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如意平安
沈南溪的注意力瞬间被那女声吸引过去。
那是个同青梅一般大的少女，身穿浅橘色上衫，下身是红色齐腰襦裙。
在脑袋两边顶端各团了个丸子头，用末端串了金色铃铛的红绳扎紧。
就连她一个叉腰的小动作，都惹得那四个铃铛“叮铃铃”地响。
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落面粉大娘，怒喝道：
“好你个老妖婆，又在这里骗人！
上次一根破烂布条儿，连缝边都没有，都不知是哪儿捡来的衣服边角料。
你能忽悠我妹妹花五十文买下来，我就能让你这生意做不下去！”
她又转过头看看沈南溪，又看看她身后的秋风和阿桐。
最后还是将视线定在沈南溪身上。
“姑娘，我瞧你衣着不凡，出门还带着丫鬟，定是什么富人家的小姐。
听我句劝，你手里这红绳啊，值不得什么钱。
您往前头走，那儿多的是买红绳儿的，开价还公道。”
那大娘听着不乐意了，送上门的鸭子岂能让她搅和飞了？
“玉如意，你别搁我这胡搅蛮缠啊！
上次你妹妹的五十文，我全都退给你了，你还想怎么的？！
挡人财路可是要遭天谴的！赶紧滚，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那名叫玉如意的小姑娘越听越来劲。
不知她从哪儿掏出一个木质小算盘，就比巴掌大点儿，通体漆黑，油光发亮，
侧面刻着“玉如意”三字，刷了金色漆，看着不贵，但看得出父母是疼爱她的。
她开始拨弄着算盘珠子，手指飞快移动，嘴里也念着：
“继我妹妹之后，你这摊子本月共售出五样东西：
一，一个刷成银色的铁镯子。
25文钱就能买一斤铁，成本没准都不到两文，你卖一书生三百文，说是真爱镯。
二，两朵普通绢花，刷点金粉。
金粉贵些，成本算你五文。拿给一个女童玩儿，弄坏后让大人赔，出价100被砍到80。
三，一条丝质手帕，绣了一朵桃花。
帕子成本20，你说这是寺里熏过香的，能得好姻缘。那小姐付了200还是220文？
四，一对染金水滴形耳坠
这个是贵些，银染了金，染了好几层吧？
成本二百文，卖那大了肚子，急着结婚的小姐，卖了八百文。
五，一根榆木祥云簪
榆木簪的材料，哪个木厂都能捡到。你充做黄花梨木来卖，扣去雕刻费，净赚一百七。
这才短短几日，你就净赚一千二百六十八文！”
沈南溪心中尚在算着，却听玉如意已经报出了答案。
她默默算完，一文不差！
这大娘已经不是卖东西，而是骗人钱财了。
沈南溪吩咐秋风：
“去衙门找衙役过来，要快！”
秋风领了吩咐就离开了。
那大娘见势不对，也知是碰上了惹不起的人物，转身就要走。
不料她隔壁那些个摊贩都围了过来，将她堵在中间。
早看她不顺眼了，净使些腌臜手段，还过得比他们老实做生意的都滋润。
这样的人就该叫衙门抓了去，好好关上一关！
掉粉大娘也没想过，平日里虽不怎么说话，但好歹见面点个头的摊贩们，
竟都如此想看她遭殃！
当初害怕做这行当，有人会来闹事。
特地选在一群大汉中间，以此保自己平安，
却不料，竟成了困死自己的囚牢啊！
她绝望地蹲下，掩面嚎啕大哭。
等衙役到了，要将她带走时，
她一抬头，那白的黑的红的混在一起，冷不丁能把人吓一跳。
沈南溪看着她被带走，悄悄把红绳系在了左腕上。
玉如意见状也准备走了，本来她就是来报仇的。
这下好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她正开开心心准备转身回家，却听背后传来声音：
“这位玉。。小姐，请留步！”
玉如意：谁？小姐？我？
她疑惑地转过身，却见是刚才想买红绳的那位小姐。
或许。。是想道谢吧？
玉如意摇摇头，头上的铃铛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必如此客气，本就是我与她有恩怨在先，你的事只是顺手罢了。”
沈南溪笑了，
“也不只是这事，我想问玉如意小姐，可有婚配？”
玉如意看着是已经及笄，若是已婚或者有婚约在身，这事便罢了。
玉如意很震惊，这不是要给我介绍她的兄长什么的吧？！！
忙摆摆手道：
“无婚约在身，暂时也不打算搭理那些情情爱爱的。
家中只有娘、我与小妹，我要挣好多钱，让她俩住上大房子！”
她说到最后一句，眼睛里都有闪烁的光，她是真的想撑起这个家的。
沈南溪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怀抱着这样的希望，去努力让大家住上大房子。
眼前的小姑娘，有些像曾经的自己。
沈南溪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问：
“你觉得月俸多少，能养活你娘和你妹妹？”
玉如意低头好好地盘算了一番，
“怎么也得有一两银子吧，还得攒我妹妹的束脩呢。。”
玉如意家中曾经也是富裕过的，就算她是女孩子，也送她去了学堂。
父亲说了，不论男女，都应当是平等的。
可父亲去扬州谈生意，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酒后跌入河中，次日才被捞起。
从此家道开始没落，但也不算太难过，只是父亲留下的银两迟早会花完的啊。
她不会绣花，又是女子，没有营生肯要她。
“我这有一份活计，不知你有。。”
“说说看！”
沈南溪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需要一份活计的。
“我有两种想法。
一是，我给你年俸15两，但你需要常住府中，月休四天。
二是，年俸10两，你可以将你娘和妹妹接进来府里，府里包吃住。
若是你娘还能做工，那她还能多领一份薪。”
玉如意毫不犹豫：“我选二！”
刚说完又有些犹豫，
“不过我不知道我娘能不能同意，家里的宅子，是爹和她一起打拼下来的。”
“我陪你回一趟家，看看你娘怎么说。若是她不愿意入府，那你便只能选一咯。”
沈南溪很珍惜这个有缘分的账房。
她有一颗赤子之心，不会同之前那蛀虫一般。
沈南溪吩咐阿桐和秋风去采买小花的用品，自己跟玉如意回去一趟。
二人都不同意，她们需要保证公主的安全，怎么可能分开走。
沈南溪那是又哄，又威胁，毕竟她确实有事需要支开二人才能去做。
阿桐和秋风拗不过，只能说她们快去快回，一会儿还在这里碰面。
沈南溪点点头，这才跟着玉如意往家走。
越走越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她跟着玉如意来到一处大宅院前，门口挂着大大的【玉府】二字。
字迹娟秀稚嫩，看起来像是小孩练的字。
玉如意看沈南溪瞧那牌匾瞧得仔细，有些脸红道：
“别看了啦，我七岁时写的，我爹非要刻出来挂门口，也不怕人笑话。”
沈南溪听得嘴角弯弯，确实是一位很可爱，很好的父亲。
再往里走，院里的花草被打理的很好。
有一八九岁大的小姑娘，看到玉如意那一瞬间，大声喊着：
“阿姐！”
从廊中冲过来，撞得玉如意一个趔趄。
“平安，说了多少次不许用跑的！”
说着责怪的话，却还是蹲下给妹妹整理了翻起的裙角。
“阿姐，这个姐姐是谁呀？”
玉平安抱着姐姐的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面孔。
“大人的事你少管哦，阿娘在哪儿？”
“我带你们去！”
玉平安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又开始一路狂奔。
玉如意摇摇头，歉疚地看了一眼沈南溪。
沈南溪却觉得这样很好，这样才是孩童该有的样子。
在厅堂，二人找到了正在看书的玉夫人。
玉如意跟她娘说了她刚找到的新活计，又小心问她，会如何抉择。
玉夫人先是打量了下沈南溪。
虽然打扮极为简单，可那一身都不是凡品。
通身的气度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她能给如意这么高的俸禄，怕不是。。
玉夫人看着正在喝茶的沈南溪，笑问道：
“小姐能给如意这么高的俸禄，我们却还不知您是哪家小姐？”
沈南溪闻言，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微微弯着嘴角，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月宁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