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废墟
许卿梦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这里在几个月前，埋葬了三个人。
一场大火，把这个废弃锻造厂的大楼都给烧塌了，被烧黑的砖石间，还残存着深蓝色玻璃碎片。
许卿梦爬上废墟，坐在某一块大混凝土块上，其间免不了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季梧曾在她晕过去之前说，他们都会死，尸体将埋葬在一场大火之中。
真是不可思议，一切都成真了，而天空此刻正阴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
听说雨会冲刷走所有的痕迹，许卿梦摸了摸身下干燥的混凝土，目光所及，还能看见盘古大山与环绕在山脚的漪江一角。
虽说安北阳已经死去，姐姐也不会再受到威胁，可许卿梦这段时间，总是难以入睡，仿佛是她将安北阳杀了一般，心中总是存在着莫名的恐慌与怪异。
细碎的雨滴像眼泪一般飘落，打在许卿梦的脸上。
“下雨了啊。”
许卿梦不急不躁地把自己的伞拿出来，撑开，起身。
黑色伞布下的她没有扎头发，任由轻微的风把长发拂动。许卿梦走出锻造厂，在离去之前，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一片承载着肮脏与罪孽的废墟。
荷溪镇里，没带伞的人神色匆匆，跑到别人家的屋檐下避雨，而道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时不时对前方鸣着喇叭。许卿梦沿着路边一直走，车也好，人也好，在这一刻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就这么走，一直走，在车流与房屋间走，在无边无际的阴雨中走。
许卿梦没用多久就离开了荷溪镇中心，而路过贯穿漪江的桥时，许卿梦沿着桥边，向下望去，大大小小的雨点落在江中，弹起大大小小的涟漪。
人的命运好像这些波纹一般，以自身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与其他的波纹交汇，最终走向命中注定的死亡，湮灭于澄碧水底。
许卿梦将手伸出伞外，雨点打在手上，慢慢把她的手润湿，汇聚于掌心的小小沟壑。
许卿梦有那么一顷，想过纵身跃向水面，或许这样，生命就能以另一种永恒的方式存在，她也就不再需要关心这世间的一切事情。
但那种想法仅存在了不到一秒，许卿梦收回手，翻转，掌心的雨水落向早已湿透的桥面，风吹过群山，吹过她的侧脸，带来遥远的，若有若无的歌谣。
许卿梦听得模模糊糊——或许那歌谣根本就不存在，许卿梦的心中却突然闪过了几句根本就不押韵的词句:
我的一生
将无可违逆地奔向死亡
人啊
常常在风雨中绝望
忘却记忆最深处
那朵名为希望的花
……
什么是希望的花呢？许卿梦想不出来，随即转身离开桥面。
纵身跃下什么的，不属于她这种人，她有想要保护的人，也还要帮季梧写整个高中的作业。
雨停下的那一刻，风也没了踪影，许卿梦不知不觉来到了季梧的老家，他的家并不显眼，普普通通的房子，除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坪，四周都长了茂盛的杂草。
季梧家最醒目的应该就是门前的那两棵梧桐树的叶片，被雨洗刷过后，更加青翠，许卿梦收了伞，静悄悄地看着。
“小朋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你是季梧的朋友吗？”与季梧家不对付的季君悦遥遥看到季梧家站了个女孩，就不怀好意地担着空空的担子接近。
“嗯，大娘你好，我是季梧的朋友。”
见许卿梦真是季梧的朋友，季君悦拉近与许卿梦的距离，“我跟你讲，季梧家做了亏心事，死了很多人，现在就剩下季梧一个了，你见到季梧可得小心着点，不要沾染上了他们家的晦气。”
许卿梦皱起眉头，季君悦的话，听上去万分耳熟。
是了，这不就像从前她奶奶许英娥和叔叔许大力一家对她和姐姐的诋毁吗？“灾星”两个字，就像一条阴魂不散的毒蛇一般，死死缠绕着她和姐姐的整个成长历程。
那本就是错的，是封建和迷信，却要让他们这一代人来为之买单，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许卿梦讨厌这些所谓的口口相传的传统文化，把天灾归为人祸，谣言张口就来，直到是个人就吐两口唾沫，不以为意地摧毁一个人本该正常的一生。
所以许英娥她是一定会报复的，她会看着许英娥坠入无边的炼狱，为她所做的一切赎罪。
“大娘，”许卿梦清秀如宝石的双眸直视着季君悦被风霜刻过的壮脸，“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晦气，你不能迷信那些封建残留的一无是处的废墟，就随意说季梧家怎么样。”
“如果我当着你的面说你们家晦气，你又作何感想？”
“唉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好心告诫你季梧家有晦气，”季君悦听到许卿梦的话，恼羞成怒地大叫:“老祖宗的说法可不是什么封建迷信，你可以随便问问附近的人家，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觉得是这样的，大家都认同的东西，到你这里怎么就是封建迷信了？我看你是学书上的东西学昏了头！”
许卿梦见季君悦这么说，冷笑道:“难道有人认同的东西就是对的东西吗？以前恶意诽谤别人还要被浸猪笼呢，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我cnmb的，”季君悦怒不可遏，放下担子，抬起手，作势就要朝许卿梦脸上打去，却被许卿梦一把抓住她粗糙的大手，一时两人僵在半空。
“想打我？”许卿梦双眼冷冰冰的盯着季君悦，“你欺负错人了，我可不是怕惹事的人。”
季君悦觉察到许卿梦冰冷的眼神，浑身泛起一股寒意，却还是壮着胆子，用力地想要甩开许卿梦的手，“你给我放开……”
许卿梦力气没那么大，被季君悦挣脱了，季君悦挣脱后，就跟得志的小人一般，张开双手就想要抓住许卿梦，但下一刻，季君悦的身体就僵住了，连忙退后，双腿发软。
“你不要冲动……”季君悦看着拿着水果刀对着她的许卿梦，两股颤颤。
“道歉。”
“对不起，我跟刚刚不该打你的，你快把刀放下。”
“不是给我道歉，是给季梧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