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过桥
第七日,上午。
北唐秋领着田舍,一路向河边走去,田舍今天有些怪异,自打一出门,如同换了个人,嘴跟开了光似的,巴拉巴拉个不停,主题思想就是从各个角度夸她。
看来这孩子是想通了,没白费我这几日功夫,北唐秋欣慰地想。
两人闲聊着,很快就到了河边,北唐秋站定。
田舍左右望望,指着远处的桥问,“姐姐,怎么不走了?还没到呀?”
“那是奈何桥,投胎专用,咱们过这座。”北唐秋说着手一挥,面前现出一座木桥,旁边立一木牌。
vip专用绿色通道。
“来,把这个喝了,乖。”北唐秋笑嘻嘻地从身上取出一包汤剂。
田舍不疑有他,伸手接过撕开封口。
在他体内的老者一颤:我去!孟婆汤!
时代在进步,孟婆汤也已换了新包装,外包装被重新设计,如彩虹般绚丽夺目,与奈何桥压抑的色调截然不同。
正面还有广告语:奈何桥旁,黄泉路长,一碗孟婆,解君愁肠。紧跟着广告语的,是一张美女图像,左下角一行小字:形象代言人北唐秋。
这是倒了什么大霉,辛苦半天还要喝这玩意,老者暗骂一声,他现在是魂魄,看到田舍张嘴要喝,不及细想,魂魄凝成气团,就要透体而逃。
这一逃不要紧,他倒吸一口凉气,如坠冰窟。
魂魄竟然动不了!
这孩子丹田处似乎有个黑洞,牢牢地吸住了他的魂魄。
这tm啥玩意?老者还没组织好骂人的词汇,就见一股液体空喉过胃,兜头浇了下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朋友,1加1等于几?”
“小朋友,你是男娃还是女娃?”
北唐秋连问了田舍三个问题,前两个问题田舍一脸茫然,听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田舍低头看了看。
完美!北唐秋舒口气,药效发挥正常,还没有损及智力。
她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塞进田舍嘴里,“去吧,一路顺风。”
看着田舍消失在桥那头,北唐秋转身离去,在她看来,这件事已经结束,不过是她日常工作中的一件小事,连晚上不到就会忘掉。
她最后给田舍吃的药丸,是她特制的,可以填补6岁前的记忆空白,当然记忆也是她专门编写的,而在桥的那边有专人接待,可以让这孩子无缝融入,开始新的生活。
二十年后,西阳市商务圈一栋高楼内。
山水制图在22层,一间二百多平米的单位,九个员工。
它是市内最大房地产企业易居集团的外包,负责日常方案营销,基本不接外面的活,光集团的活就能让他们很滋润地活着。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经理张妙香正在主持晨会。
晨会提前了十分钟,因为有件重要的事要宣布:集团下月举办秋季运动会。
张妙香很头疼,公司小,人少,之前几届都没参加,集团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不一样,今年是集团三十年大庆,要求所有单位必须参加,包括外包。
张妙香把通知传达完,果然如她所料,公司里一片静默,每个人都低着头,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刚才我念通知了吗?
她环顾了一下,心里叹口气:没一个能跑的。
但这次,怎么也要选一个报上去,哪怕只是去凑个数,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田舍!
选他的原因很简单:26岁,屋里最年轻,虽然不能跑,但好说话。
如果要在这群员工里选一个来坑,张妙香必选田舍。
没背景,没资历,没眼力劲,房子都是租的,普通大学毕业,证书刚够满足工作要求,从小学到大学,所有考试分数都是及格线。
当初应聘这个工作,计划招五人,他是第六名,最后面试有一人没来,他才替补上。
张妙香知道这些,是因为之前有次想给他介绍女朋友,结果找田舍谈了谈,结果谈到最后,她打消了介绍的念头。
“不去。”听到经理点他的名字,他拒绝的很干脆。
张妙香火一下蹿了出来,哟,能耐不大脾气还不小。
她还没说话,旁边有员工赶紧打圆场,“经理呀,你都多余开这会,咱集团的运动会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典型的陪太子读书,浪费时间。”
易居集团是本市大企业,旗下有个足球俱乐部,乙级。
虽说级别不高,但也是职业队,虽然联赛成绩常年垫底,但集团的运动会年年参加,业余对职业,这怎么玩?
张妙香想到这层,气就先消了大半,“这不是今年特殊嘛,要不这样,你就去凑个数,回来放你一天假。”
听到可以休息,田舍眼睛一亮,“去可以,不过先说好,我只报一项,一百米。”
“没问题。”张妙香舒口气,“散会,工作。”
接下来的一天,是普通的一天,也是大多数人可以复制粘贴的一天。
下班后,田舍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打从半年前开始,从不做梦的他竟然开始做梦,不做则已,一做就是噩梦。
梦是同一个梦,他身处一个漆黑的空间,一个更漆黑的东西如被子般罩在身上,不断地把他向下压。
起初十来天一次,慢慢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只要他一闭眼,梦境就会重现,如同录像一般。
田舍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这什么情况?精神分裂的前兆?这个周末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
他租的房子离单位很近,十来分钟的距离,一座公寓楼的三楼,推开门,一间很简陋的二居室,四处散落着生活用品,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很随性的人。
唯一的亮点在客厅左边,这里隔出一个七八平米的空间,里面摆放着一台最新配置的电脑,各种外设齐备,有几样甚至才推出不久。
田舍进门后径直向隔间走去。
下了班饭不做,屋子不收拾,直奔电脑而去,如果张妙香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庆幸没有给他介绍女友。
田舍才走几步,突然腹部一阵剧痛,猛地跌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他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大爷的,二十年了,终于解开了。”
田舍吓得一哆嗦,什么情况?谁在说话?难道真是精神分裂?我还没去看医生呢。
声音还在继续,絮絮叨叨如同水管崩了似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环绕音响般缠绕着田舍。
他越听越不对,这不是精神分裂,这明明就是另一个人,这人是谁?怎么会在他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