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察觉
阿喜找了半天，才借着月光在不远处的溪水边找到了段晚苹。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太危险了，快回去。”阿喜说。
段晚苹用溪水洗了洗那只沾了狼血的木棍，说：“没事，我不害怕。”
回去后阿喜将火重新点燃，催促段晚苹去睡。
段晚苹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更加睡不着了，她坐在篝火边问阿喜道：“阿喜，你是跟谁学来的功夫？”
阿喜道：“我外公和外婆。”
段晚苹惊讶道：“你们还是习武世家？”
“算是吧。”阿喜说，“我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长大，不想学都不行。”
段晚苹悻悻道：“我小时候也想学武，可我母亲不同意。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习武的。”
“哎，你不知道习武要吃多少苦头。女孩子还是不要习武的好。”阿喜无意道，“像江二小姐一样，做个娇惯的大小姐就好了。到时候找个有钱有权的人家嫁过去，吃穿不愁，一辈子享福。”
段晚苹笑道：“你想过这种生活吗？”
阿喜说：“如果我有这种命，我也想过这种生活。但是我命不好，当不了大小姐。”
段晚苹又问：“如果你想过这种生活，以你现在的声誉，也不难做到。”
阿喜笑着说：“以我现在的声誉，我都逃不开盲婚哑嫁吗？”
段晚苹也跟着笑了一下，说道：“阿喜你真的很不一样。你的想法跟大伩的许多女子都不一样。你做的事情，更是几朝几代都不会有女人去做的事情。”
“我跟她们比，只是没有信仰而已。你也跟许多女子不一样，竟然还想着逃出夫家。”阿喜打趣道。
段晚苹惆怅道：“我多想像你一样，没有禁锢和枷锁。”
阿喜看她又开始伤情，赶紧开导她说：“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依靠，孤身一人向南走北，自然比你少了许多顾忌。但凡是肉体凡胎，娘生爹养的，只要跟人沾上关系，都会被世间的繁杂所累。谁都逃不了这样的命运，就连我也是这样的。”
段晚苹问阿喜道：“你说我到底做得对还是不对？”
阿喜回答道：“对不对的，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已经到这了，就算不对，也不能回头了。”
第二天王爷想亲自登门去拜访自己的岳父大人段知微，解释王妃失踪地事情。他让楚云备好了礼品。
“王爷，昨天咱们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找王妃，段大人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楚云问。
“他若知道了，竟不上门来找本王算账？”王爷问。
“王妃自嫁来王府，鲜少回去，段家也从没有来过问过王妃在这里如何。他们是不是关系不太好？”楚云问出自己的疑虑。
“看起来是不太好。”王爷懊恼地想，自己一直忙于公务，竟没有察觉王妃跟她娘家不知何时出现的矛盾。
王爷带着礼品到了段家的宅院，段知微亲自到门口迎接。
“王爷，有失远迎！”段知微热情道。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王爷客气地说。
“小王爷今日怎有时间来段府做客？”段知微笑道。
“听说段将军要去凉城，特地来府上一叙。”
“请，王爷里面请。”段大人引王爷进了客厅。
“岳父大人，不知胞弟何时出发？”王爷问道。
“最近几日就要出发了，圣上已同意出兵襄助宇文阵一统草原，不日南风就要带兵去塞外打仗。”段大人说。
“听说阿喜姑娘也得圣上亲封，若是他们二人同行，路上也有照应。”段大人道。
“本王正是为这事而来，阿喜姑娘已于昨日不告而别。王妃跟阿喜姑娘私交甚好，执意要送阿喜到凉城去，本王没能拦住她。”王爷心虚道。
“荒唐！实在是荒唐！王爷怎能放任王妃如此行事！”段大人一听火冒三丈地嚷道。
“段大人教训的是，本王已派人去追了。大概过几日就会将王妃护送回来。”王爷说。
“父亲，什么事情荒唐？”段南风走进来问道。
“你姐姐已经在去凉城的路上了。”段大人生气地解释说。
“她去凉城做什么？”段南风问着，才发现王爷坐在厅内，连忙行礼。
“段将军不必多礼。”王爷道。
“王爷是说，家姐去凉城了？”段南风疑惑道。
“是。跟阿喜姑娘一起。”王爷说道。
“家姐自嫁入王府，就不甚愿回段家。这次去凉城，连声招呼也不打。她的主意越发的大了。”段南风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王爷说：“是本王的疏忽。”
“过几日我去凉城，找到她就把她带回来。”段南风说。
王爷甚是欣慰道：“多谢段将军。”
王爷走出段府，上了马车走远了。
段家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出来一个人，看着远去的马车眯了眯眼睛。
段大人走上前来拱拱手说：“袁丞相。”
袁丞相缓缓开口道：“段大人要督促王爷尽快将王妃找回来，免得多生事端呀！”
段大人恭维道：“丞相说得是。”
回到府里，楚云为难地对王爷说：“王爷，您看您是不是要亲自去找王妃呀？您让属下去接王妃，她要是不愿意回来，以死相逼，这可怎么是好！”
王爷站在案前道：“府里最近不安全，本王不能不顾江氏母子的安危，贸然出府。”
“王爷，卫大人来了。”外面的仆人急忙跑来说。
“我说了不用禀报。”卫兰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接着人就已经走进了屋子。
“王爷，我今天又看见袁丞相外出了！”卫兰兴高采烈道，找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下来。
“你为何一直与左相过不去？”王爷问他。
“谁让他在朝堂之上一直打压我父亲，我现在就盯死了他。”卫兰说。
“说说吧，袁丞相今天又见谁了？”王爷问。
“王爷您的岳父大人！”卫兰爽快地说。
王爷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您别不信，我亲眼看见段御史亲自接他进府了。”卫兰说。
王爷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你不会是说他们结成一党吧？”
“我就是想这么说的。”卫兰随口道。
话毕，转念一想又自我怀疑道：“段大人跟王爷您是姻亲，应该不会被拉拢过去的吧？”
卫兰不再自我纠结，又快言快语道：“王爷，您府上的暗线查出来是谁了吗？府上没有失踪的下人吗？”
王爷刚要指责他昨天给的情报失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扶着桌子站起来。
“怎么了，王爷？”楚云见王爷脸色难看，连忙问他。
“快备马！去追阿喜！”王爷严肃道。
楚兰不敢耽误，慌慌张张地去办了。
卫兰也站起来，看着王爷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王爷发现什么了？”
“你说的暗线，是本王的王妃？”王爷盯着卫兰的眼睛问道。
“这，下官不知。”卫兰神色紧张道。
“若真如你所说，段知微与袁世杰交好，藏在王府最隐秘的眼线就是与本王不甚亲近的王妃。”王爷愤愤道。
“袁世杰究竟打算做什么？”王爷踱步自言自语道，“让圣上收回本王在军中职务，是不想让本王去凉城？”
“段知微与他结党，有什么好处？”王爷又问。
“王爷，段知微曾在袁世杰手下任职数年，后来又经他手提拔。他们的牵扯其实很清楚。”卫兰说。
“王爷，马备好了。”楚云来提醒王爷说。
“安排好人手，暗中保护江氏母子，王府内外加强巡逻。本王亲自去凉城一探究竟！”王爷道。
一连几日都没有见王府派人来追，阿喜和段晚苹放心了不少。但是阿喜着急赶去凉城上任，也不敢太耽误时间，一路上走得很快。
这天两人驾着马车路过一个设在郊外的客栈，段晚苹提议到客栈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赶路。阿喜曾经上过黑店的当，对这家客栈并不放心，但还是听了段晚苹以及咕咕乱叫的肚子的话。
客栈的小二看见客人来了，异常的热情，赶着上前来牵马，还主动给马搬来草料。
“两位，吃点什么？”小二举着笑脸引她们入座。
“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你看着上，不差你钱。”阿喜说。
小二高兴地道了一句“得嘞”，就去后厨了。
阿喜对坐在对面东张西望的段晚苹道：“我去周围看看，你且坐着等我。”
段晚苹点点头，阿喜就悄无声息地跟着小二去了后厨，以防再被当成傻蛋喂了蒙汗药。
“王妃！”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正看着阿喜的方向出神的段晚苹被吓了一跳，她抬头循声望去，看见王爷带着楚云正站在客栈门口。
“王爷！”段晚苹惊骇地站了起来。
“王妃何故不告而别？”王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问。
“我，我”段晚苹不知所措看着王爷逼近。
“跟本王回去！”王爷说道。
“我不会回去的，你不要逼我！”段晚苹大声道。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王爷看着她说。
“什么问题？”段晚苹心虚道。
“你在王府，是如何跟段家联系的？”王爷盯着她的眼睛问。
段晚苹眼神闪躲，低下头道：“你在说什么？我已许久不与父亲联系。”
“你最好现在就说，免得等会阿喜出来，在她面前失了体面！”王爷威胁道。
成亲十年来，王妃从不主动要求回娘家看看。偶尔的几次，都是王爷主动提出陪她回去。什么样的女儿，同处都城，却不爱回娘家，更不关心娘家的大小事情？自然是暗地里有办法关心。
“我身边的嬷嬷，常常会出府。”段晚苹咬了咬嘴唇，说道。
此话一出，王爷的心彻底落入谷底了。本以为有可能是自己猜错了，王妃一介弱女子，知书达理，安守本分，怎会做这种事情。
“你都送过什么信？”王爷缓了缓，开口问。
“王爷出府办案的去处，和府里的事情。”段晚苹哀莫大于心死。
王爷闭了闭眼睛，“江氏的事情也说了？”
“江氏和孩子的事情，我没有说。孩子无辜，江氏母子手无寸铁之人，我怎会如此无情！”段晚苹争辩道。
“跟我回去。”王爷平静地说。
“我已不想做王妃，也不想再做背叛王府的事，只要王爷放我走，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都城。”段晚苹恳求道。
“你必须回去继续做袁世杰的暗线，如果他发现本王没有把你带回王府，一定会察觉到你暴露了。”王爷说。
“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已经不可能回去了！”段晚苹抗拒道。
阿喜听见客栈里面吵吵嚷嚷，没有心情继续监视厨房的厨子，赶紧从后厨回来。她撩开帘子就发现王爷正站在段晚苹旁边，段晚苹情绪激动地跟王爷争论着什么。
竟然真的追上我们了，阿喜心想着。
阿喜走过去，王爷看见阿喜过来没有继续说话。
段晚苹看见阿喜，神情微妙。手悄悄地从袖笼里掏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
阿喜笑着上前为段晚苹解围道：“王爷也要去凉城？”
王爷意味深长地对她道：“来送送阿喜将军。”
段晚苹一个箭步抓住阿喜，将匕首抵到阿喜脖子上，恶狠狠地看着王爷道：“要么放我走，要么我杀了阿喜，跟你回去！”
阿喜低头看看段晚苹手里明晃晃的匕首，咽了口唾沫。
“何须这样？不至于，真不至于！”阿喜跟她说。
段晚苹没有理会阿喜，目光看向王爷。
王爷泰然自若道：“你杀了她吧。”
阿喜翻了个白眼，虽然看段晚苹有点抖动的手就知道段晚苹不会杀人，但她对王爷说的这句话很是气愤。
“我杀了她，宇文界破就不会在塞外任人摆布了。到时候他会不会为阿喜报仇，煽动塞外的几股势力联合起来攻打大伩不说，王爷明明可以救她，还让她死了，圣上会不会怪罪你！”段晚苹道。
“你什么都知道？”王爷意外地问。
“我在内宅深院，既要我往外面送信，肯定要把外面的事情告诉我，我才好权衡传递出去的消息是否重要。”段晚苹说。
“如果你能投靠本王，助本王一臂之力，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一定放你出府。到时候天大地大随你去。”王爷讲起了条件。
“我就要现在走。”段晚苹道。
阿喜这才听明白，王爷是发现王妃在王府里为王爷的暗敌往外传递消息。怪不得王爷对王妃没什么情谊，还大老远追来逼她回去。
“你去凉城，凉城中不知有多少将军也是袁丞相的人。你到了那里也躲不掉他们。更何况你的胞弟段南风也即将启程凉城，他知道你跟阿喜同行，定会在凉城找你。到时候连阿喜去了凉城都受人监视，你手无寸铁之人，要怎么保护自己？更遑论怎么摆脱他们？”王爷问她。
“晚苹，你如果跟我去了凉城，就会被他们发现。你私自出逃，于他们而言等于背叛他们，他们定会抓你回去，不知会怎么待你，你还是听王爷的话，回去吧。”阿喜也跟着王爷说。
阿喜都被王爷说动了，段晚苹还没有松口。
“你若执意要去凉城，我陪你一起。”王爷最后看着段晚苹道。
段晚苹一愣，呆呆地看着王爷。
“我倒要去看看，你们段家跟袁丞相在背后到底在筹划什么？”
阿喜趁机把段晚苹手上的匕首拿下来，劝她道：“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段晚苹站了一会儿，看见王爷和阿喜神情自若地坐到他们桌子前，踌躇一会儿也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