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佛青
少年眼睛料峭如冬日新雪覆盖的山崖,坠坠高悬,除却簌簌风雪,崖壁间又攀升出洁白雪莲的幽华与柔丽。
她的哥哥,生得极好看,元夕在他的眼神下,向来不愿意撒谎。
“我从未说,这幅画是陆云归画的。”
听到女孩的话带了丝问心无愧的吟哦,冼萧梧弯眸一笑,他比前几次都多了分真挚捧起女孩的脸,望她眼眸如澄澄月下波潭:“元夕,你可告诉我,你为何会画画中这个人吗?”
元夕杏眼挑梢微翘,冼萧梧等待的目光看得她发慌,她不清楚是否他认出了画中人,从而要找她麻烦。
元夕蒙了一瞬,侧开下巴,离开少年对视的范畴,唇瓣翕张:“我不知道画中人是谁,不过想到了随手画的,兴许在哪儿看过吧。”
冼萧梧挑唇一笑:“原来如此。”话中颇有释怀的凉意散在风中。
元夕没注意,以为今日的“问责”结束了。
冼萧梧话音一转,又道:“元夕送了我这么喜欢的礼物,我也回个礼,好吗?”
元夕不可思议看着他,确认他真要回礼,明眸盛起月魄初生时的淡星。
冼萧梧摸了摸她的头发:“夫子送了我一盒佛青颜料,元夕想必喜欢。”
“佛青颜料。”元夕咬住舌头。
佛青颜料鲜亮纯粹,只有他国的矿石才能提取,此物在天权难得,夫子们应该也不是随便赏冼萧梧的。
冼萧梧见她果真喜欢,对颜料的来之不易倒不甚在意。
他要用这颜料讨好一下这小姑娘,让她帮自己做一件事。
元夕向来是个软糯性子,别人待她好,她总盼着十倍百倍的报答。
果然,颜料赠出手,那小姑娘便像鱼儿咬上了钩子。
“这太贵重了,哥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要是还想要画,她画个十张百张不是问题。
少年修长的手指蹭了蹭手里泛黄的画纸,故意满足笑道:“我只要这一幅画就好了啊。”
元夕见冼萧梧对它如此执着,思忖:难道是这将军的风姿让萧梧哥哥想起来自己的父亲?
父亲说,萧梧哥哥父母双亡,可怜得很,叫元夕千万不要使他伤心。
万一萧梧哥哥拿着这幅画睹物思人怎么办?
元夕连忙道:“真的没有旁的东西哥哥喜欢了吗?”
她问得略焦,冼萧梧沉吟了片刻,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两柄软剑。
少年指骨抚过软剑的剑身,声若岩石下幽咽的泉水:“这两柄剑,我已用了多时,如今想换把趁手的兵器。”
冼萧梧在国子监的表现很出众,可因为与杨静徽存在龃龉,他并不找杨静徽支取银钱,这出众的少年连柄像样的剑也没有。
元夕也没有钱,有的时候还要变卖自己的画去挣钱,送去那个地方。
可冼萧梧好容易说出口,她若不能办到,岂不辜负了他的心意?如此贵重的佛青颜料都赠与了她
对了!元夕忽然想到,满意的宝剑未必要用钱去打,在国子监,其实已有了几柄好剑,就如佛青颜料一样是供奖赏学生的。
最好的宝剑,该是不日后妙仪要带到国子监的那柄飘鸥剑。
春樱大会放松后五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春令考核,高家作为大官又兼世家,会作表率捐出一柄宝剑来,给萧梧哥哥作武器正好合适。
可是,她凭自己的双手,又能挣得到这柄宝剑吗?
冼萧梧见元夕低眉,如玉的脸上浮起笑:“若为难,不必在意。”
元夕想说那怎么行,冼萧梧已转身走了。
元夕握着手里那盒小巧的颜料,看着上面精心篆刻的纹路,心里犹豫。
不行。她不能。
母亲的话又像一道闪电击到元夕内心,颜料盒的纹路变成盘曲的毒蛇交织吐信,元夕差点把颜料从手中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