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守灵
几个穿着丧服的宫女们此刻稀稀拉拉地聚在一处，松松垮垮地倚靠在柱子上，地上的瓜子壳散落了一地，那些个宫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到了，来不及收回手上地瓜子。
整个灵堂里此刻鸦雀无声，只有一个靠在柱子上地宫女手中的瓜子壳散落的声音。
这声音听得着不免让人觉得窒息。
就在这窒息的沉默过后，是惊天动地的请安的声音。
“奴婢……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参差不齐的请安声响起。
可是苏柔儿迟迟没有说话，那些个宫女们也只有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柔儿只是淡淡在跪着的众人面上扫了一眼吧，然后自顾自地直直朝着里面走了过去，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看到杨嬷嬷的灵位的时候，才变得柔和起来。
只见她停到了那杨嬷嬷的灵位面前，自一旁拿起来三支香来，一旁的宫女想要帮忙，却直直被苏柔儿拒绝。
她站在杨嬷嬷的牌位前，将手中燃烧着的香轻轻甩了甩，摇曳的明火立刻就变成了淡淡的青烟。
小心翼翼将那三支香插了进去。
苏柔儿缓缓退后三步，对着那杨嬷嬷的牌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礼之后。
“今夜守夜的人何在？”
全场一片寂静，那些跪着的人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只是一个一个地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柔儿一愣，就连在她面前，都没有人肯逢场作戏吗？
这样想着，苏柔儿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去，目光在在在场的所有宫女身上扫视了一圈之后，继续说道，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感情。
“不管是谁，若是今晚守夜，给白银五百两……”
五百两对于她们那些个小宫女来说，可是一笔大钱。
一时之间，原本那些跪着的宫女之人，有人蠢蠢欲动地抬起头来，朝着苏柔儿面上看了过去。
想到这里的时候，苏柔儿不禁为了杨嬷嬷感到不值。
一千两仿佛一枚重磅炸弹一般在众人的心中炸开了锅。
如果说五百两不足以让大家眼红的话，那么这足足一千两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我……”
一个宫女眼中闪着精明的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苏柔儿面前，缓缓跪了下去，声音中带着些兴奋和谄媚。“奴婢……奴婢愿意替杨嬷嬷守灵。”
似乎有了这个领头羊之后，那原本莫须有的晦气说法似乎也在一千两的光环之下被淹没了。
“奴婢……奴婢也愿意替杨嬷嬷守灵……”
“奴婢……奴婢也愿意……”
“奴婢来！”
“……”
自告奋勇者越来越多，苏柔儿看着那一双双蠢蠢欲动的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杨嬷嬷，若是你在天有灵，看到了这一幕，不知道作何感想？
苏柔儿直直看向杨嬷嬷的牌位，对着她在心里面默念道。
就在这时。
一道细小的声音忽然传到了苏柔儿的耳中，苏柔儿一愣，在嘈杂的声音中奇异地捕捉到了那道微弱的声音。
“奴婢自愿为杨嬷嬷守灵，分文不取。”
苏柔儿一愣，这道声音极其微弱，可莫名地带着些坚
定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成功地触动了苏柔儿心中的一根绷紧的弦来。
她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滤过无数叽叽喳喳的宫人，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乖顺地跪在一旁，身上满是泥渍，头上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是在发髻间松松垮垮地别着一朵小白花。
“都闭嘴！”
苏柔儿被那些叽叽喳喳涌到自己跟前的宫人十分厌烦，猛地转过头去，对着众人喝道。
众人一愣，立刻便闭了嘴，呆呆地跪了下去，口中高喊道：“太后娘娘恕罪。”
而那个小姑娘也跟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看着性子十分沉静，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苏柔儿缓缓朝着那个姑娘走了过去。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苏柔儿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些温和来。
那姑娘一愣，呆呆地抬起头来，朝着苏柔儿的面上看了一眼，眼中仿佛不谙世事的幼兽一般清澈，此刻还带上了些许讶异，似乎是没有想到面前的状况。
“娘娘……奴婢……奴婢是寿康宫宫中的洒扫宫女明月。”
那姑娘只看了苏柔儿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磕磕巴巴地说道，苏柔儿还注意到她的手似乎十分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寿康宫的？”
苏柔儿着实被这个答案愣了一下。这个姑娘是自己宫里的宫女，为何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既是哀家宫里的，怎么哀家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啊？”
那名名叫明月的宫女一愣，抬起头去，呆呆地在苏柔儿面上看了一眼之后，又迅速将自己的脑袋垂了下去，脸上似乎飞快地飞过了一层红晕。
“奴婢是一个月前才调去寿康宫的，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明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中也带上了些小女儿的羞涩。
“况且奴婢只是个普通的洒扫宫女，是不被允许进入殿内的，娘娘没有见过奴婢也是正常的。”
“原来是这样。”
苏柔儿点了点头，对于这些繁杂宫中礼仪她一向并不怎么关心。只是……
想到这里，她忽然俯下身去，直直看着那跪着的明月，对着她问道：“你果真想要替杨嬷嬷守灵，一分钱都不要？”
苏柔儿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疑问。收获的却是那跪在地上之人肯定的回答。
“是。”
苏柔儿一愣，这丫头看起来紧张无比，可说起替杨嬷嬷守灵这件事，似乎又夹杂着一丝不可置否的肯定。
“为什么？你不嫌晦气吗？”
苏柔儿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丫头会这般想。
那小丫头毕竟还是个没有什么阅历的小丫头，此刻见苏柔儿的语气有些激动，自己也十分紧张，不敢抬起头去看苏柔儿的表情，只是双手悄悄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垂着脑袋，对着苏柔儿摇了摇头，“不怕。”
苏柔儿一愣，好一个丫头。
“好，今夜就由你来守夜吧。”
苏柔儿点了点头，十分欣慰地说道。
然后猛地抬起头去，目光在众人的面上扫过了一眼。
大概那些人如此嘈杂，杨嬷嬷若是看到这一幕，也是不开心的吧。
因此……
“你们都
回去吧，今夜就由明月一个人来守夜好了。”
苏柔儿缓缓说道。
那些人一愣，不是因为今夜逃过了一劫而开心，而是因为那快要到嘴的一千两的肥鸭子就这么活生生地给飞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大家自然也不会记在苏柔儿身上，因此……
众人便不约而同地将仇恨的目光投在了那跪在一旁身影单薄的明月身上，心中大概在想着如何惩治那个丫头吧。
苏柔儿将这一切全都收入了眼底，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在那明月的面上看了过去，对着她温和一笑，“没有关系吧？”
明月点了点头，有些怯懦地抬起头去，对着苏柔儿微微一笑，那个笑容中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讨好。
这是一个最底层的宫女，只想要在这深宫之中保住自己的小命，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苏柔儿在那明月的脸上看到的东西。
可是苏柔儿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过头去，离开了这里。
夜深了，明月轻轻挪了挪已经发麻的双腿，挣扎着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杨嬷嬷的牌位前面，小心翼翼地自一旁抽出三支香来，小心翼翼地点上，又郑重其事地插进了香炉里。
这是守夜的规矩，香要一直燃着，决不能断。
明月也不敢怠慢，每当香快要燃过半的时候，便警醒着准备去换。
就这样，一直到了快要天明的时候。
俗话说，在鸡叫之前的一刻钟是一天之内天最黑，阴气最重的时候。
偌大的灵堂之中，只有明月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直直朝着杨嬷嬷的牌位上看了过去，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她的脚边是一个烧得通红的铜盆，里面堆满了未烧尽的纸钱。
明月一张一张地朝着里面放着纸钱，一边不时地抬起头去，朝着杨嬷嬷的牌位上看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在念叨些什么。
对于这样一个年轻地姑娘来说，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说不害怕是假的，明月虽然看起来十分镇静，可是……若是此刻有人细细地看了过去便会发现明月拿着纸钱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似乎有风吹了进来。
明月一愣，左耳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注意着那边地动静。
只见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一阵怪异的风，吹得幔帐飘飘洒洒，吹得明月的心中直发毛。
而更可怕地在后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阵要命的风好不容易停了之后，明月刚刚松了口气之后，便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起先她只是安慰自己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可是渐渐的，那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明月这会子彻底跪不住了，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湿透了。
“你……你……不管你是谁，我绝对没有冒犯之意，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明月一副十分胆小地样子，不敢转过头去看，只能不断地求饶，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呜咽，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握在一起，仿佛这样子会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嘿……”
猛地一道声音响起，明月仿佛受了惊的跳蚤那般猛地跳了起来。
“是哀家。”
一道有些无奈又好笑的声音自背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