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章 喜当妈
不知不觉，流放的路途已走了有月余。行进的队伍人员，明显缩减了一半。中暑、疾病、年纪、雨后湿滑的泥水路等等，都成了剥夺一条条人命的凶器。
余下人员包括差役们，此时都肉眼可见黑了一大圈。沈南溪在溪水旁洗手时，看见倒影中那黢黑的小脸，若不是咕噜噜转着的眼珠子尚有眼白可分辨，倒是跟个烧焦了的大馒头没啥区别。
太阳挂在山尖尖上，洒出的光芒已不似午时那般炙热，看样子今夜便是要在这小溪边度过了。
沈南溪捧起溪水，用力搓了搓脸。溪水涟漪晕开后，显现出。。。一个滴着水的黑馒头。
沈南溪重重叹了口气，一旁洗手的如花二话不说，甩了甩手上的水，掏出水囊又怼沈南溪嘴里。
沈南溪piu一下拔出来，“如花姐！怎么在你眼里，我做个什么动作都像是要喝水的样子啊！”
如花嘿嘿笑着道：“反正你也不说怎么了，这天儿多喝水总是没坏处的。这水好着呢，强身健体，美容养颜！”
沈南溪用手呼噜了一把脸上的水，寻思着：要真能美容养颜，我也就不至于叹刚才那口气了。
沈南溪倒是挺好奇的，没见过如花姐装过溪水什么的，但是她的水囊好像一直都有水，清冽甘甜如泉水般，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她也不憋闷着自己，一点点挪到如花身边开口就问。
如花自个儿正喝水呢，闻言一愣，又展开她那招牌笑容道：“我不跟你说了么，这可是清晨山上的露水，你又不信。那我也只能说，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沈南溪闻言又翻了个白眼。山？什么山？这一路过来，平地比山头可多多了。再说了，自己每天跟她待在一起，根本没分开过，分明就是哄我玩儿。
正当二人在溪边嘀嘀咕咕时，突然身后响起一阵骚乱。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慌。
沈南溪和如花同时起身回头，却见原本在休息的流放队伍，此时被冲撞得四分五裂。
差役们拿着武器，正对抗着来历不明的匪徒们，刚才所听见的兵器碰撞声就是来源于此。
这次流放一共派遣差役二十名，还有一个负责管理的紫衣小将。而入目可见的匪徒约莫有三四十人，个个气势汹汹。
匪徒们冲进流放人群中，专挑颇有姿色的少女，相中就扛在肩上带走。沈南溪和如花站在溪边，那个位置没有什么遮挡物。
匪徒们也望见了溪边的少女，有一人兴冲冲来到溪边，如花牵着沈南溪警惕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带着她跳下去”
那人倒是没再往前走，他看看如花，再看看才到他腰高的沈南溪，摇了摇头走了，边走还叨咕：“这俩不行，这俩不行。一个年纪够了，么得条件。一个倒是清秀可爱，可年纪不够啊，现在带回去还得浪费粮食，不划算不划算。”
沈南溪和如花面面相觑，我们，这是被嫌弃了？？嫌弃就嫌弃吧，小命要紧。二人便打算往一旁躲躲，这时眼尖的沈南溪却看见正在被匪徒拉扯的阿月。
阿月怀里还抱着她年幼的孩子，匪徒伸手便要将孩子夺过来。保全张开双手护着阿月和他们的孩子，而后两个匪徒强行将他的手掰开，拖到一旁一顿拳脚相加，不多时保全倒在地上，便没了动静。
阿月见状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想抱着孩子冲过去与他在一起，又被匪徒们拦住，伸手又是一顿孩子争夺战。
阿月毕竟是女子，加上这一路流放饥一顿饱一顿的，着实是没什么力气。眼见着孩子就要被匪徒抢去，沈南溪高喊一声“降龙十八掌”冲上去对着他裤裆就是一脚。
抢孩子那匪徒的手，就从孩子身上，转移到了裤裆上，边嚎边旋转跳跃闭着眼。
阿月冲到了保全身边，她的丈夫，他说过等稳定下来了，要给孩子起个顶顶响亮的名儿，要送去学堂念书，以后才有大出息。
她流着泪摸了摸丈夫布满伤痕的脸，晃了晃保全的胳膊，“保全哥，快起来，还没给咱们的崽起名字呢！”
保全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渐渐消退。阿月发了疯般抓着保全的手说“我们回家，不能在这里睡，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家。”
她拖不动保全，崩溃地坐下嚎啕大哭，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发出细细声音，哭声像小猫般。
好一会儿，阿月才松开了手走到如花和沈南溪面前。沈南溪和如花对视一眼，却都不知如何开口，让阿月节哀。
阿月很勉强地扯开了一抹笑意，像是怕吓到沈南溪。她弯腰跟沈南溪说，“乖仔，这条路走不到头的，你要走出去，我们乖仔定会是个有出息的人！”然后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说：“姐姐有点事，能帮我抱会儿他吗？”
沈南溪点点头，接过了她手里的襁褓。襁褓里是个鼻头红红的小宝宝，或许是哭累了，此刻睡得正香。
沈南溪抬头正想问孩子起名字了吗，却见阿月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然后毅然决然向一个大石块冲去。
沈南溪几乎是尖叫到：“如花姐！”
如花已经冲上去了，可还是晚了一步。她到阿月身后时，阿月的头已经狠狠磕在了石头上。
沈南溪抱着孩子艰难地向那边走去，阿月靠在石块上，鲜血不住的往下流，她嘴唇渐渐失去血色，却还是对来到面前的沈南溪说到：“乖仔，姐姐不能跟他们去那种地方，所以姐姐先陪你姐夫去了，我的宝还没有起名儿呢”说着像是没有力气再说话了般，她好像想说什么，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直到阿月双眼一闭，沈南溪才知道她的口型说的是什么。她说：“拜托你了。”
沈南溪呆呆的站着，看着阿月的尸体，又看看襁褓里的孩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是。。喜当妈了？可是，可是阿月姐姐，我没有奶水啊。。呜呜呜呜他吃啥啊。。呜呜呜怎么办啊！
那个被踢了裤裆的匪徒又回来了，看到沈南溪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啧，蛋疼。他还得回来找那个抱孩子的女的，那个必须得带回去啊。
咦，那小母老虎嚎啥呢？跟哭丧似的！诶她抱的，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孩子吗？娘了个腿的，总不会跑了吧！这回去还不得被老大骂死，唉真麻烦，再去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实在不行抢兄弟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不要脸！
他背着手晃悠晃悠，人群如今七零八碎，能抢的都抢了，总不能只有我空手而归。。我的个亲娘诶，这么一摊子血，她她她她她怎么就没气儿了？都怪老七老八，下手没个轻重，给她顶梁柱打没了，这房不就塌了吗？
多好看一小姑娘，可惜了可惜了，走走走赶紧回去，天都要黑下来了。
沈南溪和如花抱着孩子去看了眼剩下的人，男人们身上多少都带着伤，也有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小孩倒是没什么事，顶多受了点惊，正值花季的妙龄少女们一个也不剩，地上还有很多差役打扮的尸体。
两人都凑近看看，还好，没有差役大爷。马路上，那紫衣小将还在跟匪徒里领头的打架。
沈南溪没兴趣，打赢了，剩这堆老的小的受伤的继续往矿场走。打输了，要是那紫衣小将死了或者被抓了，不过他不像坏人，那便是被抓了最好！这样就可以和如花带着小弟弟偷跑，谁想去那个劳什子矿场啊！
不过这个咱也帮不上忙，得先去把阿月姐和保全哥的尸首处理下。如花找到一块较尖利的石片，寻了块松软的地儿就开始挖。
沈南溪抱着孩子帮不上忙，便又想去前头看看战况，毕竟这关系到以后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