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将欲雨,山风满楼
天气越发冷了,城内城外也都笼罩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咏霜在巡逻时在茶楼休息了一会儿,他看着手上升腾着热气的茶水,看着水中的倒影。忽然想起在某个时候,他漂浮在海中,看见一片倒悬的世界。
无意间,咏霜听见了旁边一桌在高谈阔论。
其中一人说道:“听说了吗,剧院今天为忌炎将军开了专场,讲述几年前‘弯刀之役’的故事,特此鼓舞人心。”
另一人却义愤填膺地说:“我听说,那忌炎将军就是个逃兵,回来居然就被封为了将军,真是可恶。”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我还是比较怀念当初哥舒临将军在的时候,可他现在早已成为了罄竹难书的罪人。”
最后一人环视四周,看见了咏霜,立马低声提醒:“嘘嘘,你小声点。没看见咱旁边坐了一位巡尉,你们还敢这样乱说话,真不怕被抓进大牢里去。”
咏霜笑了笑,走到了他们面前。顿时,四个人立马紧张了起来,生怕这位巡尉大人要将他们捉拿归案。
“请问,剧院怎么走?”他虽是巡尉,但也有自己的管辖区域,至于剧院在哪,他还真不知道。
一听这话,四人立马吓得面色惨白,顿时知道自己四人的谈话被咏霜听见了。他们哪知道咏霜只是想问个路,以为他是来追究他们谈话的。
“巡尉大人,饶过小人吧。”如今大战在即,今州城对于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管控极为严格,所以一旦咏霜想要追究,他们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咏霜看着唯唯诺诺的几人,若有所思。或许,那位残星会会监说的有几分道理。“人人平等,天下大同么。有点意思。”
在咏霜安抚好众人,问明剧院的路后,他便去听了听这关于“弯刀之役”的故事。
“北落之冢,平沙无垠,剑骸遍野,天沉如幂。
那可憎的无相燹主,占据着今州关隘,无人能挡。
它能够吸收兵器的频率增强自身力量,拥有将亡者残响转化为残象的可怖能力。
而打破这一僵局的——正是夜归的前任将军,哥舒临。
双月同天,大灾将显。哥舒将军剑指血月,誓斩鬼神。
说那哥舒将军剑燃黑焰,睥睨众生,在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
眼看胜利在望,然而北落野,却在此时下起了一场逆流的暴雨。
天雨倾覆,百鬼夜哭,人间作炼狱,赤沙埋忠骨。
虽然夜归将士难以抵挡这波恐怖的残象浪潮,但是身后便是家园,如何能退半分?
哥舒将军眼看手下士卒伤亡惨重,目眦欲裂,自己不惜以烈火焚躯,誓与无相燹主生死相决。
杀入残象潮前,哥舒将军留下最后的军令,喝命所有士兵,死战不退。
然而哥舒将军一去不返,夜归将士逐渐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被残象包夹,恐怕再无生还的可能。
就在此时,一声龙吟长啸,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一位少年接过了瑝珑的旗帜,带领夜归将士杀出重围,撤离了战场。
而奇怪的是,无相燹主也没有追击,想来应该已被哥舒将军重创。
经此一役,那名引风化龙,创造奇迹的少年声名鹊起,被岁主‘角’选定为新一任的镇戎将军。
至于哥舒将军,他生死未卜,还因为那道致使夜归死伤惨重的军令,被城中百姓口诛笔伐,成为了瑝珑历史上,罄竹难书的罪人。”
随着说书人一拍案,故事也临近尾声,咏霜也逐渐从那波澜壮阔的故事里回过神来。他不由得咂咂嘴,感慨一声:“真是精彩。”转而为哥舒将军扼腕叹息。
哥舒将军没有错,忌炎将军也没有错。然而结局却是一个遗臭万年,一个流芳千古。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人性的问题。
百姓们的目光很短,只能看见自己周围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哥舒将军挽狂澜于既倒,拯救他们于水火;他们只知道哥舒将军让他们的亲人战死,而忌炎将军又将他们的亲人带回。所以前一个被百姓唾弃,后一个被百姓追捧。错误在谁身上呢?
咏霜叹了口气,然后他忽然想起了岁主“角”。“听说岁主‘角’有预言的能力,那么它为什么没有阻止哥舒将军呢?还是说,它是故意的?”咏霜喃喃自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随后,咏霜又想起在谷口外他与岁主“角”的第一次相遇,它眼神中露出的敌意,而后又试图吞噬他,这些是否都是一种预言?咏霜越想越是心惊胆战,越想越觉得事情诡异。索性,他不想了,爱咋咋地,先好好活着吧。
尽管剧场已经散场了,咏霜还是坐在座位上,许久没有离开。他不仅是在查阅资料,也是在回味刚才那首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
“大哥哥,你在干嘛?”一双水灵灵的可爱眼睛盯住了咏霜。
咏霜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粉粉嫩嫩的小萝莉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正用疑惑的目光紧盯着他。
她一头粉嫩粉嫩的长发上有一个粉色的可爱蝴蝶结,穿着黑鞋短袜和粉白相间的小裙子,腰间挎着一只小挎包,左右两边各飘浮着一只羊咩玩偶,一黑一白。
但咏霜倒没有注意到那么多细节,他只注意到了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粉色的眼瞳像是两朵桃花,看得咏霜心都要化了。
“我……大哥哥我呀,在缅怀哥舒将军呢。”咏霜回答着小萝莉的问题,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些。
“大哥哥也认为哥舒将军是好人吗?”小萝莉好奇地问道。
但咏霜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一个小女孩继续下去,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狡黠地一笑:“嘿嘿,我叫安可。我也不知道叔叔去哪了,大概在今州城的后山里玩吧。”
咏霜虽然觉得这个小萝莉在说谎,但他也不能放着小女孩不管,拎着她的小手,打算去后山找她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