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鲛人难觅
紫金宫中，馨悦刚收到暗卫的密信，那妖女与涂山璟自轩辕城一别后，再未出现过，整个大荒都再无其身影。馨悦用灵力将密信焚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她身子笔挺，端坐于后座上，远远望去，还是一副高高在上、气派显赫的轩辕王后模样。但其慌乱的眼神与紧握的双手仍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怎么会呢？”馨悦心想“那妖女竟然与涂山璟隐于尘世？西陵氏的土地，涂山氏的财富，甚至三大帝王的恩宠，于她而言竟无半分留恋吗？”
“那涂山璟也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几次三番皆死不成。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在几番大动干戈之下，只怕也只剩半口气了吧，还能有多少时日。”
“小夭那妖女，最会假意曲迎，卖乖讨巧。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最是无欲无求。却能搅动众多男子为其迷失心智，头破血流。这次与涂山璟那残废远走天涯，最好再不回来，否则我定要你们尝尝天人永隔的滋味。”
馨悦的眼角因恨意而蒙上一抹血色，她的胸腔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双手交叠，指甲嵌入手腕快要掐出血来。
“娘娘~~”一旁的宫娥为怕担上伺候不周的罪名，出声恳求道。
“闭嘴！”馨悦回以一记凌厉地眼神，殿上众人立即伏倒在地，神色哀戚。
突然，馨悦想到了什么，嘴角抽动，透出一声冷笑。“玱玹，你俯瞰众生，手握世间无上的权柄，到头来却连最心爱的女人也留不住。哪怕你卑微恳求，她也不曾正眼瞧过你。在她的心中，宁愿选择跌落凡尘的涂山璟，也绝不肯给你一个机会。在旁人眼中至高无上的你，在她的眼中竟不值一提。甚至，她还要远走高飞，为了担心觊觎自己的哥哥谋害自己的心上人。多么可笑！我不曾得到过的，你也不曾得到。哪怕有一天，她回来了，你想用权势重温旧梦，我也会亲手打破你的梦。我失去了兄长，你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很公平。”
想到此，馨悦又恢复了傲慢的神色。神族寿命漫长，在未来的时光里，她会和玱玹一同品尝这爱而不得，妒火中烧的滋味。
东海荒岛上，小夭与璟简单收拾了洞穴，便住了下来。璟用灵力砍伐了许多树木，制成了不少家具。其中，就有小夭喜欢的躺椅。天朗气清时，璟和小夭就会躺在躺椅上，望着漫天星华。同时，璟还仿着回春堂的样子，给小夭做了秋千。空时，他便给小夭荡秋千。他推，她笑。为方便小夭炼药，璟又多辟了两间房给小夭使用。
一番劳碌之下，他们的新家便布置好了。小夭对此十分满意，常夸璟贤惠能干。
在收拾新家之余，他们也常出海寻找鲛人。小夭与璟将岛屿四周逛了一遍，也未找到鲛人的踪迹。不过他们并不气馁，现如今他们既不是轩辕王姬、也不是涂山族长，有众多时间找寻。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一同去海边看朝阳升起（但小夭多数时候起不来）。太阳从大海深处跳出，给海面铺洒一层金光。小夭与璟在海边追赶嬉戏，通常是她追他躲。有时，璟与小夭会潜入海底，寻找鲛人可能停留的痕迹。小夭自海底三十七年饮下相柳的心头血后，便能在水中自由换息，璟虽不解其中奥妙，但见小夭在水中自如，无半分不适，亦很是欣喜，同时心中对相柳的敬意又增添了许多。
小夭身上的鱼丹紫不见了，璟并没有问。他知道，小夭不主动提及，定是不愿意想起。璟不愿触及小夭任何悲伤的回忆，但他料想鱼丹紫的消失怕是另有隐情。
没有鱼丹，璟也能用灵力在水下凫水，只是时间有限。小夭与璟多次潜入水中寻找鲛人，他们在水中感到大海浩渺无垠、瑰丽雄奇。大海是静谧幽深的，也是波澜壮阔的，无数的海域生灵在此共存，相伴相依，不知又是一种怎样的智慧。
“景永远都是死的，只有人才会赋予景的意义。”
“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
不知为何，小夭的心中突然想起多年前她与相柳在海上看月时说过的话。相柳那家伙也真够固执，竟舍弃这般美景决然而去。不过他应是无憾的，他曾经说过袍泽故去，对一个将军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战场上。如今，他成全了心中的大义，去时当是了无牵挂的。不知丰隆也是否如他这般。
璟见小夭失神，想到她或许是触景伤情，便静立于她身旁。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希望小夭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只要她回头，他就在。
小夭察觉到了璟的担忧，她回过身来，将他们牵着的手又握紧了几天，璟也予以回应。随后，小夭的另一只手抱着璟的臂膀，将柔软的脸颊埋进璟的脖颈中，感受着璟的气息与心跳。天地浩渺，他们心贴着心，仿若世间只剩彼此。
“小夭”璟出声问道。
“嗯？”
“此刻的你，可曾欢喜？”
“欢喜。”小夭眨了眨灵动的眼眸，说道：“璟，我见证了太多的别离、失去、遗憾。这曾经使我很是悲伤。我渴望爱，但却不相信爱。我的心很硬，一旦我觉得不值得了，便会躲得远远的，再不出现。其实，这只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我害怕会失望、会受伤。”
璟温柔的看着小夭，听她继续把话说完。
“可是现在，我变了。我发现别离与失去不再使我拒绝爱。相反，我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浮世扰扰，没有谁的人生是圆满的，而我只想抓住我能抓住的东西。”
“那小夭你想抓住什么？我陪你。”璟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小夭目光灼灼地望着璟，动情地说道：“我要和你看遍世间美景，吃遍世间美味，无论是春夏秋冬的美景，还是日出日落的变幻，我们都要携手共度、不离不弃。”
小夭的话令璟很是惊愕，同时心中涌起无限暖流。从清水镇到龙骨狱，从皓翎到西炎，璟所愿便是此生与小夭长相守，不分离。是十七也好，是仆役也罢，他只想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在龙骨狱，璟害怕无法回到她身旁，于是定下15年的的誓言。那时，他知道小夭之所以答应，只是因为他是叶十七。涂山璟于小夭而言，不过是存于说书人口中的陌生人。后来在轩辕城，小夭为他沐发。小夭青葱的手指绕于他的发丝中，极富耐心地为他濯洗，使璟更为确信，小夭与他在一起并不生厌。在辰荣府，璟坚定了小夭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悦之情。他昏迷的七年，小夭伤神不已，竟欲斩断红尘，终老玉山。璟恍然发觉，自己于小夭而言，一直甚为重要，只是他从来不敢相信。
而今，小夭将爱意宣之于口，这是璟内心深处最为渴望，又最不敢想象之事。心中所念成真，他却有些畏怯，深怕这只是幻影。
“璟？”小夭问道“你为什么不应我？”
“小夭，我是在做梦吗？”
小夭笑了，她抓起璟的手，抚摸自己的脸，说：“这是梦吗？”
“不是。”
小夭飞快地在璟脸上亲了一下，双手环着璟脖颈，笑意盈盈地问道：“这是梦吗？”
“不是梦，是真的，小夭。”
“当然是真的了，你还希望是假的吗？”小夭嗔怪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样想的。”璟怕小夭误会，赶忙解释。但他心中着急，一时间竟有些笨拙。
小夭噗嗤一声笑道：“我知道你不是的，我逗你。你怎么和以前一样，还是这么不经逗呀？”
璟不语，只是用三分委屈四分无辜的眼神看着小夭。小夭被这眼神弄得心底发怵，不敢直视璟的眼睛。
好吧好吧，是她错了，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