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野旷天低树
第二天上学，何志国的那辆崭新炫目的大奔就停在江慈家门外。
车窗半开，何志国一只手掐着半根燃烧的香烟搭在车窗外，见江慈出来，亲切笑了，“江慈出来了，快上来，送你们上学去。”
江慈迟疑地拽了下书包带子，犹豫不前，经过昨晚的车厘子事件，面对何野她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感。
很多时候，她对两家的贫富差距其实没有鲜明的感觉，也许是两家太亲厚了，赵芳又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她觉得何野只是比她多了一些东西而已，那些东西她即使没有，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就在昨晚，面对何野爸爸的衣锦还乡，和馈赠的江慈家远远不能抵偿的车厘子，吴念真头一次露出诚惶诚恐的态度，这种态度也戳破了江慈一直以来的不以为然。
其实差距一直是存在的吧，她不在乎，并不代表真的没有。
在江慈艰难地做心理斗争时，何野嫌她傻站着，主动打开了车门催促，“愣着干什么，快上来。”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羽绒袄，里面是一件灰色的连帽衫，胸前两个白色的耳机线缠在一起。
“谢谢叔叔。”这一刻江慈没有理由拒绝，她还是上了车，轻轻阖上车门。
“江慈，先把车门关好。”何志国丢下烟头，提醒江慈。
“啊，”江慈迟疑看着车门，却不知道如何动作，手指四处摸索时，何野倾身过来，羽绒服擦过江慈的脸庞，留下光滑的触感。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车门碰一声，彻底阖上了。
这时，何野撤回身子时，他胸前的白色耳机线却勾到了江慈的耳朵，江慈呀一声。
何野注意到了，闷笑，“别动，我给你拿。”他把缠到的头发，挽救出来，期间有几次无意间碰到了江慈的耳朵，留下温热的触觉。
江慈把头发勾到耳朵后，看何野又重新把耳机插入耳朵，好奇地凑过去，“你在干嘛。”
“听歌。”何野言简意赅，看江慈睁着眼睛，好奇宝宝的模样，取了一个耳机塞到江慈耳朵里。
耳机里立时便传来了熟悉的音乐，放的是，周杰伦的稻香。
这是第一次江慈用耳机听歌，音乐这么近，缓缓流淌在耳边。
稻香这首歌，不止一次在镇口用来广播的大喇叭里放过，时间飞快，还记得几年前大街小巷传送的还是老鼠爱大米。
何野垂眸问她，“好听吗？”
江慈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也是手机吗？”从进来，江慈就注意到何野手里的手机，背面还有缺了一角的苹果标志。
“嗯。”何野指尖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一个个图标亮起，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手机好奇怪，都没有键盘的。
“我爸给我买的，给你看。”何野满不在乎地把手机塞到江慈手里。
机身还留下了何野拇指的温度，她看着没有键盘的空白屏，不知所措，“这怎么用啊。”
何野便给她演示，江慈新奇地看着他一顿操作，惊叹道，“好神奇，还有这样的手机。”
她小小一张红润的脸庞，闪耀着崇拜，何野忍不住翘起了唇角，“这有什么，给你玩。”
何野点开了游戏界面，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头抵着头，时不时传来江慈不满的嘀咕声，“哎，你别挤我啊。”
“你过来点不就好了。”
车厘子的事情就被江慈忘在了脑后。
何野今天在班里大出风头，一早上瞥见他从车里下来，手里还拿着牛逼的手机，课间何野被好多男生包围了。
江慈看书大受其扰，几次要去瞪何野，视线都被一群人的后背挡住了。
托何野的福，有人也看到了江慈从车里下来，有几个女生来打听。
“江慈，你怎么会和何野一起来啊。”
“我们是邻居。”江慈自然地解释，“我们之前也是一起来的啊。”
其实小学的大部分时间如果何野没有特别的事，都是和江慈一起，最开始两人都不适应，但随着两人经常到彼此家吃饭，这反而成了习惯。
这件事也不是秘密，可能是今天太张扬了，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那你”一个和江慈不太熟悉的女同学突然低声问她，“你是不是在和何野谈恋爱啊。”
“什么，”江慈吃惊地回头，这种言论太搞笑了，她不由自主的笑出来，“你在瞎说什么啊，我和他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
“是吗？”女生明显不相信。江慈的人际关系大家都看在眼里，除了一心学习，和几个女生玩的好之外，和别的男生就没什么交集了。
江慈觉得这件事太荒诞了，不值得解释，她没再说什么。
等几个女生离开后，江慈还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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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何野回去吃，江慈带了午饭，就留在学校。
自从吴念真去工厂干活，她一直都在学校午饭，何野偶尔会留下来，但他嫌在学校吃不好，大多时间还是会回去。
江慈今天带了两个煎饼，还有一包奶，昨晚上芳姨送的车厘子她带了小半盒。
嚼着车厘子时，有几个同她一起玩的朋友过来了。
“哇，江慈你有车厘子哎。”
“是亲戚送的。”想到上午几个女生问她和何野的关系，江慈本能没有说真实情况。
江慈一边解释，一边让她们。
朋友之间有零食互相分享是正常的。
班里其他留下来的同学闻声也围了过来，江慈也一一让过去。
本来没多少，分享完就只剩几个伶仃躺在餐盒里，大家都不好意思起来，又拿零食分享给江慈。
“江慈，明年就升初中了，你去哪里上学。”江水镇附近有两所中学，一所就在镇子上，另一所有些远，骑车也得半小时。
“应该是去镇子上吧。”大多数人都是去的镇子上的中学，一些有钱的人家选择的是区里的好学校，学费要好几千。
“啊，那太好了，到了初中我们也能一起上学了。”说到未来，大家还是兴奋的，江慈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我听说，朱慧慧不会去上学，要去打工。”
提到朱慧慧，大家都有些沉默。原因无他，朱慧慧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生，在班里人缘不太好。
她性格活泼，从一年级到现在认的哥哥一大堆，还和不同的男孩子玩。穿的衣服不是露半截肩膀，就是露大腿。
在女生眼里就不怎么检点，没有人愿意和她玩，男生又时常开她玩笑，私下觉得她放荡。
“我上次看到她和一班的班长在教室里搂搂抱抱，那男生还亲她呢。”一个女孩子神神秘秘的说道，脸上都是嫌弃，“她也太不要脸了，才多大啊，就去勾男人。”
江慈听得脸有些红，装作埋头写作业。
这个年纪，男女生之间的关系很奇怪，明明互相吸引，却不肯承认，嘴上尽是对彼此的嫌弃，私下又会讨论哪个女生漂亮，哪个男生又收到了多少情书。
这时候江慈其实没多少判断力，受到其他女生的影响，她对朱慧慧多多少少也是不以为然的。
但她觉得私下说别人不好，是以，很多时候只是听，不发表意见。
后来，当同样的情形施加到江慈身上，她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么愚蠢。