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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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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被算计的女孩泪眼盈盈的脸天真如幼鹿,对上这样的脸,冼萧梧侧眸微避开,忍心欺骗。

    他波澜不惊继续说:“博雅楼每月都会举行才艺比试,其中高手如云,国子监不少同学都会去其中较量。下月初才艺比试邀请有知名大儒坐镇,我本和友人约好在才艺比试上作画,得与鸿儒交谈的机会。”

    “可惜手受伤了,见到大儒无望。”少年低垂下头,碎发盖在他明星莹莹的眼睛上,整个人显得晦涩非常。

    其实他是不想看元夕的眼睛。

    落在元夕眼里就是少年失魂落魄的伤心不得志,她没有一点怀疑地相信了,并且出于愧疚自告奋勇问:“是赢了才能见那些鸿儒吗?”

    冼萧梧说不上什么心情,机械地点点头。

    “好,那我替哥哥你画。”元夕郑重其事承诺道。

    冼萧梧欲擒故纵,存心试探一下元夕决心,以确认她到时候不会临阵脱逃。

    “还是算了,你不喜欢显露才华,纵然上次”冼萧梧咽下欲言又止的话。

    元夕尴尬地解释:“那次不一样,那次是实名作画,我不能公然去抢妙仪的风头。这次是博雅楼的才艺比试,我只要蒙上面纱让别人瞧不出来身份就好。到时候如果顺利,我把见鸿儒的机会给哥哥,如此我才安心。”

    元夕抱歉地还想要说什么,冼萧梧莞尔一笑,阻断她:“知道了。”

    “腿蹲麻了吗?我带你下去。”

    元夕被这么一问,尝试动了动腿,竟发现腿真的麻了。

    不动不要紧,一动身体就像停在山坡失去了石头卡住的马车,开始不受控制地朝一侧栽倒过去。

    “啊!”元夕惊叫出声,手在空中乱挥着。

    冼萧梧纵身去抓她手腕,而后翻身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由于事出突然,落地不稳,几乎是砸到了地上,但元夕被冼萧梧环着,几乎没有一点痛觉。

    元夕赶忙去看冼萧梧,一摸又摸到了他渗血的伤口。

    知道她又要担心,冼萧梧失笑,提前道:“我没事。现在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冼萧梧松开元夕,赶她走。

    元夕也知不能再留下去了,只忧心如焚对他说:“还说没事,这样止血根本没用。萧梧哥哥,你忍一忍,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带药。”

    少女提灯离开,走之前还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冼萧梧都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装作看不见,她才终于走了。

    待门合上,冼萧梧睁开眼,看着手心的手帕。

    手帕与寻常女孩的手帕不同,上面绣着的纹样不是一般的鸟兽虫鱼,花草竹松,而是正月十五的元宵夜,天上盛开万千焰火,人间花灯成行。

    冼萧梧察觉不对,用手摸了摸帕子,果然如此地一笑。

    手帕没有纹理,根本不是用丝线绣的花纹,而是她亲手画上去的。

    连手帕都是画,她该有多喜欢画。

    不知道被什么逼着,却连在考试的时候正经画一幅平常最拿手的画都不敢。

    恍惚间,冼萧梧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孟栖梧这一人格在元夕身上出现了,孟栖梧胆大妄为、率性果敢,有她出现,确实能帮孟元夕出很多窝囊气。

    可是,他必须按照苏醒的话,尽量让元夕朝孟栖梧的性格靠拢,如此二人才不至于过分割裂,损伤身体。

    少年倒下身体,头枕在粗糙的柴火上,将包着手帕那只手放在胸前,合上了眼睛。

    窗外的纺织娘和蝉鸣声在梦里被一场元夕夜盛放的焰火压下。

    冼萧梧不再梦到沉入母亲尸身的瀚海和父亲光秃秃的坟茔。

    在柴房里,他居然首次安眠。

    ~

    丞相府,月隐星稀时分,栖息的鸟已从茂盛的树木中飞起,而一室院外的人影已经立在原处想了一个中宵。

    朱由庭要起早去练武场习武,路过此处看到父亲站在外面,上去请安询问道:“父亲,您为何站在这风露中?露水湿寒,还是进屋子里去吧。”

    朱由庭陪朱仲书一同进入室内,朱由庭想去叫下人为父亲煮一碗参汤来,朱仲书却喊住了朱由庭。

    “由庭,为父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朱仲书眉头轻皱。

    朱由庭洗耳恭听,父亲向来运筹帷幄,少见他为事情烦忧至此。

    “那日春令考核的冼萧梧,你可曾熟悉?”

    谈到冼萧梧,朱由庭气闷。

    那日他本来是要在父亲和一众官员前露露脸的,谁知道却被冼萧梧那样羞辱地挑于马下。他心里正存着一股怨气,还没找他发作,最近日日来习武场练武,便是想有朝一日一雪前耻。

    朱由庭眉心一皱:“父亲为何问起他?他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新入国子监,什么也不懂,只夫子们过分抬爱。且他家中官职甚低,至今为止还无人知道他家担任什么官职,想来也不过是个清寒子弟,在国子监乃至在未来朝堂,更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朱仲书本是想借此和朱由庭舒展疑虑,让他借机观察冼萧梧,却不想却引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朱仲书当即便一拍桌子:“荒唐!”

    “你身为丞相之子,不想着怎么努力,提升实力,倒想着你出生望族时时刻刻以身份压人,无怪你敌不过那冼萧梧。”

    朱由庭闻言,心中像刺了一根针,更恨上冼萧梧三分。无奈父亲已动了气,他面上慌乱地俯身认错:“父亲教训得是。”

    知子莫如父,朱仲书一下看清朱由庭的表里不一,一改怒气,和缓了语调说:“由庭,你大哥领兵在外,为父身边现下只有你还承欢在侧。我知你也是颇负意气的孩子,在国子监学习,从不让我操心。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不可眼高于顶鲁莽行事,让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拔了尖。”

    朱由庭思忖:父亲这话是在说冼萧梧?他让自己防着冼萧梧?

    “父亲,这冼萧梧究竟是何许人也?”朱由庭猛然问。

    如今朝中他朱家独大,身后拥趸无数,自是如日中天。

    唯一稍加忌惮的,也就一个不听话的陆家,皇帝用陆家牵制朱家,他父亲官拜左仆射,陆云归之父陆龄就官拜右仆射,仍然是以他父亲为尊。

    他大哥朱由庆官拜从三品云麾将军,陆云归的大哥就同样官拜从三品的归德大将军。

    而他和陆云归,亦是在国子监同台较量许久。只是陆云归擅长文试,而他以武艺见长,本是不分伯仲、各有千秋,却偏偏来了个冼萧梧,夺走了他所有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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