太耀眼了。” 璟赶忙一挥手，四周又变成了原先暗淡的模样。
“璟，我们几时变得这般富有了？” 小夭惊讶道。
“小夭，我们在岛上行商不久。这些也只是一部分。想来过些时日，库房里的东西会更充实些。”
小夭听着璟的话，心中很是震撼。天哪，这么多财宝还只是一部分吗？她知道璟善经营之道，却不知道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聚这么多钱财！想来涂山氏富甲一方也不无道理。
“小夭，你喜欢吗？这是库房的钥匙，你想要什么可以随时来取。” 璟把钥匙慢慢递到了小夭手里。
刚才见周饶国男子奉上全部资财求娶小夭，璟心中有些气闷。小夭若是喜欢玉石珠宝，大可以从自家库房取，不需要别的男子献殷勤。
“嗯~~呃~~”小夭思索了一番而后说道：“不了，璟。我素来不善打理，而且还丢三落四的，很可能把钥匙丢了都不知道。到时候被谁捡到，说不定我们家的钱财就要不翼而飞了。” 说完小夭还苦笑着，做了个鬼脸。
璟被小夭担忧的神色逗笑了。小夭生性疏懒，不善打理是真。不过有左耳苗圃等人在，有人想偷窃，却是不能的。不过璟并不愿勉强。
“那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把备用钥匙给苗圃，你也可以让苗圃替你取。”
小夭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璟，和这里相比，我更喜欢你的书阁。”
“为什么？”璟有些好奇
“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你眼中的我。”小夭说完，脸上染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璟的书阁里，不仅有他的藏书，还有他的字画。璟善丹青，里面的字画都是他亲手所绘。
有鸟兽山林，但更多的是小夭。
璟喜画小夭。他的画有小夭在林中奔跑的样子；有小夭在河边嬉戏的样子；有小夭在月下踏歌的样子；也有小夭倚在窗边小憩的样子……
有时小夭心血来潮，也会乖乖坐下，让璟好好画她。只是小夭耐不住性子，保持一个姿势长久不动实在是很难为她。久而久之，璟就练成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听到小夭的回答，璟内心似有春雨暖流，泛起阵阵漪涟。
他用炽热的眼神怔怔地看着小夭，直把小夭看得不好意思，落荒而逃。
璟顿时缓过神来，跟在小夭身后，唤道：“小夭~，小夭~”
只见小夭跑回房中，将门关了起来。
璟站在门口，想要敲门的手停在空中，而后只是静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