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颜定南
穿过来这么些天,她跟左川箭接触实在少得可怜,除了偶尔请安,几乎没多说过一句废话。
左川箭虽说没比左川戈大两岁,话却少十几倍。
身体力行地实践了圣人那句,“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这样个城府深遂的少年考究地看着她……他不会发现她不是真正的左夕同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了,就算退一万步说左川箭想象力丰富到猜到她是穿过来的,也不能把她灵魂晃出来。
……当然,要是能这样,简直你好我好大家好。
况且,左川箭可是她血缘上的亲人,左家军一人之下的统领。
想到这层,左夕同脑海中想法大胆起来——说不定能从左川箭这突破,进左家军。
她立刻在脸上堆出个不怎么真诚的笑容,想去打个招呼顺便套套近乎。
然而她手都未能抬起来,却见左川箭只是勾起唇角对她轻笑一下,便旋身离去,留下她独自站在小径上……摸不到头脑。
左川戈那边没能走通,其他又一时想不出什么旁的出路,左夕同后来几日只是宅在房中,顺便想想其他突破口。
她记得原书中丁其阳和颜抒第一次会面两人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憋出什么坏水。之后一段时间丁其阳也没再活动,只是蛰伏在南都城中,暗暗观察大齐朝中其他大臣。
这么想来乞巧宫宴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能去碰碰其余高官家眷。
当世家小姐其实很无聊,每日闷在屋子里呆着无所事事。
左夕同一向闲不下来,干脆伏在案前专心地画了些健身动作步骤示意。
一边画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以前摄像机就能搞定的活儿,现在只能自己一笔一笔描。
做这些一来是打发时间,二来也让她复习复习省得慢慢就淡忘掉。
最重要的是,倘若她哪天真的可以去左家军搞体质训练,也能这样拿出来更方便交流。
到乞巧节入宫那天,已画完了些最基本的上肢训练步骤。
对于乞巧宫宴,左夕同认知里基本上就是个普通饭局,随便捡身衣裳裹一裹完事。
架不住阿瑶大概是觉得自家小姐一直抱病多年没怎么入过宫,或者是得了左夫人的指示让她好好饰弄一番,好在太后面前求门好亲事,给她打扮得格外上心。
左夕同懒得同她挣,就由着阿瑶先给自己套了件朱红花笼裙,而后又盘了个朝天髻,还缀了无数精巧的华胜、发钗、步摇。
左夕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一个饰品店里做工逼真的头饰架子。
她穿健身服穿惯了,难得穿得这么隆重,简直像要去走红毯。
这趟入宫原本就让她心里七上八下,此刻简直雪上加霜。
马车行了一路,她顶着脑袋上叮铃咣啷的钗饰,等进了宫门时,差不多觉得脖子都要断了。
阿瑶扶着她下了马车,已有太监模样的男子前来迎她们,脸上挤着笑,“左夫人安,呦,这位就是左小姐吧。”
他说话声音尖尖的,左夕同听着忍不住心里一哆嗦,赶紧点点头。
左夕同穿过这太监环视一圈周围的殿阁楼宇。
这里是皇宫。
她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也参观过故宫,那时园子里乌央乌央地挤满了人,个个手里拿着可乐饮料矿泉水。
她也像其他所有人一样,跟着导游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玩得还说的上轻松。
只是此刻,当皇宫真的是一座皇宫时,那种氛围是完全不同的。
皇宫确实很气派。
砖瓦全是白玉砌成,正红朱漆门。层层屋檐盘着金龙,看不到边,给人种天都压得很低的错觉。
总之概括来说就是……一看盖座皇宫就要花很多很多钱。
而在气派之上,带着某种压抑的庄严感。
来往宫人所有人都规矩而小心,头低低地垂着,走路也小步轻巧,仿佛生怕做错了什么都要被狠狠责罚一顿。
被这氛围感染得左夕同忍不住也缩缩肩膀,半垂下头。
左夫人由着房妈妈扶下马车,对那太监客气笑说:“多谢陈公公。”
陈公公忙笑应道:“夫人说得哪里话。夫人,小姐,请吧。”
一边说着,一边半躬下身,抬手引路。
左夕同正提步要跟着那陈公公走,另一边一个太监满脸堆着笑擦着陈公公走过去,扬声道,
“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
摄政王,颜定南。
左夕同感觉脑仁一麻,循声回过头。
身后一辆马车徐徐而来,在她们跟前停下。那太监忙撩起锦缎车帘,一男子缓缓探出身,扶着太监下来。
说实话,自从穿进这本书,左夕同对男性颜值的阈值已经提高不少,以前看了要呆三秒的帅哥现在大概只用呆一秒。
饶是如此她也得赞美一句,颜定南长得实在俊朗。
颜定南穿了身碧色长袍,尤显身型高挑挺拔。
鼻梁和眉骨都很漂亮,脸型棱角分明,下颚骨的折角格外精巧。眼睛深邃,他的瞳仁好像颜色比旁人浅点的,阳光下真的像琥珀一样,目光淡淡的,却仍带着某些沉淀出的韵味。
在这种复杂的气质间,有些出乎左夕同预料的是,他看上去仍有几分少年书生气。
“参见摄政王。”陈公公也跟着伏身,笑说,“赶巧了,左夫人左小姐也才到。”
颜定南听闻侧过脸,左夕同吓得回过神来,赶紧对着他垂下头行礼。
再抬起头时,场面变得有些奇怪……颜定南盯着她,专注而恍惚。
甚至在她对视回去后,颜定南仍直勾勾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挪开目光。
这样的眼神放着摄政王的身份,格外失礼。
左夕同目前见过的古代名门男子,有且仅有她那两个哥哥。
左川箭这种教科书式的翩翩君子就不用说了,就说左川戈这种稍微跳脱点的,平日也不会这般直白的盯着姑娘脸看。
更何况原书把颜定南描述得深不可测。
就这么个人这样唐突地盯着她看……令人毛骨悚然。
麻蛋,怎么最近总有人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
虽然她长得确实好看,自己第一次照镜子都端详了好久,但颜定南这么尊贵的身份,也不至于没见过漂亮姑娘。
许是连左夫人都察觉出了那点微妙的古怪,不着痕迹地走到她面前半个身子挡住她,“小女从小身子抱恙鲜少出府,未曾见过摄政王,多有怠慢了。”
大概是因为左临和颜定南不对付得太过人尽皆知,左夫人语调中仔细听仍有几分含沙射影——她话里虽说的是自家女儿怠慢,其实旁敲侧击地在说颜定南。
颜定南如梦初醒地收回目光,像是沉浸在春夜中的人被莺啼惊醒。
他这么七窍玲珑心的人肯定听出来了左夫人言语间那些不友善,可他仍然对着左夕同微微笑了一下,半晌才说,“原来是左家小姐。”
左夕同赶紧把脑袋垂得更低,屈膝说,“参见摄政王。”
颜定南对她点点头,眼神却没在她身上停留多一秒,只对着刚扶他下车的太监道:“刘公公,请吧。”
那太监大概也不怎么想在这氛围诡异的修罗场呆,赶紧哈腰抬手,“摄政王请。”
颜定南提步随着刘公公在她面前离去。
当她还是个读者的时候,她对颜定南这人还是挺欣赏的。
原书里这人真是斗鸡一样认真的事业批,朝中任何事情都要按他的意思来,行事几乎算得上霸道,刚愎自用,丝毫不给旁人留情面。
可如今她是左夕同,她知道她们彼此的结局,她注定要惧怕他厌恶他。
虽非他的本意,如果不是他中了颜抒的算计执意要让左家军参战,也不会使得左家在那场对仗中大败。
只是可惜失去了制衡,颜定南十几年来在朝中树敌太多,颜抒不动声色地慢慢将那些反对他的意见做大,最后颜定南也落得个罢去权位圈禁府中终老的结局。
左夕同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挺得笔直的背脊,就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摄政王怎么会来,不是说今日是太后宴请宫中女眷么?”左夕同一边跟着陈公公左夫人身后走,一边嘟囔道。
“大概是向皇上奏禀朝中之事吧,摄政王好像日日都要入宫来。”阿瑶答道。
“哎,怎么不见摄政王妃?”
“小姐你说什么呢?”阿瑶赶紧扯扯她的袖子,拧着眉压着嗓子沉声说,“大齐谁不知道,摄政王未曾娶亲。”
左夕同略有些惊讶,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原书中确实没有摄政王妃之类的角色。
“不仅没有王妃,听闻摄政王这么多年来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阿瑶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愈发……兴奋。
左夕同没大接收到阿瑶此刻澎湃踊跃的八卦之情,抬起眼看,几丈外男子仍是朗朗昭昭地阔步走着。
虽然原著中并没确切写出颜定南的年纪,但怎么估摸都大概得有三十了。
古代人结婚早,就说左临吧,这么大的时候,左川箭估计都能熟读兵书三百卷了。
而阿瑶刚刚说,摄政王并未娶亲,甚至房中没有侍妾。
左夕同忍不住肃然起敬。
颜定南这人……真是我辈楷模,铁血事业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