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鉴蟾宫
封城后，草木皆兵的人多，别处的生意做不起来，风月场所的生意反而在封城几日后变好。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及时行乐，何况欢场可暂忘忧愁，在别处憋屈，在欢场可不会憋屈。
南城的西边，有一座不高不低的楼，只有两层高，楼牌名叫玉鉴。玉鉴楼白日消沉，夜里却热闹，仰头看月见新鸿，形影双飞玉鉴中，正好可以用来形容夜晚的玉鉴楼。
进了玉鉴楼，楼里的行头断不会让客人形单影只，因为，这玉鉴楼就是一处南风馆，楼内男人皆是小倌，管理这些小倌的人就是行头。而来这里的女人，自是寻欢作乐。
到了夜晚，任外头凄凄惨惨，玉鉴楼里头都是热热闹闹的，不绝于耳的乐声，萦绕于鼻口的脂粉香，以及各色各样任人挑选的男人。
微生清絮喜好美人，也流连过京兆里头的风月场所，可这里与那里不同。大玄京兆时尚风、雅，那等场所为附和达官贵人，自然也要讲究风和雅。但玉鉴楼里，更多是醉生梦死，及时行乐，只求今朝，不求来日的人，到处都充斥着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淫靡味道，令微生清絮反感。
她和易拂霜遮了脸，身上的气质却挡不住，不断地有人往她和易拂霜身边凑。劣质的脂粉味冲鼻，微生清絮面具下的脸冷若冰霜。
“你出的馊主意。”
“来都来了。”
易拂霜挂着笑，压低声音回了她一句，又把不要命在微生清絮跟前凑的人扯到自己面前来，恨不得生出六只手，把那些围过来的人全部挡住。
微生清絮惜美人。
可美不美的，只能她自己说了算。直白点说，眼前这些货色，在她眼里那叫一个寒碜。
“姐姐，来啊，快活啊~”
“姐姐来这里啊~”
“姐姐，怎么不说话呢~”
“这位姐姐是不喜欢我们吗，怎么不将面具取下来啊~”
易拂霜挡在微生清絮面前，把胆敢朝微生清絮伸来的手抓住。这人长得其实不丑，风月场所靠脸吃饭，能寒碜到哪去，可坏就坏在，微生清絮自己长得好看，从小到大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也很少有长得不入眼的，以至于她对美人的要求稍稍拔高了些。
啊对对对，她不喜欢。
易拂霜口不对心，“她害羞，我喜欢。”
“借过，借过，让让，麻烦让让……”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围在她们身边的人扒拉开，拉起微生清絮的手就往二楼跑，楼梯有若一道分界线，一上楼，耳朵、鼻子、口都清净不少。
易拂霜伏在栏杆上，跟微生清絮吐槽，“我去，这比打仗还累。”
微生清絮凉凉地看她，眼睛里生动地表达着“活该”。
易拂霜没搭理她，自顾自的休息了一会，凑到了一个正倚栏喝酒的女子面前，自来熟地问，“楼里热闹，姑娘何故在这独自饮酒呢？”
女子似乎有些醉了，听到易拂霜说话，揉了揉眼睛，双眼迷离地看着易拂霜，笑嘻嘻地道，“嘿嘿嘿，楼里热闹，正好喝酒。”
是一句十足十废话。
易拂霜意不在此，跟着她胡乱应了一句废话，又问，“今儿怎么没瞧见蟾宫相公？”
她们今日来，为的就是蟾宫。
这事，还要从那枚中看不中用的朱雀令说起。哦，还要为它平反一下，它确实可以号令朱雀卫，而朱雀卫也已经被她们收到麾下了。
那张爬满小字的纸上，有没有二千五百个名字另说，可那张纸确实记载了朱雀卫的据点。
把那张薄如蚊翅的纸丢进特制的药水里，待纸上的墨迹渐渐褪去之后，便是一张绘了详细路线、标注了特殊地点的地图。按图索骥，微生清絮她们找到了人，还有控制人的秘药。难怪平楹肯将朱雀令交出来，因为这些人一旦不受秘药的胁迫而反噬，平楹根本无法掌控，所以他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平白换了微生清絮的承诺，还将手里头的麻烦一并丢给了她。
因此，这朱雀令，其实确实可有可无。它可以号令朱雀卫，完全是因为手握朱雀令的人手里有朱雀卫每年必须服用的解药。
易拂霜听到这事的时候，再次感慨，南桑这国灭得理所应当，人心向背啊！
摸清了朱雀令的情况，却还差一个罪魁祸首。但她们排查完朱雀卫提供的落脚点之后，一无所获，这也正常。平楹都把朱雀令交出来了，还去这些地方藏着，不就等于明着告诉微生清絮，我在这里，等着你来哦。
然后再一查，就发现了这个南风馆。半照、玉鉴、蟾宫都可以指代月亮，一个名字不足以代表什么，但有个稀奇的地方是，玉鉴楼有味助兴的药物经木瑶迦确认，与微生清絮从八角宫灯珠坠里掏出来的是一个东西。以及近来有人私下高价入购白及、麝香、甘草、知母、黄芪、紫草、蒲公英等药材，这些药材有的是治疗外伤的，有的是去除疤痕的，而这高价购药的人出自玉鉴楼。
虽然风月场合，这些药材确实用的上，可这些药材在战时本就稀缺，大量进购，需得财力雄厚才行，一个生意最近才好起来的南风楼会有钱购买这些东西？她不信。
名字，助兴药，止血去疤的药材，几个巧合都凑到一起了，她们不得来瞧瞧。
亲自来一趟这个提议，当然是易拂霜提出来的。她的理由是这样的：你自己下令不准扰民，要将南桑人与大玄百姓平等视之，如此一来，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我们怎么能怀疑人家呢！我们自己去试探试探就好了，如果真的在那，有我们两个人，还怕抓不到人嘛！我们也可以去见识见识这南桑的风月和京兆的风月有何区别。她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自己觉得非常好，非常满意，最后一个人拍板决定了。
现在见识到了这场十分“野性”的风月，易拂霜也后悔，她从未见过幕天席地，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如此兴致的人们，像是生命最后的狂欢。
上了二楼，视野更为开阔。楼下中心台子上的场景也就全入了眼，全是赤条条交缠在一起的。烂俗的言语，粗重的喘息，颓靡的乐声交织入耳，真当是对她耳朵的极大折磨。
那醉醺醺的女子瞪大了眼睛，一指易拂霜身后。
“蟾宫相公、蟾宫相公在那呢！”
闻言，易拂霜和微生清絮都看过去——是一堵墙。
她又一指下面，“那——嗝——”说着，她打了个酒嗝，眼睛一闭，去梦里寻蟾宫相公去了。
“酒鬼。”
易拂霜不死心地晃了两下，没把人晃醒，自己反而被酒臭熏死。
“两位小姐可是寻蟾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