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审判

    虽然空见早已猜到可能会有次劫难，但当劫难真的来临之时，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林世安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紧张，就是当日在授礼台，面对族长和四大护法也未有丝毫胆怯，如今是遇到什么事，能让他神情恍惚，语无伦次。

    他把师父扶到椅子上坐下，听完师父的解释的一刹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百花城西南，一栋不起眼的灰白小楼坐落其中，被族人称作思己台。

    是本族关押违法乱纪囚犯之所。宽约六七丈，长约十丈有余，高仅二层而至。多年来族人在族长带领下安居乐业，夜不闭户，百花城中百姓平日并无苟且抢盗之行，更无杀人越货、破坏族规之事。

    因此封闭多年，未曾启用。但如今，它却来了几个“新客人”。

    自从那日林家父女一行四人，被东院护法宇文烈从家里带走后，便被戴上枷镣，穿过百花城甬道，径直来到了这里。

    红色的监门上龙子“狴犴”之像已模糊不清，门上两角布满了蛛网，门锁早已生锈掉落，用手轻轻一推门，掉下来一堆尘土。

    楼里监狱分为外监、女监、内监。一入监门，便是外监。两排相对而设的低矮的监房，关押流刑以下的罪犯。

    里面的内监则是专门关押死刑重犯。而女犯则不分罪行，统一关押在独立的女监。如到行刑之日，死囚犯身穿赭色囚衣，穿越狭长的甬道，被拉扯出西侧的“鬼门”，在众人的目送中走向死亡。

    而这次四人进了内监，而且是分别关押，除了未成年的小妹进来之后被卸下镣铐，其余三人均身上的上镣铐均未有所动。

    百花城中何曾有过如此重大的罪犯，看到正在自己身上经历的一切，林笃之惊讶之余满腹疑团，他不清楚林家何罪至此。

    这么多天来，他都在为神树之事带领其他青木司日夜操劳，甚至出现头晕眼花，但却未有丝毫懈怠。

    要是由于自己无能，应该有人回禀于他，让他知道来龙去脉再进行处置，况且这也不应该是他和他的孩子们承担的。

    而这次是由东城护法直接带领御林护卫包抄了他家，仅凭出动的队伍推断，绝不是由于懈怠工作而进行问责这么简单，他前思后想了一夜也未能想明白。

    第二天一早，晨光穿过仅有的天窗，在阴暗潮湿的囚牢地面洒下了白色的条纹，无数尘埃在光线的照耀下肆无忌惮的漂浮着。

    外侧的大门发出了嘎吱的响声，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却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从囚牢向外看去，一名带有面具的御林，带领一队护卫，走进了内监，直奔林家府内的囚牢而来。

    “大护法要见你们，跟我走吧。”

    大街上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从未受过牢狱之灾的林氏父女从内监被带出来，重新踏上这再平凡不过的街道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不知绕过了几条巷子，囚车在一间红色大门前停了下来，门当上的牌匾深深的刻着“御封府”三个黑底金字。

    这是百花城处理机要案件的办公地方，通常状况下，鸡鸣狗盗之事在百花城非常之少，被押至此审理的案件也凤毛麟角，因此这里时常显得十分冷清。

    但今日得知羁押林氏父女来此，引得人头攒动，整个府内外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庭院内，两列身着官服的衙役肃然而立，他们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府衙正堂内，御封府尹正襟危坐，他身着紫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眉宇间透露出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堂下首座正是东院护法宇文烈，目不斜视，手持神器降魔杵，黑豹卧于身旁，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周围人喘不过气来，今日他特受族长之命，前来听审。

    随着一阵沉重的鼓声响起，堂下的衙役们齐声高呼：“升堂——”府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堂前，轻咳一声，拿起桌上的惊堂木，猛地一拍，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高声宣布：“带案犯上堂！”声音洪亮而威严，回荡在大堂之中。

    随着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林家父女四人被衙役押解着走上堂来。他们面容憔悴，双眼无神，面对此种阵势，他们依然不知犯了何事，竟遭受如此屈辱。

    开封府尹冷眼看着他们，沉声问道：“你们可知罪？”

    林笃之正要回答，只见林平安突然抬起头来，高声说到：“我家向来秉公守法，邻里和睦，深受乡亲爱戴，不知今日是犯了何种罪行，以至全家被抄，连未成年的小妹都不放过！”

    “大胆反贼，竟敢口出狂言。公堂之上，不知悔改，将功补过，反倒刻意装起了糊涂。先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正堂律。”话音刚落，一旁四个侍卫走到林平安身旁，将他拉了起来，准备拖走。

    “上官且慢，手下留情，待听老夫一言，再打也不迟。”看到儿子要被打，林笃之连忙上前说道。

    府尹并未做声，算是给了林笃之一个机会。

    “我身为本族青木司，这几日以来授族长之命，日夜奔波于检查神树之事，不敢怠慢。

    我的两位姑娘整日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小儿子，前几日刚接授成礼，随时准备为我族尽力，毫无违法之事，更别说有叛逆之事，还请护法和大人明察。”

    看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父亲，林大姑娘跪上前来，扶住了父亲，跟着说道：“还请大人明察。”

    而身在一旁的邻家小妹却是一言不发，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府尹和宇文烈。

    “老夫就直说了，羁押你们至此只为查出林世安的下落，你们有血脉手足之情，不可能不知。速速把他藏身之地说出来，可减这皮肉之苦。”

    宇文烈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

    听到大儿子的名字，几人均是一愣。不知他又闯了什么祸，连累到家人。

    “大儿子已经多日未见踪影，从几个月前离家出走后，除授成礼上匆匆见了一面，他又出去了，至今家人对他也是杳无音信。不知他犯了何罪？”

    宇文烈把林世安尾随青木司夜闯神树，打伤两名御林守卫，欲行不轨之事，一一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皆是一惊。

    林笃之和林大小姐均吓得更是瘫坐在地。林平安在一旁把小妹搂在怀里，眼睛里放出仇恨的怒火。

    双方在堂前你来我往，最终发现几人确实对林世安的下落毫不知情，继续审讯已毫无意义，

    但林世安的这几个家人又难逃此罪，一气之下，林笃之和林平安各自领了二十大板，再次被羁押回到牢中，等待发落。

    这二十大板下来，父亲已经奄奄一息。

    所幸林平安身强体壮，重刑之下并无大碍，林家两个姑娘免受此刑，但看到父亲因哥哥闯祸，再次遭受磨难，又给整个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永无天日。

    他对林世安的恨再次蔓延，在他的心里，林世安已经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的仇人。

    待到出去之日，定要找林世安新账旧账一起算，了结了此仇。

    囚牢里的日子异常难熬，在每日的巳时和酉时有人会送两次饭。有时会有一个窝头，但绝大多数仅仅是两碗稀饭，伴着破烂的菜叶一起塞进牢房里。

    看到这残缺不全的棕底白圈陶碗，林氏父女只能期盼着老天开眼，赶快真相大白，替他们平反昭雪，早日离开这阴暗之地。

    一转眼，林氏父女已被关押在此已过十日，林笃之的伤势也有所好转，已能独自站立行走。

    这一日，安静了十多天的思己台突然一阵吵嚷，几个御林护卫直冲进来，打开牢笼，没有说一句话，架起林笃之向外走去。

    没等子女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迅速的消失在了内监门口的晨光中。而后，牢房里只留下了子女的呼喊和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