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团聚
小王爷府的王妃，是先皇生前为小王爷选的前谏议大夫段南雨的孙女段晚萍。王妃嫁进王府五年来，贤良淑惠，勤俭持家，是王府上上下下有目共睹的。但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王妃只在重要的场合才会跟王爷出双入对，平时鲜少跟王爷有生活中的交集。下人们还知道，这位王妃极为喜爱收藏容貌清丽的女子，所以她不大的院子里十几个丫鬟，个个如花似玉。
初雪这天，小王妃难得地出来观雪景，路过阿喜他们地院子时，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嬉闹声。下人们赶紧引王妃离开，王妃却摇摇头。她执意不走，也不进去，只是停在院外听里面孩子们的声音。
王爷与王妃成亲已有五年，之后陆陆续续抬进来的夫人也有四五位了。但是五年来，王府一次添丁之喜都没有过，这也让府里上下对孩子二字噤若寒蝉。
这次之后，王妃几乎日日都来这院外站上一站，听里面唱儿歌或者嬉闹。她着实不关心里面住着的是谁，也不过问。
直到一次，阿喜正在教小江和小淳唱歌，小王爷突然过来看望孩子，在院外与王妃意外相遇了。下人们纷纷行礼，只有王妃看到王爷过来下意识想走开。眼见躲不掉，她只得傲娇地扭过身子装作没有看见他。
王爷无奈地走到王妃面前，邀请她一起进来看看，王妃才一脸赏他一个面子的表情，高傲地在孩子们的歌声中走进了院子。
阿喜和孩子们看着院门打开走进来一双璧人，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娇俏艳丽，就像看到了一幅会动的画。在院子里的嬷嬷跟他们行礼称：“王爷，王妃。”
阿喜这才认识了这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王妃。
阿喜没有行礼，她已经被关够了，一副死了没埋的样子，大胆地瞪着他们两人。她就等着把王爷惹火后，把他们娘仨赶出去。
王妃走过来蹲在小江和小淳的面前，握住他们的小手微笑着轻声说：“刚才唱的什么歌，可以再唱一遍给我听吗？”
小江和小淳看见美美的王妃眼睛都发亮了，卖力地齐声唱道：“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王爷看了一会儿就被楚云叫走了。
阿喜发现王妃在王爷走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她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打量了一下对她来说高大粗壮的阿喜，疑惑地问阿喜：“你们是谁？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阿喜看了看两个孩子，转了转眼珠子说：“我们是江夫人的亲戚，王爷不让我们去看江夫人，故意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为什么不让你们去看江夫人？”
“因为他怕江夫人见了我们想家。”阿喜说。
“江夫人也是个可怜人。”王妃感叹道。
阿喜不赞同地说：“她哪里可怜了？”
“你是她的亲戚，应该知道，她以前嫁过人。”王妃自来熟地说道，“后来她夫家遭了横祸，只留下她一人活下来了。”
“啊？”阿喜忍不住发出声音。她发现自己失礼了，连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知道还有这个版本的故事。”
“你不知道吗？她的前夫家是前大理寺少卿易晚淳，听说当年被满门灭口，江夫人藏了起来才没有被杀。这件事发生后满城风雨，在朝为官的家家自危，算是惊天大案了，现在已经过去七年了。好在现在终于开始审理了。”王妃说道。
阿喜看着王妃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江夫人自己编出来骗人的。她现在搞不懂了，江夫人到底嫁过几次。
“我带你们去见江夫人吧，她平时也不爱出门，总是窝在小院子里。”王妃平易近人道。
阿喜一脸惶恐，这么大度的王妃，这么好心的王妃，她也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
“先让她们回去吧。”阿喜抬抬下巴，示意跟着王妃的嬷嬷和丫鬟。
王妃非常单纯地让自己的跟随回院里等她。阿喜收拾好了东西，背在身上，然后领上了孩子。
王妃带阿喜他们出门的时候，侍卫仍然拦着阿喜他们。
王妃不怒自威，道：“我带她们出来转转也不行？”
“王妃恕罪！”守卫低下头。
阿喜趁机把他的刀抽了出来，架在王妃的脖子上威胁他说：“你再拦我们，我就杀了你们王妃。”
两个守卫一时慌了神，另一个守卫机灵些，见状马上就打算跑去摇人。
“小江、小淳，拦住他！”阿喜喊道。
两个小孩听阿喜的指令抱住了他的大腿。阿喜把刀扔了，趁机把面前这个守卫的下巴卸了，一个手刀打晕了那个要跑的守卫。
阿喜拍拍手，跟王妃说：“这下暂时没有人会找我们了。”
王妃刚才被阿喜的刀吓得六神无主，她忍住了想尖叫的冲动，现在只感到刺激好玩。
“你们现在要逃走吗？”王妃兴奋地问阿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江夫人那里。”阿喜道。
王妃带着阿喜她们一路躲过巡逻的下人，来到了清弦别院。阿喜叩响院门。
高嬷嬷打开院门看见阿喜，一脸惊喜。
“嬷嬷，先别说话，让我们先进去。”阿喜快速地说。
高嬷嬷一脸惊讶地看着王妃和两个孩子跟了进来。
“夫人呢？”阿喜抓着两个孩子的小手问。
“夫人正在小憩。”高嬷嬷插好院门说。
阿喜带着王妃和孩子闯了进去，珊瑚在房门前震惊地看着阿喜他们，又欣喜地进了屋子叫醒了江夫人：“夫人快醒醒，快看谁来了。”
阿喜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里间，站到江夫人面前。江夫人原本坐在床榻上看到率先进来的阿喜，也是一愣。随后看到后面的两个孩子，她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阿喜笑着冲她点点头，江夫人冲过来，抱住了小江和小淳。
“姑姑，她是谁？”小江被江夫人抱在怀里，懵懂地问阿喜。
“我知道，她是我们娘亲。”小淳抚摸着江夫人的背突然说。
阿喜震惊地看着小淳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长得跟我梦里的娘亲一模一样。”小淳说。
江夫人哽咽出声，痛哭起来。
王妃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几次看向阿喜，试图用眼神询问阿喜。
但阿喜也沉浸在了他们母子团聚的情绪里，没有空搭理王妃。珊瑚也站在旁边抹泪，完全忽视了这里还有一个外人。
等到几人都平复下来，江夫人才注意到王妃也在这里。她要起身给王妃请安，被王妃拒绝了。
“江氏，这两个孩子是你的？”王妃吃惊地问她。
“是。”江夫人低下了头。
“难道是，是，是易大人的”王妃说话都磕巴起来。
“不是！是盛福的孩子。”江夫人直接抢过话头说。她偷看了一眼阿喜，发现阿喜看起来并没有注意王妃的话。
王妃被呛了，没有再说话。
阿喜则在心里暗暗说道，江夫人啊江夫人，你到底招惹了几个男人。
阿喜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夫人。江淮林从那晚起就没有再出现在王府后门过，江夫人对孩子丢了的事情并不知情，显然也没有料到王爷会把孩子接进王府。
“我估计他一会儿就会找过来，你想好了吗？”阿喜问她。
江夫人点点头，说：“我想好了。”
“我听说盛福已经醒来了，现在就在都城。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府。”阿喜看着她的眼睛说。
“当年我逃出易家，躲过一死，后来又幸得王爷庇护。我今日若一走了之，王爷的恩情何时能报？”江夫人缓声道。
阿喜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她蹲下跟两个孩子道：“姑姑要出去找你们爹爹了，你们跟着娘亲生活好吗？”
“我不要，我要爹爹，我要姑姑。”小江马上搂住阿喜的脖子。
“江儿”江夫人悲戚地看着自己儿子。
“小江听话，过几天姑姑就带爹爹来看你们。”阿喜说。
“真的吗？”小江狐疑地看着阿喜问。
“真的。”阿喜认真道。
“好，拉钩。”小江说。
阿喜跟小江拉钩后，就听见院子外面楚云的喊门声。
“珊瑚，带孩子们去偏房。”江夫人赶紧吩咐珊瑚。
珊瑚哄着两个孩子去了偏房。
王爷听人说阿喜带孩子们跑了，第一时间就来了清弦别院。进了屋子就看见好好端坐的王妃和站在一旁的阿喜，他冷哼了一声。
“把王妃护送回去。”王爷看见在这里坐着眼观鼻尖的王妃，马上对楚云说。
王妃看见王爷来了，早就坐立不安，听到王爷这句话，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了清弦别院。楚云跟在后面，将她送回了她的居所。
王爷坐到王妃刚才坐的位置，看着站着的江夫人和阿喜，以及两个孩子。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王爷质问着屋子里的人，眼神像小刀一样嗖嗖地射向阿喜。
阿喜不说话，别过眼不去看王爷的脸。
江夫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求王爷放妾身出府。妾身当年忍辱偷生，幸得王爷庇护，如今妾身已经想明白了，我不能没有我的孩子。”
阿喜意外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夫人，明白她是不想跟自己去找阿福，而不是贪慕王府的荣华富贵。
“我已经开始审理易晚淳的案子，你不想等结果了吗？”王爷问她，“还是说易晚淳已经比不上你跟别人的两个孩子重要了？”
“对妾身来说，谁都不重要了。妾身只要自己的孩子。”江夫人哀声道。
“你只要带着这两个孩子出去，明天就会横尸街头。”王爷缓缓地说。
嗯？王爷这是在威胁她们娘仨？阿喜对王爷怒目而视。
“杀害易大人一家的凶手一天没有抓拿归案，你们就不安全一天。”王爷继续说。
哦，是我误会了，阿喜暗自心想。她又转念一想：嗯？王爷知道江夫人之前跟易晚淳也有一段婚史？
“他们可分不清楚你江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易家的血脉。”王爷暗示道。
江夫人被王爷的话击溃了。她无助地坐到了地上。
“留在这里，等易晚淳的案子一结束，我亲自送你们出去。”王爷对地上的江氏说着站了起来。
江氏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王爷的提议。
“阿喜！”王爷转脸看见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的阿喜，突然对她怒喝一声。
阿喜一哆嗦跪在了地上。
“你可知王府里有多少耳目盯着这间院子！竟敢擅自带他们来见江氏！”王爷暴躁道。
阿喜低下头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来人！罚她一百鞭子！叫她长长记性！”
高嬷嬷等人听见王爷吩咐进来，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没有人忍心动手。
“本王的话不管用了！”王爷继续狂暴。
“王爷！王爷饶命！”江氏反应过来，连忙替阿喜求情。
“她是孩子的姑姑，是我的救命恩人的妹妹，求王爷饶过她这一次。”江氏着急地抱住了王爷的腿。
王爷毫不怜惜地甩开了她。
阿喜心里：好你个无情无义的狗男人。
“只要王爷饶过阿喜姑娘，我愿意此生不再踏出王府半步。”江氏在王爷身后跪着发誓道。
王爷怜惜地看了江氏一眼，没待开口，阿喜打断了他。
“收起你的好心吧！”阿喜直接站了起来，对江氏说。
“孩子交给你了，我和阿福回去了。”阿喜又对她嘱咐道。
“他想罚我鞭子，他们能抓得住我吗？”阿喜不屑地说着，撩开帘子就跑了出去。
“乡野村妇！言行无状！没有规矩！成何体统！”王爷在屋子里气急败坏喊道。
送王妃回来的楚云站在屋外，他错过了一幕好戏，现在弄不清形势，无助地摸了摸后脑勺。
“求王爷放她走吧，她本就是被拐才会来到王府。机缘巧合下才找到了我。她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待在这里。”江夫人恳求道。
王爷看了看江夫人，只好作罢。
阿喜一路东躲西藏，直到晚上才敢悄悄翻墙出了王府。
她没想到在王府墙下遇到了另一个想偷偷翻墙进去的黑衣人。阿喜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蒙面穿夜行衣翻王府的墙，不是刺客还能是谁？
“阿喜？”那人低声问。
“你是谁？”阿喜问他。
“是我。”盛福将面罩摘了下来。
“啊，阿福。”阿喜高兴地说。
“嘘。”阿福示意阿喜小点声，拉着阿喜到了街上。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出来了？”
阿福和阿喜异口同声道。
阿喜尴尬道：“我逃出来了，孩子在王府里很安全，没有受一点委屈。”
阿福挠挠后脑勺道：“苏小少爷说你被王爷抓走了，一点音信也没有，我本想进去找你。”
“你知道我的身手，不是说了不要担心我的吗？”阿喜说着，不自觉语气软了下来。
阿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到阿福说话变得这么别扭了。她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跟阿福说：“我把孩子们交给江氏了。”
阿福不以为意地说：“我刚刚找到江淮林，他全都告诉了我。”
“你不是说孩子们的娘亲没了，怎么会在王府里？”阿喜问。
“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当年她丢下孩子，跟着她的义父回了成安县后就没有了音信。”阿福坦白道。
“江淮林呢？他现在在哪里？”阿喜问。她想找他算账，偷偷把孩子带走，还害自己被拐了。
“他回成安县了。”阿福说。
“他竟然跑了？”阿喜忿忿不平。
“听他说小王爷要重审易大人的案子，这案子好像跟他有些牵扯，所以想来都城求小王爷高抬贵手。得知自己的义女在王府颇为受宠，便想了这么个主意，利用孩子要挟江氏说服小王爷。”盛福道。
“他的心思弯弯绕绕的，不是个好人。”阿喜一针见血道。
盛福笑了笑，跟着阿喜说：“他确实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