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师爷的心意
“你小子！行啊！竟然手段这么有劲儿，我就知道，当初力排众议把你拉进我们华北没毛病！”
龙虎山后山，一隐秘偏林内，已经集合的徐氏兄弟与宝岚四人，正等着最后一位选手到来。
而左尘衣方一露面，徐四便豪爽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打起前者的肩膀，力道可谓不轻。
“四哥！疼！忒疼了！”
左尘衣龇牙咧嘴的吸着凉气，浑然一副弱不禁风的细狗模样，简直与不久前的张狂肆意判若两人。
“我怎么说的来着，秒杀！宝儿姐！我可听星潼说了，左哥简直是天神下凡啊！一挑二！还挑的是四家子弟！”
张楚岚也满脸殷切的往少年身旁凑，此刻俨然是将他当做了自己获取真相的得力臂助。
可相对之下的冯宝宝，则显得淡定许多，仍旧捧着不知哪里淘来的薯片，狼吞虎咽着含糊道：“早就和你说了，不用担心，嘞个娃儿凶嘞很，有他在，撒子都罩得住。”
“只是，这么快便展露出锋芒，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还与王家的王并结下仇怨真的好吗？明明可以徐徐图之的。”
众人之中，素来稳重的徐三率先丢出自己的疑问，因为在异人这个圈子之中，尽管拳头硬可以避免绝大部分问题，但总有一些人情世故，是不得不循规蹈矩遵守的，尤其是当面对着四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时，左尘衣以那般嚣狂的态度夺取胜利，招致树起强敌，是否有些用力过猛？
言毕，众人心神俱是一凛，全部默不作声的看向打哈欠抻懒腰的左尘衣，后者脸上却全然无有一丝惧色，反倒若有所思般反问徐三，轻声道：“三哥，问你个事儿啊，如果有朝一日，我左尘衣真的因为今日之举措而陷入囫囵境地，你们哪都通，有能量帮助我吗？你们会帮助我吗？”
“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字面意思罢了，有没有啊？”
徐家兄弟眸中精光迸射，在一个瞬息的眼神交换后，徐三咳嗽了两声，旋即面不改色的正色道：“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境地，在不违反规则与底线的情况下，公司一定会帮助你，至少在这方面，我可以向你保证，公司不会被王家的能量裹挟。”
“公司会帮助我啊……呵呵……”，左尘衣不动声色轻笑一声，心中却已然有数，点头应道：“行，有三哥你这句话，我就知道這事儿我做对了。”
“做对了？”
左尘衣点点头，笑道：“是啊，我这一手锋芒毕露，引火烧身效果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啊？”
言毕，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张楚岚，后者何其机灵敏锐，当即对左尘衣的意有所指心知肚明，一面挠着头，一面毫无遮拦回答起来。
“确实啊，说真的，左哥这下子确实是实实在在帮到我了啊，自从我出世以来，不……其实认真算起来，应该是我被吕良绑架那段时间过后，其实我就一直能感觉到，有一股并非全性的势力，在暗中默默监视着我，或许三哥四哥你们没有发现，但这正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因为他们与我们一样，就只是普通的异人罢了。”
徐四杵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立马恍然大悟，旋即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一直以为，只有全性在打炁体源流的主意，实际上诸如王吕二家的正派势力，也一直没有放过你？”
“没错，根据徐翔老爷子的遗言咱们也可以得知，我爷爷当年那一场大战，杀了不知多少异人界的元老好手，这其中，或许就伤到了某些门派的根骨，如今我出世，甭管有没有炁体源流在身，人家问我讨债，也是合情合理啊。”
“是啊……你爷爷真是……唉，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他哪是什么匹夫？能在死前带着这么多高手一起同归于尽……楚岚呐，人家现在找上门来要说法，是一点儿都不为过啊。”
“没错，虽然是他们贪图炁体源流在先，可毕竟你爷爷杀了这么多异人元老，我们哪都通作为中立调和部门，可以做到两不相帮，可那些死去之人的徒子徒孙们不会这么讲理……”，徐三顺势接过话茬，推了推下滑的镜框，略有无奈的叹息道：“他们未必都是想要了你的命，但只要他们的注意力还在你的身上，那么对于咱们行事，就必然会有不便。”
“所以啊，左哥来这么一手，告诉圈里的人，别打他张楚岚的主意了，现在有个练逆生三重的怪物就护在他身边，保不齐还和陆家有点关系，别的不论，至少那些觊觎炁体源流，而非与我张楚岚有私怨的势力，得分出心神去关注他了。”
“确实确实。”，冯宝宝将袋中最后的一些薯片碎囫囵吞枣般倒入嘴中，咀嚼含糊着点头道：“从张楚岚被带到天下会开始，其实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一直在盯着我们，但因为他们对张楚岚没有敌意，而且离得很远，我也就没管，但自从上了龙虎山以来，见到了小老头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本来打算和你们商量一下这事儿，谁知道，這娃儿打完这场比赛后，脏东西都没了。”
张楚岚点点头，仿若理所应当般笑了笑，道：“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同样，一个势力也是如此，如果要一边盯着我张楚岚，一边还要盯着左尘衣，怕是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左哥这一下子，不说把我张楚岚重新变成一个藏匿于异人群山之下的尘埃，起码也能削减大部分于我无益的关注。”
聚于己身的视线，有时会成为带来好运与机缘的帮助，可更多时候，它会成为将人拖下万丈深崖的鬼手，更妄论张楚岚如今只是名义上拥有炁体源流罢了，实际上他连自己会炁体源流这事儿，都是不久前才晓得的。
既然如此，那么左尘衣如今这一手祸水东引，也确实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啊，尘衣，当时在山上，明明众目睽睽，为什么老天师还是要对你出手？他老人家可是当今异人界毋庸置疑的绝顶啊，就算你以前和张灵玉有恩怨，他也犯不上当众……你说是不是？”
“唉……他老人家那桩子事儿，理来理去其实和张灵玉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徐四的疑问，将左尘衣又带回了不久前，直面天下第一时，那令人绝望到趋近崩溃的巍峨威压，至今回味品咂起来，还是让后者汗颜。
“是么？”
“废话！四哥，你以为各个都跟你似的啊？受了点儿委屈就非得报复回去，跟个睚眦必报的小孩儿似的，人天师多高风亮节！一绝顶那何止绝修为，心境也非咱们这种凡夫俗子可比啊。”
被左尘衣来这么一嗓子，徐四脸上立马就挂不住了，赶忙肘击了前者一下，恶狠狠的威胁起来：“你小子，说话就说话，老捎着我干嘛！？啥叫睚眦必报？我这是维护公司的利益和权威性！”
“啊行行行，懒得和你争，总之当时天师干得这事儿，怕是让在场的很多人都不理解，甚至还有些人觉得莫名其妙，那些人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我可以给你们大概说一下我的想法。”，左尘衣说着旋即一顿，再次将话锋转给张楚岚，神色复杂的问道：“楚岚，在说出我的推断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一件事儿，之前你和你师爷见面的时候谈过我的事儿吗？”
“当然啊，除了宝儿姐以外，三哥四哥，还有你，都是帮过我忙的人，而师爷是我的亲人，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吧……”
“那你把我的事儿，都给告诉张老爷子了？”
“我觉得能说的……就都说了啊……”
左尘衣深吸一口气，好一番调整之后，才面露苦涩的苦笑起来：“好一个能说的都说了，楚岚，你才出世不久，可能对于异人界一些东西不了解，三哥四哥他们没教，你也没问，我也糊涂了，忘记告诉你，其实我身上用的这身手段，在懂行人眼中，也快和八奇技差不多了，你师爷听到我会逆生三重，那就算又再大的反应，也不为过啊。”
“嘶，确实，三儿，咱们百密一疏，忘记给楚岚讲前几年这小子的事儿了，搞的楚岚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见着他师爷，红的白的黑的啥都秃噜出来，可不给左小子找祸吗？”
徐四一拍脑袋，眉眼中的后知后觉十分真切，可左尘衣却并没有责怪的意味，反而竖起三根手指，摇了摇头叹道：“哪有这么简单？就因为我使的是逆生三重，就把我当众揍一顿？依我看，天师当时对我出手，最起码有三个理由。”
“其一，应该是陆老爷他老人家察觉到了什么，当时我见到他老人家时，确实是心潮澎湃，有些难以自持，渗出的丝缕炁，可能被他捕捉到了端倪，所以他才摆脱天师，想试试我究竟是不是逆生三重。”
“就凭一缕炁？”
“我姓左，这个姓氏的问题吧，要扯起来就太久远了，总而言之，轮起来我们家那一支，应该勉强是三一当年那代门长的血亲或者义子啥吧？我也忘了……反正也修逆生三重，不过很早就和其他门内的门人一样，出去云游四方了，这出去，便再没有回来。”
“就算是这样，陆老爷怎么就能确定你也用逆生三重呢？”
“因为据我了解，三一门就亡在那姓左的门长手上，大盈仙人左若童，是三一门最后的门长，而算算年月，陆老爷应该就是他的弟子……嗨……也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不对，总之旧人旧事随风而逝，却总有些东西深藏在心中，可能陆老爷也是从我的身上感觉到了什么，才去求了老天师，想让他出手，证一下我的手段究竟是什么。”
“就为这？要我是陆老爷，还不如等罗天大醮正式开打呢！反正你总归要展露手段的，还不如……”
徐四的话没有说完，徐三便瞪了前者一眼，略有不悦嗔道：“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俱在楚岚身上，谁知道尘衣是什么来头，保不齐人家就是上场充个数呢？如果是这样，待到尘衣下了场，再想试他的手段，怕就难了。”
被徐三这么一训，徐四心中那股不服气的劲儿又蹭蹭上涨，当即反驳道：“那也可以直接把尘衣叫到近前啊，偷偷摸摸的，为什么非得就让老天师去试他呢？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儿！”
“都说了，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而已，并且，恐怕占比不算高，或许只是老天师顺手给了陆老爷的人情罢了，后者刚好有求，而前者刚好要试，不谋而合。”
左尘衣娓娓道来，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论断。
“第二点，恐怕就和楚岚你的话语有关了，因为你在师爷面前的毫无保留，让他对我这个身怀逆生三重的人有了些许警惕心理，让我这么一个，从前在圈中惹是生非，甚至惊动临时工的贼人，陪着你去探索那些尘封的秘密？你师爷能放心？”
“哦！”，张楚岚恍然大悟，唇角微微张开着叹道：“原来如此！是因为我的话，再加上几年前左哥你办过的那些事儿，让师爷有些不放心，所以他才打算亲自试试你，顺便将外界对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你身上，毕竟一个才上山不久的小辈，竟然就能抗住天师的威压，说出去，不知道得吸引多少好事者的目光和议论！”
“对啊，本来你炁体源流传人的名头，够响了吧？嘿，现在又跑出来个能顶住天师府天师压力的小辈，可不得把你的光全抢完了？”
“喔！所以……”
“所以我干脆就顺水推舟，接过你师爷的意志并发扬光大，反正他希望我替你抗雷，那我就干脆做绝点儿呗，要抗，就锋芒毕露的抗，不说让那些觊觎炁体源流的贼子全部关注我，但是最起码能分摊一点儿，那也是对你的帮助啊。”
“对啊，没想到师爷……”
“你师爷人老，心思可活络着呢，连我这个小辈都算计的很呐。”，左尘衣叉着腰叹息，心中却对那道高耸入云的身影愈发敬畏。
“那第三个理由呢？”
“第三个？”，左尘衣故作神秘的止住话语，只是撇了撇嘴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上两个理由，是我能想出来他对我动手的原因，但是哪怕有着两重原因加身，其实仍旧不足以说动堂堂龙虎山天师对我当众出手，所以我斗胆推测，大抵还有第三重理由，支持着老天师必须对我出手，那么是什么呢？我也不清楚。”
“哎呀，刨根问底有什么意义呢？总而言之，老天师的出发点还是为楚岚好的，楚岚，你也要加把劲，争取在罗天大醮上拔得头筹，这样才能不负你师爷的期待啊。”
“嗯！我一定会的！”
……
“演的真好啊，一个两个的，都是奥斯卡影帝是吧？”
“只是……这第三个理由，我怕是真的不能告诉你们了，楚岚，对不起……咱们以后，恐怕还是要分道扬镳啊。”
明媚温柔的阳光，覆盖着悠悠缥缈的雪云，撒在整片翠意盎然的林海之中，夏风轻而温柔的吹拂东西，蛰伏于这片摇曳之中的左尘衣，却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人，就当是如此渺小，所以才是人。
可行走在山野小径中，与宝岚一行人最终分道扬镳的左尘衣，心中却仍旧回忆着方才，张楚岚脸上的纯良与干净，越品，左尘衣脸上的笑意便越深。
“算计人心，我也可略施一二，不过楚岚……你这份深邃，倒是值得我好好学习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